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夢里風(fēng)簾人雙燕
大師兄說，一個人的身體里可以住著很多個自己，每個自己都是不一樣的個體，有的好，有的壞，有的會活下去，有的會死去。那天，我穿著大紅喜服行嫁娶之禮，仿佛重活一次。那天，我感覺有一個自己，死了?！嗨?p> ***
相思門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莫相思：“師姐，你真的為了我們，把自己給賣了？”
莫相思看著他們哭做一團(tuán)，心里也是心疼，卻啐了一口：“呸，你才把自己賣了！你們師姐我出嫁地好日子，就不能說點(diǎn)好聽的？”
莫相離看著一個個紅著眼睛地兔崽子們，對前來迎親的傻肥方金和他身邊年邁地管家說：“我的第二個條件，我的師兄弟要和我一同住過去，我不死，就要有他們的一口飯吃。”
方金頻頻點(diǎn)頭，老管家卻看著莫相離端詳許久，終于緩緩點(diǎn)頭：“自會奉做上賓?！?p> 莫相離說：“好，那我們走吧?！?p> 鼓樂聲起，鞭炮齊鳴，莫相思帶上了紅蓋頭，由方家的喜娘扶著手，進(jìn)了八抬花轎，簾子放下的那一剎那，莫相思在花轎中坐端正，聽見花轎后方相思門的師弟們云列跪送：“相思門弟子，誓死追隨師姐。恭祝師姐成婚新禧。”
莫相思坐在花轎上，掀開簾子，看著那些小兔崽子們終于不再起哄瞎鬧，即便是當(dāng)時氣憤的殷墨也已經(jīng)心悅誠服，莫相思忽然想哭，她放下簾子，想著看來自己成這個婚也不是毫無益處，至少，相思門的師兄弟們，終于一條心了。
鑼鼓齊鳴，嗩吶聲聲，起轎了。
風(fēng)輕輕地吹拂著轎簾，莫相思看得見外面層層疊疊看熱鬧的人群，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并不是嘲笑，而只是看熱鬧傾羨的笑臉，帶著莫名的歡喜。
那場景和同莫相思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嫁給大師兄時的場景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所嫁的人和現(xiàn)在的心情，花轎穿街過巷，那一路很長很長。莫相思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就這么輕易成了親，與一個心智永遠(yuǎn)都只有五歲的傻胖子。
她不知道大戶人家成婚的禮儀，而且據(jù)她所知，方家也不過是個潦倒的沒落家族，可是方家的這次婚禮，卻給足了莫相思面子。
下了轎子過火盆，莫相思被喜娘從旁一步步指點(diǎn)著走，那繁瑣卻嚴(yán)謹(jǐn)?shù)亩Y儀，讓看客們也是心驚，那些污言穢語和嘲弄笑談也漸漸沉寂。
莫相思便如同真正大家小姐一般，行著婚嫁的禮儀。那個胖子方金雖然不喜歡，雖然不滿，雖然記不得那些復(fù)雜的套路，可是一旁小廝指點(diǎn)著，他竟然也難得地乖巧地跟著一步步做了下來。
那樣看著，他們真像一對正常夫妻。
兩人牽著紅綢朝著布置著大紅喜字的正廳走去，莫相思看著自己紅色的繡鞋和大紅嫁衣，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到這個局面的？
一拜天地，天地猶在；二拜高堂，方家竟然無高堂可拜；夫妻對拜，莫相思看著自己大紅蓋頭下隱現(xiàn)的那雙肥碩而顫抖的手，緩緩彎下腰，從今往后，這個男人，就是她莫相思的丈夫。
所有的禮儀，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一進(jìn)了洞房，里面的禮節(jié)卻幾乎全省了。莫相思看著那個她今日見過迎親時的老管家卻在房間門口等著二人。
莫相思看著他，卻在等著老管家先說話。
那老管家對莫相思恭敬行了一禮：“夫人，老奴方忠，是方家的管家。夫人相思門的師兄弟已經(jīng)在方府的別院安頓好了。如今天色不早了，您今日也累了，我讓丫鬟們伺候您洗漱，早些休息吧?！?p> 莫相思看著方忠卻猶豫不決道：“方管家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方忠卻笑著道：“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夫人早些休息吧?！?p> 說罷，方忠便拉著方金要走，方金卻拽著莫相思的衣服，嘟囔著：“洞房，洞房……”
老管家尷尬地看了莫相思一眼，有急忙哄著方金道：“少爺不是餓了嘛，方忠?guī)コ詿u?！?p> 一聽見燒雞兩個字，方金馬上雙眼放光，笑著拍著手跳著：“燒雞燒雞！”
方忠對莫相思頷首行了一禮便拉著方金走了。
那夜，莫相思精疲力竭，這些繁瑣的禮節(jié)在莫相思看來簡直比打架還累。小丫鬟來來回回給莫相思準(zhǔn)備了沐浴更衣的物件，莫相思卻不讓人伺候，只讓他們出去，她自己來。
洗漱過后，莫相思躺在松軟的大床上，靜靜地看著床頂，看著那紅得似血的喜字，一夜無眠。
幾個月了，她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舒服地躺在一張床上，她累極了，如今卻覺得一陣恍惚，仿佛自己這些日子經(jīng)歷的，都只是一場噩夢。
師父師娘依舊恩愛如故，依舊在相思崖上等著她回來，帶回幾筆大單子，給師娘治病。
云流宵依舊在相思崖上，教師弟們彈琴下棋舞劍，永遠(yuǎn)都一副世外謫仙的模樣，永遠(yuǎn)寵溺著莫相思的無理取鬧。
師兄弟們都還在，小九依舊會因?yàn)榫殑ν祽卸粠煾噶P跪，自己和小炎子總是會趁著半夜去給他送飯吃，三個人嘻嘻哈哈聊到半夜，而師父，其實(shí)知道這一切，卻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不說。
仿佛閑暇時候，殷墨和封翼還是會經(jīng)常一起在相思崖的大櫻桃樹下下棋，禹巖和莫相離還是會在他們身邊一起討論詩書，莫相思和徐炎彬會趴在樹上偷果子?？傇跇渖纤X的小九還是會偶爾被禹巖的詩書聲吵醒，爬過來問莫相思一句：“師姐，他們在說什么？”莫相思還可以白他一眼說：“你問我，我問誰？”
仿佛云流宵還會和莫相思在云淡風(fēng)輕的日子里，去相思崖巔看云看月看夕陽，莫相思卻還可以拉著他的手，說：“大師兄，其實(shí)相思崖上最美的，是初升的太陽。”
仿佛自己還是相思門的二師姐，尚未婚嫁，大師兄只是相思門的云流宵，尚未娶妻。
莫相思躺在這滿是大紅顏色的床上，那些如血的紅艷，刺目驚心。莫相思終于哭了。沒有聲音，眼淚卻一個勁兒地流，仿佛再也止不住。
大師兄，我們再也不能一起看相思崖上的朝陽了是不是，大師兄……
那一夜的風(fēng)很冷，莫相思看著月升月落，仿佛埋葬了一段情仇，結(jié)束了，她莫相思的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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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敬請期待《第二卷深謀遠(yuǎn)慮天家子，懷瑾握瑜市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