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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從唯美到虛幻

第十八章 情殤

情人,從唯美到虛幻 流顏絮語 3076 2022-03-19 13:52:21

  日子規(guī)律而平靜。

  安以德的作息時間從未如此準確過,幾點起床,洗漱,跑步,吃飯,學(xué)習(xí)等等。

  有一天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喘氣的頻率節(jié)奏也和以往不一樣了。過去是有著大小起伏的,欲發(fā)怒時是必須自我調(diào)整,努力按捺的。眼下不需要。它自然透著股沉穩(wěn)的勁兒,跟慢跑似的。

  每天,他眼里看見最多的是藍色。天空的藍。犯人服的藍。他所在油漆班粉刷墻壁的藍。監(jiān)區(qū)白墻上的藍色標語,‘揚起生命風(fēng)帆,駛向新的彼岸?!?p>  以往,他只知道藍色代表天空和海洋,代表生命的起源,現(xiàn)在他才知道,藍色也代表一種自我純凈。

  那天,他干活時,一個犯人走了過來。

  那人四十出頭,看神色舉止就知道曾是個在社會上歷練過的角色。

  “你叫安以德?”

  安以德點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整個監(jiān)區(qū)了,他差不多是最沉默的一個人。

  “我叫陳澤。”

  安以德“嗯”了一聲。

  “聽說,你的案子和柯鄞赫有關(guān)?”陳澤問,仔細瞧著安以德,目光露出探究的意味。

  安以德判斷不出對方來意,索性不答,等著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陳澤瞥了眼四周,見無人注意,湊了過來,壓低聲音。

  “你若槍法準點,也省得我將來費事不是?”

  安以德定定看著陳澤,依舊不露聲色,“什么意思?”

  陳澤笑笑?!巴盹埡笞杂苫顒訒r間,我去找你,咱們再聊?!?p>  說罷,陳澤走了。

  安以德繼續(xù)干活,有些心神不定。

  他想起劉律師在掌心寫的那個‘黑’字。

  當(dāng)然,也許只是傳聞。外面還有人說自己涉黑呢,簡直笑話。

  “將來費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費事補自己一顆子彈作為報復(fù),還是補柯鄞赫?

  兩種解釋似乎都說得過去。

  安以德的直覺傾向于后者。他感覺對方是自己這一邊的。

  不過還是慎重些好。萬一不是這樣,盡可能避開陳澤就是。實在不行,還可以申請換去其它監(jiān)區(qū)。

  這樣想著,他的心便放了下來。

  晚飯后,三十分鐘自由活動時間,安以德坐在操場角落的長凳上,抱著雙臂,瞇起眼睛,望著對面山頂?shù)南﹃枴?p>  這時,陳澤遠遠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老安,給你講個故事吧,”陳澤說,“不長,十分鐘就說完?!?p>  安以德看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我認識柯鄞赫肯定比你早,差不多二十年前吧,”陳澤說,“想知道他是怎么起家的嗎?一起工程質(zhì)量糾紛。簡單地說,作為實際施工人,他自己策劃,暗中聯(lián)合建設(shè)方,起訴掛靠方,最后合分了那筆巨額違約賠償金,除此之外,他自己的工程款也一分沒少拿?!?p>  “那時工程管理沒后來那么規(guī)范,亂。亂才好賺錢??论春站鞯煤?。而我,就是當(dāng)時建設(shè)方的代表。換句話說,我就是他的內(nèi)應(yīng)?!?p>  陳澤臉一偏,啐了唾沫,繼續(xù)敘述。

  “他給我的錢不到位。說好一人一半。他只給了我那部分的三分之一。我去找他,他說他準備成立公司,眼下錢很緊,那三分之二算是我的投資。我當(dāng)時有公職,不方便持股。所以由他代持。我覺得他不敢怎樣,就同意了?!?p>  “接下來的事我不說你也猜得到。他的公司發(fā)展迅速,不到兩年就成了行業(yè)領(lǐng)頭人物。這時我再去找他,他要么避而不見,要么推脫,總之,再不提那筆錢和股份的事?!?p>  “不久,我被解職,原因涉及到另一個工程,手段和柯鄞赫的差不多。我遭到掛靠方的實名舉報,事情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p>  “我無路可去,只好去找柯鄞赫。這次他十分慷慨,給我在公司財務(wù)部安排了一個普通職位。工資雖然不多,倒也餓不死。”

  “那段時間,我心里始終過不去先前那道坎兒,于是找了個機會,挪用了三筆錢。被發(fā)現(xiàn)后,我就被抓了。”

  “我一直指望著柯鄞赫能幫我擺平,或者以公司的名義寫份說明,請求從輕處理什么的。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夠蠢的。我是因為第三筆錢被抓的,進去后,前兩筆也被翻了出來,甚至之前有幾筆查不出去向的錢,最終也落到我身上。庭審時我看見財務(wù)部出具的情況說明,下面有柯鄞赫的親筆簽字?!?p>  “我被判了十年。我原來不在這所監(jiān)獄。服刑第五年時,有個犯人越獄,牽連到我,又加了五年,送到這里。到目前為止,我還得待上十年。十年后,我五十大多,快六十了。就算活著,健健康康地出去,也差不多廢了?!?p>  “原本這也沒什么。誰叫我犯事兒呢?直到去年,我才偶然知道,那個越獄的犯人,眼下已經(jīng)偷渡到海外,隱姓埋名,就在柯鄞赫海外公司上班?!?p>  陳澤瞇起眼睛,盯著監(jiān)區(qū)對面起伏的山巒,目光陰沉。

  此刻,夕陽早已落下。暮色四沉。

  再有十分鐘,自由活動就結(jié)束,到了晚學(xué)習(xí)時間。

  “所以我說,老安,你若槍法準點,也省得我將來費事不是?”陳澤微笑瞅著安以德,眼里卻絲毫笑意都沒有。

  安以德沒說話,摸索著掏出一盒煙遞給陳澤。陳澤擺擺手。

  “早都戒了。”他說,站起身,“戒了,好好活著,總有機會的。對了,聽說你睡了他的女人?干得漂亮!”

  安以德點燃煙,深吸了一口,望著地面不語。

  “如果我有機會,哼!”陳澤枯瘦的臉頰抽動著,眼底掠過一道殺氣。

  安以德繼續(xù)坐在原地,沉思著,直到集合鈴響起,才將煙熄滅,站起身,朝監(jiān)所走去。

  連著數(shù)日,只要有時間,陳澤就來找安以德聊天,說這說那。

  實際上多半時間是陳澤一個人說,安以德只是默默聽著而已。

  他有種預(yù)感,陳澤一定會提到什么。

  他預(yù)備著。

  果然,那天晚上,依舊在操場上,兩人正坐著,陳澤忽然將話題轉(zhuǎn)到樊雅身上。

  “那個女人叫樊雅對吧?我見過一次,長得實在漂亮,也高傲,”陳澤說,曖昧地笑笑,覷著安以德,“看不出來,你是怎么弄到手的?沒少費功夫吧?”

  安以德的心開始翻動,臉騰地漲紅了,依舊默然不語。

  陳澤誤解了安以德的臉紅,嘿嘿笑了兩聲,眨眨眼,終于說出醞釀已久的那句話,帶著那個無人不知的骯臟字眼,連著樊雅的名字。

  安以德二話沒說,握緊拳頭,對準陳澤兩眉中間,狠狠砸了下去。

  他聽見指關(guān)節(jié)的喀嚓聲響,感覺到一陣劇痛。

  陳澤的身體猛地飛了出去,落在四五步遠的地面,兩手捂著臉,血從指縫間流出。

  兩名獄警飛快地跑了過來,將依舊站在原地安以德按倒。

  禁閉室里,安以德抱膝坐在小床上,背靠墻壁,望著屋頂。

  妻子上個月來電話,告訴他,她準備出國,和兒子安則一起生活。在安以德出獄之前不打算回來了,叮囑他照顧好自己。

  電話里,安以德讓妻子放心,說他會的。

  盡管離婚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可是在安以德心里,妻子永遠是妻子,而不是‘前妻’。他和她之間不需要這種法律關(guān)系的界定。這是他個人精神層面的事。

  當(dāng)然,任何時候,他都不會干預(yù)她的生活。

  兒子安則一個電話也沒打過。安以德知道,他在恨自己。

  此外毫無音訊的就是樊雅??煲荒炅耍裏o聲無息。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的病復(fù)發(fā)了,又回到當(dāng)初的狀態(tài),還是怎么呢?

  如果單單是自己被遺忘了也沒什么。他并不指望著她來探望,表示關(guān)心,半真半假地安慰他,說她會等他出來什么的。

  要說這類心思一點沒有,那也不現(xiàn)實。安以德不是圣人。他有,但是不敢這么想。

  他要的只是她沒事。沒事就好。

  徹底離開柯鄞赫,狠下心,再也不要受那個人擺布。這就夠了。

  至于自己,五年后雖然還不算老,卻也不比從前,無法再給她什么。

  激情,財富,他都沒了,有的只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這樣的心對于男人來說,也是魅力的一種??墒窃谒磥?,每個瘡孔內(nèi)填滿的都是對樊雅的思念而已。

  在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的沉淀,一度的情感淡然后,他忽然又開始渴望觸摸她,偶爾的深夜甚至無法忍耐。

  那根細細的銀色腳鏈,被他巧妙地藏進《喧囂與騷動》的書縫中央。

  禁閉結(jié)束后,回到監(jiān)舍,他立即找出那本書,仔細摸了摸,這才松了口氣。

  后來,安以德在操場上又見過陳澤幾次。他站得遠遠的,眼睛卻在盯著安以德瞧,目光透著困惑和不解。

  安以德想起初次遇見樊雅時的自己。那時的他雖然和陳澤不同,和樊雅卻也不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

  可眼下不一樣了。他感覺自己是。即便隔著萬水千山,互不見面聯(lián)絡(luò),也依舊是。

  翌年春天到來時,他甚至從驟然間變得柔軟的春風(fēng)里感受到她輕柔的呼吸,透著令人沉醉的芬芳。

  可是,她真的還好嗎?做夢,他腦子里都盤旋著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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