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大殿上。
一群老臣涕泗橫流,面如死灰,“主上如此不聽勸諫,實非明君所為啊。”
“那女子出身如何,底細如何,全然不知,實在不是王后之選啊?!?p> “主上獨寵此女,冷落后宮,會寒了前朝后宮的心啊?!?p> “請主上廢黜此女,另選賢后啊。”
“主上三思啊”
“臣附議?!?p> “臣附議。”
這殿上七嘴八舌,吱哇亂叫,意見卻格外統(tǒng)一,這被他誆回來的季彥不能受他專寵,他就該寵幸他們舉薦上來的女兒姐妹們。
裴旭沉著臉,將那一摞折子全數(shù)扔到階下,“眾卿可真是忠臣吶?!?p> 慢慢踱步走下臺階,背著手彎腰湊到跪在首位的一個老頭跟前,“那依卿之見,是不是賢妃才是王后人選吶?”裴旭冷聲。
這人是賢妃的老爹,也是今日朝堂斗爭的帶頭人。
想是賢妃受了委屈受不了,跟家里人抱怨了吧,這疼人的老父親才腆著老臉在堂上為她求個公道。
“臣不是這個意思?!蹦枪虻乩铣甲兞四樕?。
“既然你家姑娘那么嬌貴,是不肯屈居人下的,你就給她帶回去吧?!迸嵝駥⒛钦圩尤拥侥且灶^搶地的老臣面前。
回身步上臺階,招手喚來小黃門,“去,擬旨,讓賢妃回家去?!?p> 不容分說。
“眾卿還有別的事情要議嗎?”
“無事退朝?!?p> 裴旭揮著袖子下去,氣的想把這些人通通打死。
“哼,氣死了?!迸嵝駳夂搴宓内s往季彥的寢殿。
“喲,主上怎么這么生氣呀,誰得罪您了?!奔緩┑芍巧鷼舛迥_的人陰陽怪氣的。
察覺到語氣不對,“怎么啦?”裴旭眨眨眼,無辜得很。
“你別跟我裝,你到底要干什么?趁早說。要說晚了你看著你會怎么死。”季彥兇得很。
裴旭舉起雙手,“沒有絕對沒有,我什么也沒干?!?p> “裴旭!你個狗東西,還不說實話,信不信我端了你的狗窩?!奔緩鉀_沖的吼。
“別生氣別生氣?!迸嵝褛s忙哄人。
“哪有什么事呀,我就想你在我這后宮呆著?!迸嵝窆吠茸?,蹲在季彥腳邊眨巴著眼,“我得看看哪些人能用哪些人得拔了,你看,效果很好嘛,我今兒試出來一大堆人?!迸嵝穸瞬璧顾笄谥逯?p> “昂”季彥喝了一口茶,哼一聲,“后宮啊?!逼骋谎叟嵝瘢把缦仓牢沂潜凰偷竭@么個地方嗎?”
“呃,”裴旭面露難色,“祖宗,你可千萬別跟他講說,我還想多活幾年呢?!?p> 季彥打個哈欠,揮揮手,“滾吧,本宮要睡覺了。”然后扶著腰端著身子學著宮人的模樣慢慢挪到床榻上,“小旭子,給本宮端洗腳水來?!?p> 裴旭配合著行禮真的出門去打洗腳水了,季彥摸摸肚子,奇怪得很,怎么胖了那么多?
裴旭打了水進來,尖聲尖氣的:“娘娘,奴才伺候您洗腳?!?p> 裴旭從小就被季彥欺壓慣了,端茶倒水,洗腳吃飯的事沒少做,季彥抬著腿等裴旭伺候。
“你怎么在我這里還瘦了呢?你看這腿細的?!迸嵝駠K了一聲,“這要等宴喜來接你看見了不得打死我。”
季彥看看腿腳,又摸摸肚子,愣了一會兒,想了想,月事已經(jīng)晚了兩個月了,季彥神情一怔,反應過來了。
“那個,裴旭啊,能不能給我請個大夫來啊?!?p> “嗯?怎么了?”裴旭給盆里填著熱水。
“我可能,有身孕了?!奔緩瑩蠐项^。
“砰”的一聲,茶壺落地,摔得山響,裴旭手抖腳抖,“什么玩意兒?”臉都白了。
“你在說什么?你怎么會?你別這樣?宴喜會殺了我的?!迸嵝衽踔槹Ш?。
“你干嘛呀你干嘛呀?”季彥伸腳踢他,“我又沒說不是他的?!?p> “什么?”裴旭驚魂未定,“你確定是宴喜的?”
“滾”季彥毫不客氣,甩了他一臉洗腳水,惡狠狠的罵。
“祖宗,您行行好,放過我,奴才這就給您請?zhí)t(yī)來,讓您安心?!迸嵝衽呐囊滦湫卸Y出去了。
季彥摸著肚子,忐忑不安,總感覺不太對勁兒。
太醫(yī)收了帕子,將季彥的手收回帳子下,出了屏風對著裴旭行禮,“回主上,姑娘是腹中積食,加上情思抑郁不暢導致的脾腎陽虛,臣下去開了化瘀補氣的藥來,將養(yǎng)上半月也就無礙了。”
“真的?真的只是吃多了,不是別的毛???”裴旭滿臉戲謔,偏頭看看屏風。
裴旭憋著笑意揮手退下了太醫(yī),裴旭關了門,大肆的嘲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季彥抄著鞋子光著腳趕過來,拿鞋底拍人。
裴旭挺著臉挨了幾下鞋底子。
兩人打鬧累了坐在地板上,季彥哼道:“明日我就回去了,在你這都養(yǎng)胖了,哼。”
“別別別,我好好伺候你,你好歹等宴喜親自來了再走,你要是在路上出點什么事我可沒法交代?!迸嵝袢嘀劬?,臉上帶著笑意。
“不過,你的這些人能信嗎?”季彥冷靜下來開口。
季彥摸摸肚子,“我總覺得不像那么回事,我在山上的時候也是那么個吃法,怎么這就吃多了?”
裴旭迅速認真起來,猛抬頭盯著她的眼睛,兩人對視良久。
季彥回頭看看門,勾勾手,裴旭湊過去,季彥悄聲囑咐著。
晚間,季彥在房中裝模作樣的畫畫,有小婢煎了湯藥送來,季彥問道:“你看我畫這梅花怎么樣?”
“姑娘妙筆生花,畫的惟妙惟肖呢。”那小婢贊賞,不像真心話。
“姑娘,太醫(yī)囑咐了,一日兩遍湯藥,您趁熱喝了吧。”婢女奉上湯藥,案板舉過頭頂,低著頭。
季彥瞄了她已一眼,放下筆,端起那碗藥,嗅了嗅,并不喝,放在桌子上,聲音很輕,問道:“誰讓你來的?”
那婢子還未出聲,季彥續(xù)說:“那么著急送你來找死,你是得罪了誰呢?”
那婢子聞言撲通跪地,伏在地上,抖若篩糠,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季彥拿筆蘸著藥汁作畫,艷紅的胭脂色洇上褐色藥汁,染了一朵暗紅的花兒出來,在清冷冷的一副梅花香山圖里顯得無比突兀。
房間靜靜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季彥畫了一整棵暗紅色的梅花樹,扇著扇子風干畫,待顏色干了,也不裝裱,就著那張紙卷了起來纏上絲綢,走到那跪著的婢子面前,把那沾染著藥味的畫紙遞過去“拿回去,給你的主子復命?!?p> 那婢子抖著手借過畫,顫顫巍巍的出了門去。
季彥將那未畫完染了胭脂的藥汁往窗外潑出去。
搞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