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祖孫
朝中現(xiàn)任吏部尚書馬長賜，自大夏朝之時便與左光霽一同為官，乃是左光霽的至交好友。
雖如今朝中官員不敢光明正大地結(jié)黨，但私下里官員們都將以左光霽和馬長賜為首的一派稱作‘前朝黨’。
左脈之與他也頗為熟悉，尋常便喚他馬伯父。
左光霽聞言沉思了一會才道，“不錯，鈞道兄確實有個弟弟，如今外任涇陽刺史，怎么他出了什么事嗎？”
左脈之低眉頷首，“暫時還未，不過我此番路過祈城，發(fā)現(xiàn)當(dāng)?shù)氐陌傩諏τ谶@位刺史十分的不滿，一番調(diào)查之下，發(fā)現(xiàn)這位馬刺史這些年外任地方時，實在無所作為，反而因為剿匪不利、收受賄賂等事情在百姓之中留下了相當(dāng)不好的名聲。”
“孩兒覺得，此時朝中正是風(fēng)起云涌、波譎云詭之際，陛下對待父親的信任也不勝往昔，再讓這位馬刺史在地方為非作歹下去，恐對咱們不利，兒子只希望父親和馬伯父有所準(zhǔn)備?！?p> 左光霽臉色凝滯地聽完這番話，又朝左脈之點了點頭，“此事你考慮得極為周全，既然那馬長德外任地方多年，也是時候該回雍城來了，這事為父已經(jīng)知道了，你便不必再管了！”
十一年前，左光霽于大夏衰微之際慧眼看出賀正有君臨天下之象，帶領(lǐng)左氏投靠于他，并輔助其建立乾國，居功至偉，甚至名聲一度有蓋過正主的風(fēng)頭。
且這些年賀正一直很器重他，讓他依舊穩(wěn)坐于丞相之位。
并且隨著左光霽的年齡漸大，他于政事上的手段也越發(fā)嫻熟老辣，權(quán)勢之盛，更勝于前夏朝之時。
在整個乾國，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人可觸其鋒芒。
眾人如今看待左府皆是鮮花著景，一派花團(tuán)錦簇的場面，豈不知道這大權(quán)之下又有多少暗流洶涌。
隨著這些年乾國的局勢穩(wěn)定下來，賀正也算坐穩(wěn)了皇位，他這些年年紀(jì)越大心思也愈發(fā)深沉，心性反而不同當(dāng)年豁達(dá)，已是將帝王心術(shù)運用地爐火純青。
雖然對待左光霽亦如往昔，可那心底的防備到底是藏不住了，如今已是默許另一派與左光霽的人對上。
左府如今看著表面風(fēng)光，外人卻不知這私下的局勢已是烈火烹油，如同在刀尖之上行走，一旦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fù)的地步。
左光霽正是看到了這一點，近些年才選擇了避其鋒芒，在某些政事上也不會同以往那樣與皇帝爭鋒相對了。
左光霽的一番夸獎，并未讓左脈之喜形于色，他只是面色恭敬地聽著，旋即向左光霽躬身道，“是的，父親。不過，還有件事須得稟明?！?p> 隨即左脈之便細(xì)細(xì)地將路上遇見祁漣姐弟三人的境況說與了左光霽知曉，又透露了一些自己想要利用他們達(dá)到目的之事。
左光霽聽罷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沒想到兒子對于他母親的事依舊耿耿于懷，“你還小，為父并不想過早的讓你參與此等陰私之事。”
左脈之抬頭正視著左光霽的眼睛，不偏不倚，流露出他堅定的決心。
左光霽知曉這個兒子完全繼承了他的性格堅韌卻執(zhí)拗，便也不再說什么。
只對他道，“為父知道霓族的事情這些年在你心中一直是根刺，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吧！此事你全權(quán)做主，不必說于我知曉，你天資聰穎，行事也知道分輕重，父親相信你。”
說罷左光霽又看了兒子一眼囑咐道，“你祖母很想念你，你既如今回來了，想必短期內(nèi)是無什么差事了，那便好好在你祖母面前盡盡孝道?！?p> 左脈之點頭，“同父親稟報完畢，兒子便準(zhǔn)備去見祖母了。”
父子倆相繼走出澄心堂，左光霽政事繁多便要回公主府處理政事，左脈之也準(zhǔn)備去往左老夫人的壽喜堂請安。
左光霽沒走出幾步腳步便是一頓，轉(zhuǎn)身對著左脈之道，“你今次回來在城中鬧得動靜不小，父親的那些同僚們私底下有不少都來詢問為父是否有結(jié)親的打算，你若是傾心于哪家的娘子便告訴為父，此事自有我為你做主?！?p> 脈之是他左光霽的兒子，雖然在外名聲一直不好，但左光霽心里是了解自己的兒子不會是個空有風(fēng)流公子名號的廢物，所以這些年脈之在外傳的那些不著四六的事跡他都不曾多加過問。
若不是此次有同僚恰好提起，他也不會談起此事。
左脈之似是一怔，片刻后搖頭，“兒子此時并無成親的打算?！?p> 左光霽點頭看向他道，“你若沒這打算，那便收收心，好好做些事，少去些那等上不得臺面的地方?！?p> 左脈之點頭默然不語，沒有應(yīng)承他的話。
父子倆之間再無多的言語，出了澄心堂各自離開。
壽喜堂是左氏歷代老太君所居之處，自左光霽當(dāng)初在春闈中一舉奪魁，一步步走到丞相之位，又將老母親接來雍城，左老太太便一直居住于此。
左光霽幼年失父，全是母親一人將他們兄妹幾人養(yǎng)大，因此對于這位母親，府中的幾位老爺都頗為尊敬。
她所居的壽喜堂也是個十分氣派的院落，前后便有兩進(jìn)，正面主屋加偏房共有五間。
一般小輩們來請安便是在這屋子里，兩側(cè)共四件耳房，而左老夫人住在與主屋相連的后院的抱廈里。
此時左老太太午睡方醒，一聽聞下面的人稟報說道大公子回來了，忙不迭地叫人起身服侍，不出一刻鐘便從里屋出來了，身旁跟了兩三個常年服侍的老仆。
一身醬紫色繡蝙蝠紋的錦地刺繡袍，滿頭銀絲，頭上梳了個云朵髻，并無什么華麗的配飾，只在眉心正中墜一塊翠綠色水滴狀翡翠抹額，耳朵上也是同樣款式的綠色翡翠耳墜。
面上雖然皺紋不少，但臉色紅潤有光澤，且兩個耳垂頗大，面色和藹可親，臉帶笑意，一看便是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生活順?biāo)斓睦蠇D人。
樂怡郡主離世十年，左光霽在那之后沒過多久又另娶了令慧公主為妻，他常年心思又都放在政務(wù)之上，左脈之這個兒子便大多數(shù)都是左老夫人在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