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diào)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仔細聽可以聽見氣流流動的聲音,暮色四合,拉上窗簾的房間漆黑一片,只剩手機屏幕上的一方光亮。
譚紋然渾然不覺,等到結(jié)束與蔣一凝的對話才將注意力轉(zhuǎn)移,按下開關,刺眼的燈光讓她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肚子有些餓,譚紋然打算點外賣,想起弟弟也沒吃,便出去敲他房門。
譚寂之房門輕掩著,并沒有關上,透過縫隙,可以看見他在書桌前學習的背影。
聽見聲響,譚寂之沒有回頭,只說“進”,譚紋然躡手躡腳進去,走近一看果然是數(shù)學習題。
譚寂之是準高三,暑假過完就是貨真價實的高三生。而譚紋然暑假后就是大二,沒有作業(yè)的假期實在是愜意,特別是看見譚寂之寫作業(yè)看習題的時候,“幸災樂禍”的情緒直蹭蹭往外冒。
“這么熱你怎么不開空調(diào)?”
譚紋然蹙眉,她側(cè)頭,盯著譚寂之鼻尖冒出的細小汗珠。
譚紋然散落的長發(fā)輕拂過譚寂之的臉頰,兩人挨得極近,少女的馨香縈繞在鼻間,心神俱是一蕩,她身上帶著的微微涼氣,猛然消散了暑熱,他只覺一陣清涼,就連才算好的結(jié)果都忘了。
譚寂之沒有抬頭,只盯著筆尖,搖搖頭,“我不熱。”
的確是不熱的,至少在他剛開始做題時不熱。
“喏,”譚紋然從桌上抽了一張抽紙遞給他,“擦擦吧。”
譚寂之順著自然下垂的紙巾看向握住紙巾一角的蔥白細膩的指尖,指甲圓潤,修剪得整整齊齊,指甲蓋透出粉粉嫩嫩的光澤,不難看出這是一雙極漂亮的手。
他接過紙巾,胡亂擦拭幾下,合上書,蓋上筆帽。
譚紋然見狀,滑動著外賣頁面,每個店家的封面都很誘人,她按照順序一個個報著菜名,“想吃什么?燒烤?麻辣燙?還是炸雞漢堡……”
爸媽請了一周假準備帶他們姐弟二人去海邊玩,說是譚寂之要高三了,學習壓力很大,她高考完也沒有帶她好好玩過,于是乎兩人一商量,干脆就請假一家人出去好好玩一次。下午的時候爸媽就開始忙活,說是出去買些必需品,其實他們姐弟二人都知道,爸媽肯定偷偷去享受愉快的二人世界了。也正是如此,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吃“垃圾食品”了。
最后叫了一份全家桶,客廳電視放著搞笑綜藝,她和譚寂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看到有趣的地方也會笑起來,就這樣時間很快,十點多的時候爸媽回家了,手里提了個大袋子,兩人春光滿面,譚紋然都快沒眼看了。
“看吧看吧,他們果然是吃這個,”譚母走近一瞧,笑容更大了,直拍著譚父胳膊,像個考了一百分要糖果的孩子,“哈哈,我賭對了,拿錢來!”
譚父認賭服輸轉(zhuǎn)了兩百塊給譚母,看見譚母愉快地收下,滿眼都是寵溺。
等膩歪完了這才記起訓他們,譚母正了正神色,輕咳兩聲,裝模作樣批評,“都說過多少次,偶爾點外賣可以,但是不要點這些不健康的,跟你們說了多少次怎么就是記不住呢?你們看我和爸爸什么時候吃過這些?小孩子要聽話……”
等譚母說完,譚紋然和譚寂之才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知道啦?!?p> 譚母只是裝樣子,并不是真的生氣。譚紋然深知這一點,她起身,抱著譚母撒嬌,把譚母逗得直樂,這才進房間收拾明天出行的物品。要收拾的東西并不是很多,衣服、泳衣、防曬霜、防曬傘……所有東西收拾完也不過用了半個小時。
到h市已是第二天下午四點,h市比溢城熱很多,饒是把各種防曬裝備都用上,也隔絕不了灼熱的太陽輻射和騰騰而來的熱浪。他們隨爸媽先去酒店安頓,準備晚上再出來。
上一次來海邊還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很多細節(jié)都記不清了,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譚寂之嗆水的場景。
譚紋然在游泳班的時候就學會游泳了,來到海邊靈巧得跟魚兒一樣,反觀譚寂之,盡管上過游泳課,卻還是不會換氣,最多只能頭露出水面勉強游一游。
譚寂之不服氣,非要和譚紋然比試,譚紋然拗不過他,無奈同意了。兩人劃了一段距離,誰先到終點就誰贏。當時譚紋然并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因為她根本沒有想到譚寂之會嘗試憋氣。
譚紋然輕車熟路地游著,不用使出全力便把譚寂之遠遠甩在身后,她成了龜兔賽跑中的兔子,驕傲自滿自以為萬無一失。秉著認真比賽的原則,她沒有慢得很明顯,但還是可以感覺出來慢了一些,因為譚寂之不一會兒就追了上來。
譚紋然稍微認真了些,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譚寂之很久沒有露出頭,直到游出一段距離,她才隱隱感覺出不對,驀然回頭,只見一團水花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無助地撲棱。一瞬間,譚紋然感覺心臟被人揪緊,幾乎無法呼吸,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籠罩著她,她很害怕,害怕譚寂之會有事。
她想用她最快的速度游過去,可是手腳卻不聽使喚,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渾身冰涼,凍得她直哆嗦。幸好旁邊有人看見,將譚寂之撈了起來,好在只是嗆了些水,并無大礙,不然有什么后果她無法想象。
譚紋然看著坐在沙灘上已經(jīng)安然無事的譚寂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天知道看見他在水里撲騰的一幕她是有多害怕,那是她的弟弟,那是她血濃于水的親人,是因為和她比賽才陷入危險,如果她沒答應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她哭得很大聲很狼狽,跟譚寂之印象中那個溫文爾雅的姐姐大相徑庭,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譚紋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譚寂之索性靠過去,一把抱住她,摟得很緊,手輕輕地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她的背,跟小大人似的,漸漸地,譚紋然止住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