“你這個‘棕子’,真是夠了啊。我?guī)湍?,是因為我同情你。不是因為我怕你。我最恨別人威脅我了。”孫清裳指著她赤目欲裂,詞厲橫掃。
“你以為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能留住我嗎?我分分鐘都能把你拆了。大卸八塊……
哎呀——”只是她還沒有罵完,就見蘇曉槿手臂一揮,一片水珠迎面朝她臉上潑上來。
孫清裳頓時捂著眼睛,悲從心來,淚流滿面,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又一次,嚎啕大哭。
“哼,在明籬湖,你命由我?!碧K曉槿陰柔暴虐的指著她。說完,暗運法力,雙掌往后猛吸。
孫清裳只覺得自己身上一陣激麻,明明看得很清楚;但意識卻不受自己控制般,不知反抗。
她抽搐著,看見自己的魂魄從身體抽離。隨后她頭重腳輕,困倦無比,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孫清裳再睜開刺痛迷離的雙眼,就見一個略淡綠色影子,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飄立在蘇曉槿身后。
那是我的魂魄,孫清裳肝腸寸斷,睚眥欲迸。
蘇曉槿似是明白她的心意,出聲安撫道:“你放心,只要你將我的話傳到,并且回來向我復命。
我不僅將你的魂魄完好無損的歸還,還會獎賞你一件寶貝?!?p> “你……”孫清裳氣恨頹廢,垂頭喪氣。這次她被人威脅利用,玩弄指掌。實在奇恥大辱。
出來混,遲早要還……
“還不快走,等著我將你變成一堆白骨嗎?”蘇曉槿頤指氣使,不可一世道。
你給我等著。孫清裳暗恨,她抑郁得血液倒涌,五內俱碎。步履蹣跚轉身離去……
※※※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孫清裳總算看見了水面的亮光。她不要命地揮舞雙臂,往上浮……
“呼——”總算躍出水面,她使勁喘了口氣。抹了一把紅腫的眼睛。
她精疲力盡地倒在湖畔上,有種劫后余生的快感。
啊……
天真藍,竹子真綠,空氣真好聞……
她飄飄忽忽地躺在地上,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美景。
有記憶以來,是第一次混得這么慘。沒有動刀,沒有動槍,兵不刃血之間。她折辱自己,令自己跪了又跪。
斗志盡喪,意志沉淪。
怎么會這樣?
到底從何時著了她的道?
如此無聲無息?太可怕了。
明明是那樣賞心悅目的湖光山水,人間勝地,極至忘憂。何人不想恣意沉溺?
這才容易令人失去警惕?
她在潤物無聲的秋雨中,傾注了無限的哀怨。勾起離人的傷感。
秋雨的蕭瑟,那些悲涼的情思,能輕易引起孤獨的旅人的孤苦、戚清……叫人心灰意冷。
雖然山中氣候多變,只怕那都是由湖中之水凝聚而成的云雨。
那都是她的淚啊……
記得傍晚時,清晰無比的霞光滿天。才過了幾刻,就烏云密布?
肯定是她暗中施為,偷偷操縱別人的生死。
絕不能再觸碰那些湖水了。
下雨時,無論風景怎樣美麗,也要撐起結界。
這樣叮呤著自己,孫清裳暗暗發(fā)誓絕不敢再放松警惕。
就這樣躺了半響,她覺得全身酸麻。艱難地側身,以頭拄地……
“哎呀——”
后側居然懸掛著一個人。
嚇得她,差點靈魂出竅。
她就地一滾,仔細再看,原來沒有眼花。確實是個長衫白袍的“人”,腳不沾地立在她的身側,盯著湖水發(fā)呆。
只是他身形略淡,幾若透明,白色的道袍若隱若現地迎風飄飛。
原來也是一縷幽魂。
孫清裳想起了自己被質壓的魂魄。
這明籬湖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處都是孤魂野鬼。
難道說他也是被蘇曉槿給吸引過來的么?孫清裳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白色的幽魂神情呆滯,只有眼中剩滿殷殷期盼,癡癡地看著湖水,巍然不動。
“喂——”孫清裳喊他,沖他揮揮手。
“……”
算了,沒有怨恨的魂魄都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哎,再嘆自己,自從入孤荒山以來,就不斷被驚嚇。果然還是人間溫暖?。?p> 魔道坎坷;精怪兇險。
見自己衣裙也快干了,孫清裳站了起來,打算沿著石階而上。
※※※
繁密的翠竹,濃墨修長。乍入竹海,燦陽黯然。婆娑搖曳間,湛藍的天空裂現。
仰望,細碎的剪葉,清風瀉過,驚起淺唱低呤……
淡綠色的衣裙徜徉其間,如魚得水。
這個地方太美了,如果能修成女仙,再得此地封為仙山。
人生方能無憾。
孫清裳幻想著,輕快地轉了幾個圈。
但想起她那個怪戾的鄰居,她立刻打了個冷顫。提起十二分精神,加快了步伐。
到達山頂,只見地上落了些竹葉,隨風穿來竄去,游走不定……
正中間,古老殘破的黑色石盤上,苔跡斑斑。
立著一根手臂長的碧綠竹杖,瑩瑩地散發(fā)著青光;竹身通透,溫和水潤,謙謙如玉。
安然寂靜地焚入石盤,形似日晷(注1),孑然一處,高貴超然。
不與曲和,只因調寡。
獵獵凌風縈繞鼻端,吹得孫清裳發(fā)絲輕揚。
就這般空曠地與它對視了良久……
你來了……
我來了……
有落寞地聲音,不斷地在孫清裳心里響起,盤繞不絕。
我們認識……?
認識……
淚涌于睫。她以手撫住胸口,在石盤坐了下來。
內心激蕩的苦澀,不同于昨夜意識的迷困被奪。
此時她的思路格外清晰……
她心痛得不能自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子沁,你來了——”有蘊瀠的聲音傳來。白衣飄揚之間,有人轉出“日晷”。
就見一位身著道袍,眉目如裁、瓊鼻若雕、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他雙眼空洞,神情木然。就真正應了,完玲絕璧,斐斐生璀。
孫清裳定睛一看,才發(fā)現,原來他跟湖邊的那個白袍少年,眉眼間很像。
只是湖邊的幽魂,淡得幾若不見,瞧不真切。
但白衣道袍,還有這通身氣質,卻差不毫厘。
難道那縷孤魂是這位的?
但這位三魂已去二,六魄已減五。
僅剩下一魂一魄勉強支撐肉身,實在像個傀儡。
此時孫清裳卻無暇顧及這些,因為她正被這位少年緊繃繃地陰影籠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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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又稱“日規(guī)”,是我國古代利用日影測得時刻的一種計時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