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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魚人:鮫人與泉客

第八章 食魚之人2

食魚人:鮫人與泉客 早睡早起不熬夜 4046 2022-04-01 13:39:37

  自打喝下那碗湯后的半個月里,尚先生噩夢連連。

  夢境中破裂的碎片恍恍惚惚,時常對幻境和現(xiàn)實的邊界感到模糊。

  尚先生依稀記得巨大的腐蝕魚頭張著血盆大口,露出層疊獠牙,而目標(biāo)是他的屁股。

  它追,他跑。

  它再追,他再跑。

  它窮追不舍,他在劫難逃。

  奔到筋疲力盡方才驚醒過來,尚先生茫然看向四周,狹窄的床鋪讓他稍稍安心了些。

  沒有臭魚爛蝦,沒有腥臭腐蝕,這才確認(rèn)已逃離夢魘之牙,身心已百般疲累。

  晚上睡不好,白日里無精打采,干活也老出錯,尚先生挨了不少訓(xùn)斥,發(fā)覺就寢更加困難了。

  支庭山和船員們倒是精神的很,與平日里并無異樣。

  除去睡眠問題外,尚先生飯量逐日遞減。

  平時三餐少一餐都餓得沒力氣干活,現(xiàn)在吃一餐即飽,只是,一聞到魚腥味便狂吐不止。

  三哥給的藥草早已喝完,渾身上下里里外外的隨機性疼痛抽搐,折磨得他日夜難眠。

  加上夢魘侵?jǐn)_,每日只能靠斷斷續(xù)續(xù)的小憩來保持清醒。

  時間流逝,尚先生腹部的脹痛感日漸緩解,近幾日疼痛完全消失了,老寒腿也能在甲板上跑圈,甚至連切掉的雙蛋也奇跡般的長了出來。

  身長倒是未增一寸,身體細(xì)胞永遠(yuǎn)停留在年輕力壯、朝氣蓬勃的二十二歲。

  尚先生如獲新生。

  尚先生不論何如何都會把事情往壞了想,但凡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必定有巨大的副作用和隱患。

  可令他不解的是,目下情況都是正向效用,副作用尚未可知,未知的焦慮在心頭貓抓。

  夜深人靜時,只聞海浪潮涌,萬千思緒如沸水不斷翻騰。

  尚先生只是喝了點湯就如同置換了身體般,那些吃了魚的人又會怎樣呢?

  自打回到船上,富人們未曾露過一面,沒有一丁點消息,尚先生的任務(wù)只是按時送飯取盤。工作而已,沒必要好奇到把身家性命搭進去。

  又過了半個月,尚先生的身體狀況方才穩(wěn)定下來,他不能表現(xiàn)出與之前的行為有任何不同,該咳咳,該歇歇,游刃有余。

  甘師父教他的保命三件套——非禮勿視,非禮勿聞,非禮勿言。

  直到一日傍晚,尚先生如往常般在甲板上吹著海風(fēng)。

  突然,一聲渾厚的嗓音在身后響起,嚇得他一激靈。

  “小尚,明日子時到客房來。”

  還沒回過神來支庭山已不見蹤影,心中無數(shù)的疑問希望明日可以得到答案。

  忙完后,尚先生回到床板躺下,頭一挨著枕頭即刻入睡,這一夜的夢境無比清晰。

  “快!快來拉一把!”

  破衣爛衫的船員們雙腳向前著力,身體向后四十五度彎曲,雙手一前一后抓著快彎到九十度的魚竿,滿頭大汗地朝魚竿的方向大喊。

  “快一點??!磨蹭個屁??!”

  他們在跟誰講話?

  環(huán)顧四周烏漆嘛黑一片,沒有船,沒有海,只有腳底踏著的一塊破舊木板。

  黑水快速上漲,逐漸漫過小腿,卻未沾上皮膚和衣物??磥磉@片區(qū)域只有這些人,應(yīng)該是在叫尚先生。

  “欸!來嘞!”

  尚先生疾走過去幫船員們扶助魚竿,拖住這條魚。

  “一!二!一!二!”

  大家齊聲喝喊為自個兒打氣鼓勁,使出渾身解數(shù),勾上的魚仍舊紋絲不動。

  尖鉤刺中了它黝黑的背鰭,疼痛刺激它拼命向前沖刺,試圖全力掙脫扎入肉里的異物。它甚至把木板往前直拖了幾百米。

  跑到一半忽然減速,沉下去的魚身從水里慢慢浮上來,背鰭劃過的水面一分為二。

  光滑的鱗片在黑暗中閃耀,圓鼓鼓的玻璃珠里冒著憤恨血光。

  太美了,尚先生被此情此景迷得神魂顛倒,伸出手摸了一把,它恰巧趁魚竿受力變少之時,向右側(cè)急轉(zhuǎn)撲出水面扯開了魚竿,魚鉤死死地扣在肉里,長桿被它甩到身后。

  尚先生猛地摔倒在船板,黑血從掌心中噴涌而出,魚卻不見蹤影,水面平靜異常。

  趕緊起身爬過去看船員的狀況如何,只見黑色的瞳孔瞬時擴大,臉部和身體皮膚開始潰爛化膿,露出根根白骨。

  尚先生嚇得粗氣直喘,往后猛退一大步。

  忽然間,魚從水中直出,張開黑血大口沖出水面,連人帶板吞了進去。

  他無法控制地往無底洞里墜落,船員的身體一塊塊砸下來,像是失去鏈接的積木,分離,瓦解。

  撲通一聲,尚先生腦袋先砸到地面,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地上,還沒等他起身,一片片冰錐從天而降刺穿胸膛。

  “哈——哈——”

  尚先生驚醒,已經(jīng)記不得是第幾次夢魘。

  只得大口吸入氧氣來維持身體的機能。

  尚先生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物都能擰出水來。

  睡肯定是睡不著了,船員們鼾聲如雷。

  尚先生起身看了眼漏刻,將近子時,雙腿不自覺往客房走去。

  一條昏暗火光夾雜著陰影射了出來,依稀聽到幾句含糊不清的聲音。

  尚先生有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渾身上下的細(xì)胞都在抗拒進入這間屋子,冰涼的雙手顫抖著。

  “進來吧?!?p>  支庭山的聲線猶如魔音穿耳。

  尚先生低著頭推開門。

  “嗷——”

  尚先生一屁股撞到地上,連滾帶爬撒腿就跑。

  “回來!”

  一聲怒吼把尚先生釘在原地,“沒事的,過來吧?!?p>  支庭山的怒吼有些嚇人,隨后聲線變得低沉。

  尚先生轉(zhuǎn)身回到屋里,關(guān)好門,鎖上,拉了一把凳子低頭坐下。

  “別怕,他們只是尚未恢復(fù)人形。”

  支庭山右手伏著尚先生左肩解釋。

  這突如其來的一只手,嚇得尚先生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

  支庭山起身撿起凳子,扶他坐了回去。

  尚先生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后搖晃,渾身都在發(fā)抖,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

  “早知道就躺在床上發(fā)一晚上呆也好啊?!?p>  尚先生流著冷汗,自言自語了大半天。

  支庭山右手拿著一支銀制雕花杯,抿了口繼續(xù)說道。

  “我來跟你們說下后續(xù)要注意的地方,接下來,一定要把我說的每個標(biāo)點符號都刻在腦子里!忘記一處,你們將性命難保?!?p>  “這間屋里除了我,都是長生不老之人。吃過魚的人,人體和魚體合二為一,力大無窮,智慧無限,超脫凡胎肉體所能承受的一切。

  但請務(wù)必牢記,你們每隔十年必須吃掉一個活生生的人,方可存續(xù)人形,否則魚體會從體內(nèi)把你們吞干抹盡后大開殺戒。

  別說是一座城池,一個國家,一個顆星球都將覆滅。不要心存僥幸,類似的事件曾發(fā)生過,待到異變之時,你們幾個也將成為它的下飯菜?!?p>  支庭山緩了緩,拿起銀杯又喝了一大口。

  “只喝了湯的人無法永生,但能比常人活得更久。沒有任何天賦,也不用吃人。但此生只能吃素,葷腥萬萬碰不得,否則就如那些船員一般,化為一灘血水?!?p>  “必須吃人嗎?”

  一只八眼魚頭的胡須扭動起來。

  “平時想吃什么吃什么,十年之期一到,必須吃人,必須是活人?!?p>  支庭山的回答斬釘截鐵。

  “你擔(dān)心什么,又沒讓你上街吃人去,我衙門里關(guān)押的死囚可多了去了,隨便抓個吃就完事。”

  巨型魚鰭在空中一頓亂揮,“再說了。十年還遠(yuǎn)著呢,我話撂這兒了,到時候你們要是沒人可吃,都可以來找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可當(dāng)真?誰知到時候你會不會擺我們一道!”

  魚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唾沫星子和粘液滿屋橫飛。

  “就是啊,十年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不近,不說別的,那個時候你有沒有當(dāng)差都說不準(zhǔn)啊?!?p>  “我這是家族產(chǎn)業(yè)啊,祖上十幾代可都是干這個的...”

  “都給我住口!要吵你們回去吵,別在這耽誤我時間!你們真是我?guī)н^最差的一批魚人!”

  沒等八十爪魚怪說完,支庭山嚴(yán)聲令喝這些怪物,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最后一點,要提前做好食人計劃,切不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吃人,否則引來咕咕嚕,輕則囚困于陰霾之界,重則魂飛魄散?!?p>  “這又是個啥?”

  “一會泡泡,一會咕咕,一會麻辣,火鍋呢這是。”

  “咕咕嚕是干嘛的?”

  魚人你一嘴我一嘴地插著話。

  “相傳數(shù)百億年前,眾佛與眾魔展開了一場世紀(jì)交戰(zhàn),尸骨遍地,生靈涂炭。有說是光明佛為了消滅黑暗佛;有說是佛為了提高自身境界而吸收魔的能量;有的說佛為了拯救蒼生而消滅魔物...

  一時間,眾說紛紜,我也只是一介凡人,不知其中奧義。能確定的是,眾佛發(fā)了大愿創(chuàng)造出抗魔的神圣物質(zhì),與你們一樣不老不死,且有異能。

  它們在人世間干著普通人的工作來隱藏本職屬性,專職獵殺世間一切魔物。

  你們雖有超脫常人的能力,但沒有火眼金睛,無法用肉眼分辨其真身,所以行事必須小心謹(jǐn)慎?!?p>  支庭山白了他們幾眼,解釋道。

  “嗷——呱——,咕咕嚕能吃嗎?”

  魚人似懂非懂地應(yīng)和。

  “你們要是遇到咕咕嚕,只有被吃的份。明白?”

  魚人們點了點扭動的爪子。

  “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p>  確認(rèn)沒有聲音發(fā)出后,支庭山把酒全灌進肚里。

  “散會?!?p>  魚人們顫顫巍巍地接連離去,在桌椅地上留下一灘又一灘粘液。

  尚先生低著頭,雙目無神地啃著右手食指,發(fā)黃變窄且滿是豎紋的指甲蓋都啃禿了。

  繃緊的雙唇固定住豎著的指頭,上門牙機械地上下磨合,直到指甲里的肉都啃到翻出來,仍沒停下咬動的牙齒。

  “伢啊,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說與我聽。”

  海浪的氣味迎面而來,一雙粗糙干裂的大手把尚先生神游的思緒拉扯回來,“任何事都可以?!?p>  尚先生的上牙緊緊咬著下唇,下巴抽搐著淚如泉涌。

  尚先生側(cè)過身去雙手猛地抓住面前的雙腿,拳頭不由自主地亂捶。

  所有情緒在此刻傾瀉而出,尚先生不想再裝作無事發(fā)生,不想再笑嘻嘻地面對操蛋的生活,不想再當(dāng)和事佬,不想再面對這無法懊悔的現(xiàn)實...

  支庭山輕輕撫著他的后腦勺,任憑淚水肆虐。

  待情緒平穩(wěn)些后,疲累席卷而來,尚先生身體癱軟,暈了過去。

  幾個月的時光彈指一揮間,明明是相同的里程,回程之路總覺得要快許多。

  比起來時壓抑枯燥的氛圍,回家之旅顯得格外輕松。

  尚先生和船員們朝著海水放肆甩尿、面對魚群編撰它們的前世今生、對打撈上來即將成為食材的魚念往生咒,希望它們來世能投個好胎,至少不在畜生道輪回...

  談笑間,船在碼頭穩(wěn)固地拋錨,???。

  臨別之際,尚先生給支庭山寫了封長信以表感謝之情,祝愿日后旅途平安,短暫告別后便下船回家了。

  尚先生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木門上交叉貼著兩張長長的白色封條,這一看不得了,家被封了!

  他趕緊到鄰居家問詢,起初鄰居們避而不見,尚先生死纏爛打才得知事情原委。

  就在尚先生乘船離去后的第三個月,哥哥們得了一種罕見的傳染病,從發(fā)病到死亡不到五天的時間。

  沒有一個大夫敢來看病,富足的鄰居都嚇得連夜搬走了,窮困的鄰居只得繼續(xù)居住于此地。

  尚先生癱坐在一顆枯木上,想著哥哥們的一點一滴。

  他們生前樂于助人,百善孝為先,可死后尸骨蕩然無存,連個像樣的墳?zāi)苟紱]有。

  尚先生這一坐就是整整一天,他想通了,決定去流浪。

  不知走了多久,尚先生尋到一處山頭,找到一間破敗的茅草屋住下。

  屋頂早已破敗不堪,只聽到腐朽龍骨的低鳴,滿地泥濘的哀嚎。

  尚先生毫不在意,他什么都不需要,即使一周不進食也能做到力拔山兮氣蓋世,再也不愁賺不到錢。

  可是,身邊再也沒有能說上話的人了。

  一日,天空電閃雷鳴,滂沱大雨從天上潑灑下來。

  尚先生失了魂一樣盯著前方的幽溟森林,腿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動。

  他沒想到的是,森林的另一邊竟有如此清凈之地,與狄叔一見如故,便在隔間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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