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枝向董帆傳輸妖力的過程十分辛苦,按理說董帆吸收紅枝的妖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紅枝在輸送過程中發(fā)現(xiàn),董帆一直在抵制她的妖力,而且董帆因受傷又被困在夢魘中,精神紊亂,她需要將自己的妖力先抽出來,再化去妖力中與董帆體質(zhì)相沖的部分才能將妖力輸入董帆的體內(nèi)。董帆尚在昏迷中,妖力在他的體內(nèi)只能慢慢的融合,否則,傳輸?shù)难Σ粌H會讓董帆精神崩潰,還會反噬紅枝。
夏明子抱著的雪苳開始有些知覺了,睫毛微微動了幾下,睜開眼了。夏明子看著雪苳,眼里的關(guān)切全然表現(xiàn)出來,他輕聲的問:“醒了?”
雪苳迷糊的睜開眼,精力恢復的雪苳頓時感覺到胃里一陣饑餓,她望著夏明子有些透白的臉,聲音顫顫地說:“香香,好餓。”
夏明子輕輕抬起雪苳的頭,從包里拿出一個柔軟的果子喂給她。果汁與果肉入口即化,順著喉嚨流到腹中,甘甜與清香在舌尖縈繞,雪苳連吃了三個似乎還意猶未盡。
此下,紫冠與西門玄令到了紅枝的洞口。這枯樹里彎道十分繞人,若不是紫冠和紅枝之間交往了幾百年,西門玄令自問是會被困在這鳥窩的。
紅枝將妖力緩緩收回,穩(wěn)住自己氣息后走到了夏明子身邊。“大人,你的身體······”
“沒事?!毕拿髯踊兀凵駞s始終沒有離開雪苳。
紅枝緩緩跪下:“大人,紅枝尋找了你七千年,沒有一日不想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記不記得紅枝都沒關(guān)系,紅枝傷害了你所愛之人,之后任憑處置。只是,無論怎么處置,紅枝都希望能夠陪在大人身邊?!?p> 夏明子緩緩起身:“等他們傷勢痊愈之后,我們會立刻離開這里。至于你說的救命之恩,我從來沒有救過什么人,也不需要你的報恩。這次你已耗費半生修為,我也不會跟你多計較。下次你再出手,我不會手下留情?!?p> 雪苳看著夏明子,他每個字都說得面無表情,極其冰冷,雪苳卻從他手心感受到暖意。無論是因為身體無力還是真的警告,夏明子確實是沒有當場劈死紅枝。不久之前的暴虐和如今的寬容,好像這條界限在他現(xiàn)在的模樣里,變得漸漸模糊不清了。
董帆被抱到床上后情緒慢慢平穩(wěn)了下來,夏明子查看了一番,董帆已經(jīng)脫離了夢境,傷勢也被紅枝治愈的差不多了。但是這場“西門禁忌”的夢境對董帆來說是個黑暗的深淵,即便不入夢,他也一直都深陷其中。洛溪也在聽到董帆沒事后,終于沒撐住倒下了。
董帆再醒來,不知道過去了幾個時辰,是雪苳的小手在她臉上亂摸。他恍惚間又看見某個跟雪苳一樣的小團子圍著他笑啊轉(zhuǎn)啊的。他想抬手握住,卻半分力氣也沒有,干啞的聲音開口說:“芊里,是你嗎?”
雪苳輕輕的喊他:“帆哥哥,你醒啦!”
董帆似乎回過神來,看清了是雪苳:“小可愛?”
雪苳看著他,眼睛還有些濕漉漉的說:“香香說帆哥哥受傷了,要輕輕的說話。帆哥哥,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在哭,雪苳都幫你好好擦干凈了?!?p> 雪苳的聲音軟軟的,董帆悲傷未退,整個眼睛空洞的望著什么地方,隨后又昏沉著睡去。
西門玄令和紫冠經(jīng)過幾經(jīng)轉(zhuǎn)折終于到了鳥窩中心,一縷久別熟悉的氣味越來越近,西門玄令腳步加快,衣袖連帶著風直接撩開擋在出口中心的葉簾。紫冠隨后跟上,只見中心的樹凳上坐著一個飄逸冷峻的公子,那份飄逸好似縈繞在他周圍的氣息上的,連發(fā)絲都在轉(zhuǎn)頭與他們目光相對時輕盈的流動著。
“果然是你?!蔽鏖T玄令望著夏明子開口。
夏明子與他視線相對,隨后雪苳的腦袋就從夏明子懷里鉆出來,好奇的看著西門玄令和紫冠。
正要上前的西門玄令腳步一頓,詫異極了:“你竟然都有孩子了?”
夏明子表情一頓,隨后垮臉:“玄令公子,好久不見。”
西門玄令好奇的上前,彎下腰靠近夏明子懷里的小娃,雪苳剛緩解中毒的臉色稍微還有些白,但是她眼神炯炯,同樣好奇的看著西門玄令。
西門玄令疑惑:“這難道是你的藥罐子?”
夏明子以前倒是會用各種活物試藥,但是把藥罐子帶出來也是比較少見。
夏明子不理他,反問:“你怎么會在這里?”隨后,夏明子看向紫冠,這應該就是紅枝說的修為快突破一千年的紫冠鳥。
西門玄令眼神示意,開口:“是紫冠姑娘尋到的我,我聽紫冠姑娘的描述就猜到是他告知了我的位置,他人呢?”
夏明子自然明白“他”說的是董帆,他說:“還未醒?!彪S后從口袋里抓出幾顆種子給雪苳玩。
還未醒?這是什么回答?想起紫冠洞內(nèi)的慘狀,西門玄令面色擔憂:“他是受了重傷?”
未等作答,紅枝就從旁邊走了過來,看她因耗費過度修為而有些蒼白的臉,紫冠過去攙住她問:“你這是怎么了?難道你在我洞府里被人打傷了?”
紅枝說:“沒有?!?p> 看她不想解釋,紫冠也懶得追問,她問:“我聽洞里的小丫頭說那兩個人跟著你走了,人呢?”
紅枝撇她一眼,說:“怎么,這是來找我要人的?”
紫冠說:“我本來已經(jīng)放人了,但是他們卻殺了我洞里那么多丫頭,我當然要找人!”
紅枝說:“他們受了傷,此時還沒有清醒。我到你洞里時,他們一個發(fā)狂殺人,一個拼命阻攔,具體原因,恐怕要醒了才能知道?!?p> 紫冠聽得不明所以,一個發(fā)狂殺人,一個拼命阻攔?
紫冠還沒從疑問中出來,只覺得耳邊清風一掠,脖子瞬間就被卡住。等她看清時,就對上夏明子冰冷的神色,她直覺這個清冽的美男子簡直是比董帆更加危險的人物。
夏明子說:“看來,是你抓的人?!?p> 感受到夏明子手上突然的用力,紫冠揮手想要打開他,卻被他一個眼神定住動彈不得,她運起全身的妖力,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想通過張開屏障彈開夏明子,可屏障在碰到夏明子手指后卻被消解。紫冠的妖力像不斷被他的手指蒸發(fā)掉了一樣,直到最后脖子被卡死,腦袋上冒出煙······
紅枝立刻跪下求情:“大人,手下留情!”
夏明子看也不看,直接掐死了這只鳥妖。西門玄令眼中沒有什么波瀾,眼看著紫冠氣絕倒地。說來奇怪,他不曾見過夏明子這樣殺人,那種眼神里有些怒氣的樣子,夏明子分明沒有情緒才對的。
西門玄令好奇的問:“你在生氣?”
夏明子收起情緒,答非所問的講:“發(fā)狂殺人的是我的徒弟,他自小就有發(fā)狂的癥疾,尤其是聞見董帆的血腥時最失控?!?p> 西門玄令眉頭一皺,所以紫冠傷了董帆!
紅枝震驚的看著夏明子,看見他臉上淡漠的神色,突然明白這才是夏明子最直接的反應,而她此前能留下性命就好像是他突然大發(fā)慈悲一樣。
夏明子轉(zhuǎn)身,去拉住在石凳上玩種子的雪苳:“走吧,去找帆哥哥。”
西門玄令立馬跟上,紅枝楞在原地,震驚于夏明子在面不改色殺人之后竟然能一轉(zhuǎn)身就溫聲和煦的哄小孩。她明白在幾千年的歲月里,即便她覺得夏明子會有改變,卻也還是隱隱希望他依舊是那個記憶里的少年??墒聦嵤牵拿髯右呀?jīng)不同于當時,甚至完全好像是另一個人······
董帆床前是剛醒來沒多久的洛溪,他滿是自責的表情看著董帆,就好像一只小狗趴在董帆頭邊,腦袋耷拉著,直到夏明子和西門玄令到他身后他才回過神。
西門玄令看人躺在床上,臉色還有些白,忍不住擔心的往前湊過去看,洛溪立馬伸手擋住他,:“不許靠近!”
西門玄令看著眼前的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手臂結(jié)實,眼神果敢,他看向夏明子,問:“這就是你的徒弟?”
夏明子示意洛溪不用攔,洛溪放下手,眼神還是提防著。
沒了洛溪的阻攔,西門玄令順利湊到董帆手邊上,董帆未醒卻輕蹙著眉頭,美艷的五官籠罩在他細密的汗霧里,西門玄令恍然怔楞著,即便是五百多年未曾相見,他也沒有想到,如今的董帆竟和當初別無二樣。
夏明子看出他怔楞,只是說:“他到如今還是未能接受,所以別提。”
西門玄令視線下移,平坦的胸腹,呼吸均勻。
在西門玄令的追問中,夏明子大致說了董帆的情況,卻全然沒有提到紅枝的所作所為。
說起來這一切都要歸咎于紅枝的一片“私心”,不過她也沒有蠢到將事情全部攔在自己身上。即便是夏明子當下不殺她,她也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像紫冠一樣死無全尸。
紅枝從夏明子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看著董帆身邊的幾人,開口將事情經(jīng)過潤色了一下,說了紫冠抓人的緣由,并且表示她知道桂樹獸的下落。
洛溪聽完,重心全然跑到了桂樹獸的身上,畢竟這一趟出來就是為了找桂樹獸的。
紅枝說:“往前五十里的山谷中,有一條叫玉水的溪流,溪流底部鋪滿了各種玉石,桂樹獸在那處逗留了很久,現(xiàn)在過去說不定還能遇見?!?p> 洛溪當下就要出發(fā),但他內(nèi)傷還沒痊愈,夏明子就請西門玄令跟著一起去。
兩人走后,夏明子就對紅枝說:“你倒是會編故事?!?p> 紅枝確實是有意讓除夏明子之外的人離開樹窟,除了沒醒的董帆和小不點大的雪苳沒辦法趕走之外,她想單獨和夏明子待在一起,那怕一刻。
她微微欠首,說:“不敢瞞大人,其實紫冠丟失的雪珠是我拿的。”說完,她將藏在身上的雪珠拿出來遞到夏明子面前。
他們帶的雪珠一直是董帆拿著,夏明子在替董帆治療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雪珠隱隱有波動感應。
夏明子接過雪珠,開口:“既然你時日無多,我就免得再動手殺你了。所有人毒解傷好之后,我們就會離開?!?p> 紅枝將修為渡給董帆,其實也是在消耗自己的壽元,她預感自己在幾天后就會因壽元到頭后消散妖力而亡,可她不后悔,能再遇見夏明子,她已然完成了最大的心愿。
紅枝跪地行禮:“謝大人,紅枝不敢多有奢望,還請大人毒解之前讓紅枝照顧大人?!?p> 夏明子冷著眼說:“不用。離開之前,我不希望你再出現(xiàn)。”
他不想看見紅枝,只覺得紅枝那些人間習慣的禮儀,有些扎眼。
紅枝沉默,緩緩才艱難抬頭,這時,夏明子早就已經(jīng)離開了房間。只剩陷入昏沉還未醒來的董帆,和一旁歪著腦袋看著她的雪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