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綠草酒吧
綠草酒吧里有人正吹著口琴，悠揚、舒緩，就像是靜靜坐在草原上，聽著風看著成群的牛羊腳邊還有一只使勁搖著尾巴的牧羊巨犬那樣。
愜意得讓人想揍一拳。
圣火的復燃對于很多人來說影響很大，但是影響似乎又沒有大得夸張，至少在兩周后的現(xiàn)在，人們的生活已經(jīng)步上了正規(guī)，畢竟就算神明降臨了，人也還是要吃飯的，真正實在的東西也不過是柴米油鹽。
多少年以前和多少年之后都是如此。
這處酒吧依舊是處于黑海風的范圍，不過它有限的幾處通風口都塞上了混雜著鈣鹽顆粒的棉絮，當?shù)厝朔Q之為沙棉網(wǎng)，能夠有效過濾掉空氣中的海水，是布魯聯(lián)邦沿岸一種有效的過濾措施。
這種鈣鹽其實也就是俗稱的氯化鈣，分子式寫作CaCl2，一種石灰石和鹽酸反應后制得離子型鹵化物，最多能夠與水結(jié)合形成六水合物CaCl2·6H2o，這種材料能夠重復使用，只要用高溫蒸發(fā)掉水分就可以。
以上想來對于化學有點基礎的看官們來說應該并沒有什么難度。
布魯聯(lián)邦里的大多數(shù)人們并不懂這其中的道理，也不會寫分子式，而掌握著原理的學者們則稱它為“先輩令人驚嘆的智慧”。
一名戴著像是彌茵上輩子中世紀禮帽一般的男子大步走進了酒吧，他的帽檐下露出一絲不茍的白色發(fā)絲，相比于剽悍的游牧民族而言有些纖弱的身體隱藏在黑色的立領披風之下，帽檐下的半張臉的臉頰側(cè)線優(yōu)雅流暢。
非常英俊。
此刻他正將腳搭在桌子上，雙手枕著腦袋，隨意后仰著，將三腿的椅子翹得只有一個支點著地，整體保持在一個仿佛隨時都要向后栽倒一般的平衡點。
一名酒吧侍女偷偷紅了臉。
如果是平時的話，她一定會偷偷和姐妹咬著耳朵說，瞧，又來了一個耍帥的二愣子。
因為她一直覺得這個動作只有那些剛出來混的愣小伙才會如此顯擺，但是此時她完全沒有這么覺得了。
好帥啊……
在此之前她從未覺得這個姿勢是如此的帥氣。
她躊躇著，抱著托盤走近。
“先生，您要點什么？”
他抬了抬帽檐，帽檐下是一雙滿溢著狂氣一般的紫色重瞳，酒吧侍女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來一杯紅龍舌蘭……哦，再來一杯熱羊奶吧?！?p> 就連聲音都是如此的充滿了魅惑的磁性……酒吧侍女覺得自己現(xiàn)在臉一定很燙，所以她匆匆留下一句“稍等”就離開了。
而到了柜臺，這名酒吧侍女才想起來，這里是酒吧，羊奶只是調(diào)酒的輔料，更別說是熱羊奶了。
首席調(diào)酒師是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女性，她畫著淡妝，保養(yǎng)得很不錯，她在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了，也就是說，在這個魚龍混雜之地，她見過很多人。
“米歇爾，客人要什么？你的臉很紅哦?！?p> 這名中年女性調(diào)酒師一邊說一邊搖晃拋甩著調(diào)酒壺，動作流暢到了極點，綠色的雞尾酒恰到好處的將兩只杯子填到八分滿，另一名酒吧女孩彎了彎眼角，俏皮的擠了擠這名叫做“米歇爾”的同事，這才端著兩杯酒離開了。
這個動作就是平時她們之間玩笑般暗示搭訕的意思，于是她的臉更紅了，但是畢竟她也是工作了好一段時間，應付過某些不規(guī)矩的客人，換言之也就是見過了一點場面的家伙，所以她很快擺正了表情道，“凱娜姐，一杯紅色龍舌蘭，還有客人要求一杯熱羊奶?！?p> “是那邊的客人？”女性調(diào)酒師看了看那邊顯眼的男子，又轉(zhuǎn)回來道，“這可還真是稀奇，等人的不少見，不過叫一杯熱羊奶等人的也算是稀客了?！?p> “是、是有點?！泵仔獱栍秩滩蛔∧樇t了一些。
調(diào)酒師凱娜清洗著自己的調(diào)酒壺，又在其間依次倒入新的基酒和輔料，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兩三分鐘的時間，乘著這個過程，她觀察著那個禮貌男子的動向，突然輕聲道，“離那個男人遠一些，米歇爾?！?p> “噯？為、為什么？”
凱娜再次觀察了一下那個唇角露出一絲桀驁不馴氣息的男子，確認對方?jīng)]有注意到這邊，這才低聲道，“你知道我原本是大商行的女兒吧？”
米歇爾頓了頓，她點了點頭，這在綠草酒吧內(nèi)部并不是什么秘密，聽說這名調(diào)酒師原本是某個大布商的女兒，主營的商品是黑海風天氣里人手必備的“黑斗篷”，幾乎壟斷了大半個布魯聯(lián)邦的黑斗篷市場，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布魯聯(lián)邦聯(lián)合修訂了新的《布魯聯(lián)邦商品法》和《布魯公民權(quán)益法》，這兩個法案將海風鏡和黑斗篷列為社會福利保障——就好像是彌茵上輩子的醫(yī)療保險和公交車那樣，都歸國家管了，沒有私人企業(yè)任何事，就像是在市場上你也買不到公交車對吧。
一時之間，這個掌握著黑斗篷財路的商行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首先就是黑斗篷已經(jīng)不能作為商品出售，甚至買賣黑斗篷都是違法的，因而商行只能以極低的價格將大批的成品和部分廠房設備轉(zhuǎn)手賣給布魯聯(lián)邦，接著失去了這個巨大財路的商行不得不開始轉(zhuǎn)型……老實說轉(zhuǎn)型不怎么成功，畢竟市場的蛋糕就那么大一點，自己吃還不嫌多，多一個人吃自己就虧了不是？
于是商行的轉(zhuǎn)型受到了巨大的阻礙，加上技術的不成熟和中飽私囊的人員流失，整個商行自然是落入了岌岌可危的破產(chǎn)境地，而她父親的過世成為了最后一根壓垮商行的稻草。
似乎是在上訪布魯聯(lián)邦的上層的途中被馬賊襲擊了，就這樣死了，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腐爛得連臉都認不出來了。
商行中的要員們至此再也不抱任何的希望，各自席卷了剩余的財產(chǎn)，最后……商行破產(chǎn)了。
不過她的父親有所準備，家中還有一些藏起來的錢，夠她和母親衣食無憂，可惜她的母親憂郁著過了幾年，病死了。
而現(xiàn)在，二十年之后，她只是綠草酒吧里一名普通的調(diào)酒師。
“我曾是布魯聯(lián)邦最大布商的女兒，”凱娜慎重的說道，“看衣如看人這點上沒幾個人能和我比。我肯定，那個男人身上的服飾原料和樣式我從沒見過，肯定不是原產(chǎn)自布魯聯(lián)邦的?！?p> “你也知道，北邊的新上任的帝王，拉米什·西瓦羅薩是一名專政于開闊疆土的帝王，近些年來與我們這邊交火不斷，商路也開始吃緊，實際上最近三年來因為戰(zhàn)事，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商業(yè)往來了，更不用說布行這種小宗買賣在此之前的跨國貿(mào)易中，商情就不怎么理想?！?p>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長年的征戰(zhàn)中大家相互之間都死了很多人，而穿著敵國衣服的本國人……只是上街被人群毆都算好的了。
況且，近來聽聞圣火復燃了，她們這邊沒有圣光教會，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假，如果是真的，天下只怕是要大亂了……她在心底里暗暗補充，不過她沒有說出來，因為……她不敢說。
“沙漠那邊的兩個帝國服飾和我們這邊詫異很大，不是這樣子的，”凱娜看著米歇爾不解的眼神接著道，“所以肯定不是來自西北的兩個沙漠國度……那個男人或許來自我們都不熟悉的西瓦羅薩帝國?！?p> 米歇爾忍不住咬了咬下唇，“那我們要不要……”
凱娜馬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別，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p> “另一種可能性，他或許是黑市的人……又或者，是‘異域’的人?！?p> 前半句話米歇爾感覺還好，但是后半句她差點叫出聲來。
自從圣遺物空間蟲洞連通了別的位面，朝明位面的很多人就喜歡把別的位面稱為“異域”，以和他們自己生存的位面加以區(qū)分，而異域是一個對于朝明位面的普通人來說完全未知的世界。
就好像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你旁邊坐著的神秘轉(zhuǎn)校生是外星人一樣，說不緊張說不亂想……要么你說謊，要么你的思維回路比較……嗯，比較特別。
米歇爾是個正常的女孩子，此時她感覺自己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動和刺激，年輕的女孩總是不甘于平凡，她們總是會有那么一段時間或多或少的希翼著騎著白馬的王子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優(yōu)雅的單膝跪下，牽起她們的手，然后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冒險和愛情。
而凱娜已經(jīng)過了這個年紀，所以她能理解米歇爾眼中很可能只是停留在想法的期待和激動，但是她早就過了這樣的年紀，沒有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也不希望被扯進什么危險的事情里，所以她再次道，“他很危險，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而后似乎是又覺得這樣說可能還不夠，凱娜又重重加了一句，“別忘了，你的弟弟還需要照顧。最近光明教會的圣火復燃了，他們肯定急于宣傳和擴大自己的信眾，因為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你只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你的弟弟或許就有新的希望?！?p> 米歇爾僵了僵，抽了抽肩膀，眼中的期待和幻想盡數(shù)褪去，她說，“我知道了。”
“這是您的紅色龍舌蘭和熱羊奶。”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帶著微笑的米歇爾為客人端上了飲品，而此時她發(fā)現(xiàn)，坐在這名客人對面的居然是一個茶色頭發(fā)的小正太，再過個幾年說不定又是一個小帥哥。
兩人似乎是在交談，米歇爾抿抿唇，快速離去——有些事情果然只能是想想罷了，真正事到臨頭了，米歇爾只覺得自己有些害怕。
對他們的身份，還有他們所談的內(nèi)容。
“太慢了，你就不能稍微有點緊迫感？”明明是后到的洛米爾毫不客氣的說著，食指彈了彈杯壁，“這杯羊奶又是什么鬼？”
他微微瞇起眼睛，“你是想干架？還有，把腳給我放下來?！?p> 男人聳了聳肩，把腳放下了，“火氣這么大干什么？有什么好急的？還是說發(fā)生了什么特別的事情？”
“我只是看見你就來氣，”二督軍洛米爾扯了扯嘴角，“做為三督軍的一員，你就不能稍微做出點表率？第七虛空防御線這么好玩？游蕩了百來年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