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火光。
火光明滅之間,我竟然看到了天洛城的城墻。
天洛城著火了?
我趕緊加快速度,徑直來到了天洛城外。
火焰熊熊,但卻只是環(huán)繞著天洛城,并沒有燒進(jìn)去。不過這樣一道火墻,卻也剛好可以讓城內(nèi)的什么“僵尸”出不來。
應(yīng)該是龍妍的手筆了。
另外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天洛城明明離海更近,可這里卻是晴空萬里,在這梅雨季,腳下的土地看起來反而還有皸裂的趨勢。
龍妍的火焰的確是可以烘干地面,但也僅限火焰燃燒的那一片區(qū)域。
像這樣不僅讓梅雨轉(zhuǎn)晴,甚至讓地面都干旱,這是她怎么也做不到的。
至少現(xiàn)在做不到。
雖然疑惑,但還是打算先找到龍妍和常箐,之后,再做打算。
天洛城西門也不遠(yuǎn),再幾步就到了。
人挺多,圍成一圈又一圈,盤坐著,所以也不顯得太過雜亂。
我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運(yùn)轉(zhuǎn)著的治愈法陣,但他們的面色并沒有像我曾經(jīng)受傷被治愈那樣迅速好起來。
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一本書,嘴里念念有詞,像是早讀的私塾學(xué)生一般。聲音匯聚在一起嗡嗡作響,不僅不令人煩躁,反而讓聽到的人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舒適。
只是這樣的舒適卻讓我相當(dāng)不適。
常箐喜歡清凈,所以也沒在人圈中央,而是在離人圈有些距離的一個帳篷前,為一個受傷的人施展法陣治愈傷口。
自從那一次離別常箐為了給我留保命的手段而割斷了長發(fā),常箐就一直是短發(fā)的模樣。
常箐的氣質(zhì)本就高雅,再配上這干練的短發(fā),倒是真的越來越有慈祥長輩的韻味了。
龍妍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也沒什么形象可言,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點著頭,昏昏欲睡。
她倆都還是原來的那身衣裳。
常箐我知道,她不喜歡宮里那種雍容華貴的衣裝,至于龍妍,估計是見常箐不穿,她也沒敢穿吧。
我輕步快走,來到了龍妍的身邊,毫不猶豫地就在她那起起落落的腦殼上敲了一下。
吃痛驚醒的龍妍立即捂著腦袋,都不看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誰就開始口吐芬芳。
“誰!誰打我!哪個沒長眼的的東西!”
龍妍腦子都還沒清醒睡眼惺忪,但手已經(jīng)指住了我,嘴上更是罵個沒完。
“狗東西,你有種別跑,老娘我……”
終于睜眼看到面前的我的龍妍一下子癟了下去,指著我的手輕輕顫抖,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收回去。
龍妍對著我尷尬一笑,似乎是想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就把手收回去,于是我干脆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回來啦?!?p> 常箐聽到身后的鬧騰,回頭看到了我,淺淺一笑。
我也立即扭頭回應(yīng)。
“嗯。常箐姐,辛苦了?!?p> 龍妍則是趁我向常箐打招呼時又趕緊掙扎了幾下,試圖將手從我手中抽出來。
失敗了。
我回過頭,面對我的凝視,龍妍只能尷尬地笑著。
“我有種,我不跑,你,有什么說法么?”
“唔……”
龍妍貝齒輕咬著下唇,似是鼓足了勇氣,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然后對著我輕聲呼喚道。
“相公……”
龍妍把尾音拖得很長,長得我頭皮發(fā)麻。
毛骨悚然。
我趕緊一把甩開了龍妍的手。
見我松開了她的手,龍妍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氣,但眼角卻是似乎有真的委屈在匯聚。
“誰教你這么喊的?”
“你們?nèi)俗宀欢际沁@么稱呼伴侶的嘛?”
“我是王,你對我的稱謂,只有王上。”
“哦好吧。”
龍妍的情緒有些低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雖然我更多只是想利用她,將來從龍魘那里多弄些龍種來,但既然是名義上的妻子,照顧她的情緒,我倒也有些責(zé)任。
“封鎖天洛城干得不錯,用火焰圍城的辦法是你想出來的么?”
聽到我的夸獎,龍妍不可置信地盯了我一會兒,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確定這不是在做夢后,情緒立即高漲了起來。
“當(dāng)然是我啦!你弟不是說那些尸體可以被燒掉嘛,所以我就想,直接在城外噴一圈火,那樣那些尸體不就出不來啦……”
龍妍“侃侃而談”,但我沒聽。
我一見龍妍又有精神了,就直接去看常箐那邊的情況了,她的那幾句話,沒聽清。
“常箐姐,怎么樣了?”
大概是治愈的人太多了,常箐的額頭上滲出許多細(xì)小的汗珠。而她治愈法陣之下的那個傷員卻依舊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并沒有多少變化。
“這個尸毒雖然是毒,但是本質(zhì)上是由人自身產(chǎn)生的,我的療愈效益不高?!?p> 常箐輕輕搖了搖頭,愁容滿面,顯然這對我來說聞所未聞的“尸毒”,對常箐來說也是極大的麻煩。
“參見王上!”
端著一盆清水過來的葉公公見到了我趕緊躬身行禮。
我伸手撈起盆里的手帕,擰干了水,一邊回頭擦去了常箐額頭上密集的汗珠,一邊說道。
“葉公公啊。”
“奴才在?!?p> “這位呢,是比我親姐姐還親的姐姐。”
“呃,原來是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氣質(zhì)優(yōu)雅非凡……”
葉公公剛想要拍兩句馬屁就被我硬生生打斷了。
“有人說宮里的太監(jiān)喜歡嚼舌頭?”
我說完這句,我身后的葉公公一下子沒聲音了。許久,才傳來“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然后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的聲響。
“奴才該死!”
“咚!”
“不該妄自揣測!”
“咚!”
“更不該胡言亂語!”
“咚!”
身后的葉公公每說一句就重重地磕一個頭,驚得常箐都忍不住想要轉(zhuǎn)身。
我攔下了常箐,但常箐對我怒目而視。
在常箐面前,我自然不敢隨便要人性命。于是我趕緊沖常箐點點頭,開口說道。
“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就暫且饒你一次。下次若是再有多嘴亂語的,自己去把舌頭割了吧?!?p> “謝長公主開恩!謝王上開恩啊!”
葉公公又磕了兩個,這才停了下來。常箐甩開了我攔著她的手,轉(zhuǎn)身想要為把頭磕得滿臉血污的葉公公療傷,而我只能硬著頭皮拉住了她。
“姐,這些人不流點血記不住事兒?!?p> 我只能無奈地解釋著,然后趕緊回頭對葉公公說道。
“回明圣都,自己找醫(yī)師!”
葉公公自然也知道留下來只會惹我心煩,趕緊起身匆匆離去。
等葉公公徹底從我視線中消失了之后,我才回過頭。
常箐沒再生氣了,神色漠然,牽連著絲絲愁容,又似是有些淡淡的悲傷。
紅唇微啟。
“現(xiàn)在的你,真是越來越像當(dāng)初的王默了。”
常箐微微搖了搖頭,不等我辯駁什么就轉(zhuǎn)過了身,繼續(xù)療愈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
常箐活了不知多少個歲月了。
雖然她一直以救濟(jì)天下蒼生為己任,但她也清楚她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用幾個人的死換取大局穩(wěn)定,讓更多的人活下來。這樣的決定,我相信她也一定做過。
所以在許多事上,常箐反而比我更加清楚。
她不是對我失望,而是真的為我感到悲傷。
“天洛城城主石佑啟,參見王上!”
白衣藍(lán)衫,木簪盤發(fā)。
乍得一眼,只讓人覺得他是一位節(jié)儉的讀書先生。但若是再仔細(xì)瞧上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那一身看起來清簡的衣裝,處處可尋得金絲錦縷。而那頭上的木簪,其實也是一塊通透的純色玉石。
“你應(yīng)該沒見過我?!?p> “早早的聽葉公公等人說過了,咱華王器宇軒昂,氣度非凡,有使天地?fù)茉埔娙罩畯浱鞖鈩?。如今一見,只能怨這世間辭藻匱乏,用盡詞海,卻連王之一指都形容不全……”
這石佑啟肚子里是有點墨水的。
可如果把這些墨水用來拍馬屁,那可真是糟踐了。
石佑啟還在滔滔不絕。
他有臉皮說,我可沒臉皮聽了。
我往邊上一瞥,正好看見姜月柔也來到了這里。想必也是收到了星辰的調(diào)動。
正好,我還的確有事需要她去辦。
姜月柔一落下就已經(jīng)看到了我,正猶豫要不要上前對我行禮,就被我直接呼喚了過去。
“姜月柔,來,我有事交給你。”
“你現(xiàn)在去找林若璞要糧草,能帶多少是多少,然后立刻送去涼州?!?p> “涼州?”
姜月柔一臉疑惑。
她知道我已經(jīng)拿下徐州了。所以在她看來,接下來我若是繼續(xù)攻城掠地的話,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冀州或者兗州。
也正是如此,當(dāng)我提到?jīng)鲋輹r她才會重復(fù)了一遍,向我確認(rèn)。
“對,之后你就守在涼州。我處理好這里的事就會過來。”
“可以是可以,但涼州……”
“十萬妖族入侵,我雖然打退了它們一次,但它們依舊虎視眈眈。另外可以把消息傳出去,冀州天地盟盟主蕭永俊屠殺涼州城和蘭青城滿城百姓……”
姜月柔對我沒什么好感,所以我剛剛說讓她幫我辦事時是有些不耐煩的??梢粡奈铱谥新牭竭@樣顛覆性的消息,她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眸,認(rèn)真了起來。
“等等,這怎么可能,蕭永俊可是混元界修士第一人,怎么可能做出……”
“你去涼州看看就知道了,涼州如今就只剩下一個拒妖城了,而其中大部分的兵甲,還是我?guī)н^去的?!?p> “怎么可能……”
姜月柔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沒辦法,蕭永俊作為混元界修士第一人積累起來的威望絕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可以削弱的。
但好在這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fēng),而是那個蠢貨確確實實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你信與不信我沒辦法左右。但有一件事,我需要你保證?!?p> 我一直盯著姜月柔的眼睛,不曾動搖。至此,姜月柔也不禁猶豫起來了。
“你,你說……”
“守住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