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伴隨著一聲極度不耐煩的呵斥,一個衣著破舊的女子從對面的店鋪里倒飛出來,摔在了地上。
附近熱鬧的人群幾乎瞬間后撤躲開,哪怕是商販都趕緊收拾起鋪子,趕忙躲遠些。寧可相互間比肩接踵地擠在一起,也沒人愿意靠近那個女子。就好像她身染某種可怕的絕癥,只要一靠近就會被傳染一般。
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女子沒在意旁人異樣的目光,更沒管摔在地上時手臂上被蹭出來的幾道口子,趕緊起身接住了一個像丟垃圾一樣被扔出來的孩子。
然后,是之前那個拉馬車的人。他不耐煩地瞪了那女子一眼,然后背著箱子走向馬車。
女子迅速檢查了下抱住的孩子,確定沒受什么傷才略為安心。只是一見那背著箱子的家伙出來,又趕緊抱著孩子跪著靠近。
“大人!求求你,求求你給我孩子留點治病的草藥吧!”
“他娘的……”
一見她靠近,那正要把背上的箱子裝到馬車上的人毫不猶豫的又是踹出一腳,嘴里罵罵咧咧。
這大道大概是新開辟出來的,地上的沙礫碎片大多都還沒磨去棱角,尖銳無比。
那女子盡管被一腳踹開,但手還是死死地護著懷里的孩子,不讓其受到一點傷害。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任何的緩沖,她那張原本還算得上秀氣的臉直接著地。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一道道深邃的劃痕滲著鮮紅的血。直到她抬起頭,還有幾塊碎石深深扎進肉里不曾掉落。
這般駭人的景象只叫旁觀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就好像自己臉上也被碎石劃爛,出現(xiàn)了一陣刺痛。
他們驚恐地猛得一縮,又是連忙齊齊后退幾步,生怕自己也被牽連。
強壯的男人打傷為孩子苦苦求醫(yī)的貧困母親,這簡直就是典型的持強凌弱。而圍觀群眾對這對母子的冷眼旁觀和對男人的敬畏更是把母子倆的弱小無助拉升至極點。
“這也太過分了!”
霖曦本就看不慣這樣持強凌弱的事,再加上自己現(xiàn)在也懷有身孕,對那對可憐母子的同情便更深了一分。
霖曦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左掌間火焰瞬間匯聚,就要抬手扔出火球,我暗道不妙,趕緊拉住了她的手。
不過幸虧人群的注意點都在那個拉馬車的男人和被劃破臉的女人身上,我才能成功按下霖曦正要甩出去的火球不被人發(fā)現(xiàn)。
“你干什么!松手!”
霖曦氣鼓鼓地瞪著我,詰問著我,對我攔住她的舉動很是不滿。
“這樣的事我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記得嗎?吃力不討好,正義這種東西,已經(jīng)沒人在乎了?!?p> 我迎著霖曦責難的眼神認真地說道。
我知道這樣的話很傷人心,但這又的的確確是事實。
人都是自私的。
現(xiàn)在的世界,遇到這樣的事,圍觀群眾只是冷眼看著,作壁上觀,不落井下石就已經(jīng)很是不錯了。受到欺負的人被幫助時不反咬一口,誣陷他人,就已經(jīng)算得上品性優(yōu)良了。
“可是……”
我的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潑在霖曦憤懣不平的火焰上。她的神色一下子舒緩了許多,轉(zhuǎn)而變得凝重和嚴肅,但更多的,還是不甘。
她憂心忡忡地看著外面的那對母子,然后又回頭看著我。
我知道她在希望我能改變主意,出手去幫幫她。
可是在我的魂力探知下,那個拉馬車的人周身也有著異樣的細微波動,與之前小鎮(zhèn)口石碑上躺著的家伙極為相似。除此以外,我還感知到對面的店鋪里還有另外一道更加隱晦的波動。
如果霖曦出手,必然會招惹到這些人。我不想面對未知的敵人,更何況這可能會傷到霖曦。
我堅定的搖了搖頭。
霖曦癟癟嘴,似乎對我很是失望,然后又回頭看著外面。只是還沒一會兒,她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竟突然精神起來。
她雖然沒有看著我,但我依舊能夠感受到她眼神中流露著的期待。
我順著霖曦的視線向那旁觀的人群中看去,沒過一會兒,我竟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陳瑞的身影。
他手里捧著一碗餛飩,蹲在攤販的板凳上大口吃著,望向那對母子的方向,好像也在關注這件事。
霖曦是希望陳瑞出手?
那倒還真是可惜了。
我知道,陳瑞其實是個外熱內(nèi)冷的人。
他只是看起來大大咧咧很好相處,一副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的熱血俠客模樣。實際上真要遇上了受欺負的陌生人,他最多湊個熱鬧看一眼,并不會出手相助,哪怕最后出手了,那也是一定權(quán)衡利弊之后的抉擇。
畢竟是從大宗族里出來的,這樣的偽裝是必要的,這樣的冷漠也是必要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直到那人拉著馬車離開,陳瑞也沒什么動靜,只是“呼嚕呼?!钡匕淹肜锏酿Q飩吃得干干凈凈。
“求求你們,幫幫我的孩子吧,求求你們!”
沒人敢攔那載著草藥的馬車離去。這破了相的女子也不敢,她也知道,要是像剛才那力道再來一腳,她不死也得殘廢,如此一來,她的孩子就真的沒救了。
于是她也只能閉上嘴,生怕惹惱了那拉馬車的人,等他離開了,才顫顫巍巍地向周圍的人群祈求。
“求求你們……誰來,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那女人流了太多的血,鮮紅的血把她幸存的皮膚襯得格外慘白。她倔強地抱著孩子向周圍的人祈求著,可是每個人都像躲瘟疫一樣避開她。
不知不覺,她的雙腿也都被地上的碎石劃破,在地上留下兩道血跡,眼珠愈發(fā)渾濁。
這樣的祈求終究只是徒勞。
根本沒人靠近她,更不用說幫助她了。
除了,霖曦。
我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霖曦已經(jīng)離開了我的身邊。
霖曦靠近了她,沒有躲避。她的眼珠突然變得清明,蠕動著已經(jīng)磨出血的雙腿,向霖曦舉起了懷里的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