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jīng)逆流刀刃之中已經(jīng)充滿了凌厲無比的氣,可卻依舊不能直接一刀剜下那塊已經(jīng)被虛空之力侵蝕了的血肉。
不能來個痛快的,便只能慢刀子慢慢割。如此一來不僅加劇了痛覺,也更是延長的痛的時間。
我發(fā)誓我沒有自殘的傾向。
但大概是過去承受的非人的疼痛已經(jīng)太多次了,這一次的痛楚竟然完全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nèi)。
那塊被虛空之力侵蝕的血肉已經(jīng)完全沒了血色,泛著亮紫色的光,直到我將它全部剜下,它的光暈才逐漸消失,變成一塊黑紫色的肉。
我將它丟開,那塊肉在地上搖晃著滾了兩圈,連血都沒有流出一點。
金剛琉璃作為圣人之下煉體境界的巔峰,自愈能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覷。
因此我才將那塊被虛空侵蝕的血肉剝落,我腰上的“缺口”便已經(jīng)痊愈了一半,再不多時,想必就能完全恢復(fù)了。
月光皎潔,落在亭瞳的臉上,令我分不清是她被這樣的一幕嚇得臉色煞白,還是只是月光的渲染。
“爸爸,真的不用去叫箐姨嗎?”
亭瞳很是不安地看了被我丟開的血肉一眼,憂心忡忡地問道。
我淡淡一笑,將已經(jīng)自愈的七七八八的腰部給她看了一眼。
“爸爸很厲害的,你看,這不就沒事了么?”
我用逆流將那塊好似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血肉釘死在了地上,然后才上前來到亭瞳身邊。
“好了,都那么晚了,快去睡覺吧!明天早上還要聽林先生講課不是么?”
“可是……”
亭瞳有些猶豫,或許是剛才的這一幕對她還是留下了一些陰影,又或許是對我狀態(tài)的擔(dān)憂。
果然還是不能那么草率。
我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柔聲安慰。
“乖,睡一覺就沒事了?!?p> “嗯……”
亭瞳沒有再說些什么,乖乖地被我牽著手,跟著我前去了她的寢宮。
亭瞳低著頭,愁人的小模樣。
她看起來像是想要說些什么,可是一路上卻一直不發(fā)一言。直到回到了寢宮,我給亭瞳蓋好了被子,正要轉(zhuǎn)身離去,她才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不用怕,爸爸就在外面?!?p> 我彎腰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腦袋,然而她目光中的憂慮卻絲毫未減,終于開口。
“貓伯伯說被那些紫色怪物弄傷的人都會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爸爸……”
想起來了。
王默曾經(jīng)進入過混元界和虛空的那個通道中,而亭瞳又與王默呆過一段時間,所以她知道虛空的一些事兒,不太意外。
面對著亭瞳愈發(fā)擔(dān)憂的目光,我其實也并不清楚該如何消去,只能繼續(xù)柔聲勸慰。
“放心吧,爸爸好得很呢!不會變成怪物的。而且,你箐姨和星辰叔也不會允許爸爸變成怪物的?!?p> “無論怎么樣,爸爸都還要看你長大呢!”
我輕輕地將她的手放回了被窩里,吹滅了油燈,出寢宮,關(guān)門。
“星辰,我把我腰上的肉剮下來了,用逆流釘在楊依依寢宮外了,你記得去處理一下?!?p> “好?!?p> “楊依依還沒抓住?”
“快了?!?p> 星辰的話語相當簡潔,想來是正在忙著應(yīng)付楊依依。于是我也沒再打擾,結(jié)束了通訊。
坐在亭瞳寢宮外的階梯上,似睡非睡,便又是一夜。
等天再亮,晨霧被朝陽消去,我便領(lǐng)著亭瞳去上林若璞安排的早課,然后又是如同往常一般等候在外。
雖說有些無聊,但卻也是如今最我向往的了。
萬里無云的一天,蔚藍色的天空像是靜止不動的海面,安靜的恍惚,僅有幾聲路過的鳥鳴和課堂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的誦書聲,很是愜意的感覺。
不太愜意。
一道絢麗的流虹極速逼近。
在這樣的速度下,即便刻意用靈氣壓制,依舊會有極大的噪音??赡且坏懒骱鐓s不一樣,即便守衛(wèi)在荊州中的神級修士出面將她截停了,依舊是悄無聲息。
白紫色的云袖裙于風(fēng)中翩翩,如瀑青絲微散,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神圣的氣息環(huán)繞周身,令上前攔截的廖儀都不敢繼續(xù)接近。
九靈果然還是來了。
“讓她過來吧!”
星辰為所有加入萬華樓的神級修士都配備了通訊器,因此現(xiàn)在我也可以直接用通訊器聯(lián)系與我相距尚遠的廖儀。
廖儀回頭遠眺,向我拱手一拜,隨后便落了下去。
她的金紋白靴輕輕點在天明殿前的空地上,而我也悠哉游哉地來到了大殿的階梯上。
以前從來都是仰望著她,看著她一身圣潔。
如今借著這階梯,我也有了能夠“俯視”她的機會,可她依舊是一身圣潔。
“你就是華王?”
興許是衣袍上的金色龍紋在陽光下晃著九靈了,她微微蹙眉,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笨問題。
我本來是想點頭的,可一想接下來要做的事兒,也就沒了回答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我一聲較為殷切的詢問。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回混元界?”
我沒回答九靈的問題,即便那是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她也似乎如同耍性子一般沒有回答我。
“覆滅南明,攻伐北秦,令百姓流離失所……”
然而最后的貧嘴也就到此為止了。
九靈俏臉微冷,質(zhì)問道。
“他們說你帶人殺盡了冀州的高階修士……在你手中,涼州城池一座接一座的被屠戮殆盡……還引得天道震怒,降水懲戒,迫得豫州和兗州的百姓居無定所,無糧度冬?”
說實話,這些事兒雖然多多少少都跟我沾點關(guān)系,但實際上真的是由我主觀引起的寥寥可數(shù),多數(shù)事件與我關(guān)聯(lián)真的不大。
更多時候我都扮演的是一個事后擦屁股的角色。
可若是按她這樣的話,所有的罪責(zé)卻全部被圈攬到了我的身上。
這一宗宗罪列的,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
因此對于這個問題,我是真的不想回答她了。
“這次打算在混元界留多久?”
我在階梯上坐了下來,學(xué)著陸盛風(fēng)那吊兒郎當?shù)哪樱皇撬坪蹩偸悄媚蟛坏骄?,讓我自己都覺得相當變扭。
然而九靈一見我這樣的模樣,竟然止不住地呼吸急促了起來,波浪起伏,本就嚴肅冰冷的俏臉上更是無故平添了幾分怒意。
我發(fā)誓,她是生氣了。
“易澤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果不其然,一聲凌厲的嬌呵令我冷不丁地收斂了剛才那隨意的模樣。
看來的確是見過陸盛風(fēng)了,要不然也不會對這有著我獨到見解的“吊兒郎當”有著這般的敵意。
不過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收起了這并不討喜的態(tài)度。
“好?!?p> 我點了點頭。
稍稍停頓了一下,算是認真思考了,我才回答道。
“如果按你的問法,答案是:”
“是的?!?p> 在我這個回答之前,九靈看我的目光從來都是柔和的。
盡管在我裝出陸盛風(fēng)那樣的“吊兒郎當”的時候展現(xiàn)了些許怒意,但更多還是像與一位許久沒見的好友交流說話一般,令人舒適。
可在這個回答之后,我卻明顯感覺到九靈似乎有些緊張了。
“你原來不會這么做的。”
九靈注視著我,試圖捕捉到我掩藏在渙散目光之下的真實心緒。
面對她試圖了解我心緒的目光,我并沒有做出什么遮掩,反而迎著她的目光與其對視。
而我這樣的反其道而行的舉動也是令試圖看破我心緒的九靈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人能一直活在過去,也沒有人能一直一塵不變?!?p> 身為救世主的九靈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許多沒錯,但在我看來,似乎還是有所欠缺。
也許是與我一事無成的無奈相比,她太過于順應(yīng)天道了吧。
九靈其實并不希望我承認她所說的那些罪責(zé),她本來就是來聽我的解釋的。無論于公,還是于私,我的“辯駁”都是“證詞”中不可以或缺的一部分。
可她沒想到我竟然就這么簡單的承認了,不加以任何的辯駁。
若是斷案的法官警探,遇見承認了罪行的罪犯,想必一切就算了結(jié)。就算案件之中還有可疑之處,那也是后續(xù)了。
但九靈一直都相信我,她想要逼我說出真相。
“告訴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靈上前踏出一步,似乎想要靠近我,但我伸出手拒絕了她。
“有兩個人分別跟我做了一場交易:”
“一個說要幫你離開這里;另一個說要把你抓起來?!?p> “前一個很沒誠意,看著好像給我許諾了極高的報酬,可實際上卻是想要坑我一筆;后一個雖然平日里謊話連篇,但這一次卻是提前支付了令人心動的報酬?!?p> 九靈面色微變。
她雖然不清楚我在說什么,但她卻是能夠聽出來我了解了一些關(guān)于她的動向,就像是那些對她虎視眈眈的修士一般,甚至與他們有了利益的交易。
“澤帆,你在說什么?”
可她依舊不愿意接受一直作為可信任伙伴的我現(xiàn)如今卻可能對她不利。
可若是按陸盛風(fēng)的需求,我現(xiàn)在必須讓她不再無條件的相信我,哪怕是讓她對我失望。
九靈的淡紫色云袖裙無風(fēng)而動,一圈又一圈靈氣裹起的風(fēng)帶著清香四散。
九靈動搖了。
她的情緒,已經(jīng)沒有剛才來時的冷靜了。
火還不夠旺盛。
再添點油吧。
面對著氣息逐漸強烈的九靈,我站起了身,撣了撣衣錦上的灰塵。
“我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