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密密的林子里。
冰月已走了幾日,可是問了許多人依然毫無線索。她沒有許多錢,只能每晚寄宿在林子里,鋪幾片撿的破布卷著衣服就睡著了。她告訴自己,只要能活下去,這些根本不算什么。
迷迷糊糊中,仿佛聽到有人說話。
“東西帶來了嗎?”酥聲柔語,聲音好聽的仿佛要鉆到人的心里去。
一個男子點頭哈腰地遞上一疊東西“這是唐莊的地契,還有店鋪,旅舍的印章,希望明月宮會滿意。那么,姑娘,我們、、、”。那轎子里的女子走下來,紫色衣衫,曼妙身材,香肌微露,柔香輕飄,一言一舉盡顯嫵媚。那男子笑著去摸那女子伸出來的手。女子接過東西,嬉笑著推開他“別急,先讓我看看。”
“難道瀲滟姑娘連我都不相信?!蹦凶映料履榿?。
“我怎么會不相信你呢,只是明月宮有明月宮的規(guī)矩。”說完,開始點手上的東西。點完后,點點頭,笑意更深了,那男子看著笑嘻嘻地慢慢靠近。
“東西齊全?!睘囦俟媚镎f,朝著身后,卻不是對那男子說的。
“知道了?!鞭I后走出來一個人,遍身黑衣,冷如寒冰。
“他是誰?”那男子驚恐地說。
“我先走了,勿心,這里就交給你了?!蹦桥诱f完就進(jìn)了轎子,轎子立刻被抬走了。
林子里只剩下了兩個人。
“你,你就是勿心。”說完拔腿就跑進(jìn)林子里。
勿心慢慢走進(jìn)林子。
林子里傳來呼喊聲“我為明月宮做了這么多,為什么要殺我?”
“你已經(jīng)沒有用處了?!?p> “救命,救命啊——”喊聲還未結(jié)束,已沒了聲息。
“啊!”一聲驚天大吼,來自于林子里宿眠的人,她不用想也知道林子里發(fā)生了什么,驚恐的情不自禁就大叫了起來。
那殺手從林子里走了出來,冰月長大嘴巴,捂著臉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他朝這邊走過來。她看見他手中的殘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在夜間那么地陰冷,寒徹。勿心走過她身邊,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勿心走后,林子里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叫聲。
“?。“。“ ?p> ————————
冰月生病了,是被嚇病的。
陰暗的深林里,只有她一個人,躺在單薄的破布里,迷迷糊糊地不停說胡話。“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救命,救命啊。月仙居,月無痕,救命啊!不要殺我,救命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月仙居,月無痕,月仙居,月無痕、、、”
“月仙居?月無痕?”迷糊的大腦里串聯(lián)了這兩個名字。
靈光一閃,她似想到什么,猛一下睜開眼睛?!霸孪删樱孪扇司幼〉牡胤?。月無痕會不會就是月仙人?”撐住痛的要裂開的腦袋再細(xì)細(xì)想想,是他吧,除了他,真的沒有人會配叫做仙人。不管怎樣,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要去弄清楚。她撐著坐起身,頭疼的厲害,可是必須要起來。
幽長的道路,一個人慢慢走來,搖搖擺擺仿佛時刻都會摔倒,可是仍繼續(xù)走下去。
會是這樣嗎,還是只是她自己的猜想。她不敢再想下去,因為,她再也走不下去了。似乎已經(jīng)到了盡頭,再也無法堅持。不是不再堅強(qiáng),不是無法吃苦,只是前途看不到希望,不知該走向哪里。
她站住,臉色蒼白,憔悴地看著遠(yuǎn)方,那是月仙居的方向。希望月無痕是月仙人,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相信他一定能幫她回去。
一路走過彎彎曲曲的山路。
終于看到了山上的屋子,看到了那一片熟悉的竹林。
然后,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背影。安靜而冷清,溫暖而寂寞,仿佛是一棵不知何處隨風(fēng)而來的蒲公英,馬上又會隨風(fēng)而去。他站在半山腰,背對著她,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遠(yuǎn)處。
“月仙人?!?p> 月無痕回過頭,看到如乞丐般落魄的楊冰月。她的衣服破破亂亂,她的頭發(fā)和臉都骯臟不堪,面容憔悴,眼睛紅紅的。
“果然沒錯,你就是月仙人,月無痕就是月仙人,我果然沒有猜錯?!北乱蛔忠痪涞卣f,丟下包袱,虛弱地要倒下。
月無痕急忙扶住了她,她倒在身上。她卻推開他的手臂朝他跪下“月仙人,你能不能幫我回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聽了她的話,月無痕有些詫異,扶她起來“你先把事情告訴我?!?p> 無故穿越,到慕云山莊,再到這里,她毫無隱瞞地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撿起包袱,拿出帶來的東西“這兩樣是我從我的世界帶來的東西,一樣是手機(jī),一樣是MP3,奇怪的是自從我到這里后,它們仿佛靜止了,一點都不耗電?!笨催^東西,月無痕終于相信了,只是并無特別的震驚,只是有些詫異,畢竟穿越到現(xiàn)在他只見過她一個。
“難怪師傅會那么說!”月無痕低語道。
“你師傅是誰?他說了什么?”
“不久前,師傅說星象移位,可能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原來就是這件事情?!痹聼o痕淡淡地說。師傅讓他向師兄帶話的時候,還告訴了他這件事情。只是他沒有說的是,師傅說的星象移位只是他的星象,注定這個人要與他相關(guān)。
“我想知道,慕云山莊的滅門是不是和我有關(guān)。是不是我莫名的出現(xiàn)導(dǎo)致他們的災(zāi)難?”她首先問了這個問題。
月無痕輕輕搖了搖頭“慕云山莊滅門是江湖恩怨,既然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件事情當(dāng)然和你無關(guān)?!?p> 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放下,她笑了,既然他知道那么多,那么他一定知道她如何回家。“我想知道為什么我會到這個世界來,我怎么回去?”
“我不知道?!痹聼o痕很簡單地告訴她。
“你不是仙人嗎?你怎么會不知道?”冰月以為他在開玩笑。
月無痕沒有生氣“這是別人開的玩笑。我只是會些玄黃之術(shù)和醫(yī)藥之理而已?!?p> “不可能,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是害怕透漏天機(jī)嗎?”冰月執(zhí)拗地不肯相信。
“我真的不知道。萬物生死自然,聚則為神,散則為氣。緣孽天命,即使參盡玄黃也不可能全部看透。我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冰兒。”
冰月捂住耳朵“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痹趺纯赡?,她唯一的希望就要破滅了。
“冰兒,冰兒、、、”
冰月終于支持不住,昏在月無痕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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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jīng)很深了,靜的沒有一絲聲息。
冰月坐在房前的臺階上,托著頭看天上的月亮,她就一直看著看著,從傍晚一直看到深夜。看著看著,她的眼淚默默地流下來,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她掏出手機(jī),按出一個號碼,沒有人接,不聽提示,又按另一個號碼,再按另個一個號碼,接著是另一個,她固執(zhí)地一個一個地按,直到所有熟悉和不熟悉的號碼全都按了一遍,沒有人接,全都沒有人接,她一伸手把手機(jī)狠狠地摔在地上,趴在腿上哭起來,肩膀不住抖動。
她哭得很傷心,很傷心,仿佛身體里所有的血都化作淚水流了出來,很痛很痛。從此就要留在這里了嗎?沒有爸爸媽媽哥哥和其他親人,沒有熟悉的朋友,什么都沒有。在這里,誰都不認(rèn)識,什么都沒有,沒有人會真的關(guān)心她,沒有人懂得她的過去,沒有人懂得她的一切。痛了沒有人會管,哭了沒有人會哄,消失了沒有人會想著找她,就算有一天她死了,也沒有一個人會為她落淚吧。難道就這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孤孤單單地過完一生,就這樣死在這里。
抬起頭,看著月亮,“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里。為什么我要一個人待在這里?”就這樣孤孤單單的,真的很孤獨,很難過,沒有任何人管她的死活。而且,已經(jīng)有好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每一次她都心驚膽戰(zhàn),她已經(jīng)受不了了,心理承受程度到了極限。突然怒氣從胸中竄上來,她幾乎無法自抑,朝著天空。“老天爺,你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我要回家,我死也要死在家鄉(xiāng)。爸,媽,你們在哪里,你們在干什么,我該怎么辦?我好想你們,為什么你們不在我的身邊,為什么,為什么?你們好狠心,好無情,你們就這樣丟下我嗎?你們不愛我了?你們不管我了嗎?那個世界,為什么你要把我丟在這里,為什么要不要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為什么,為什么?好,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21世紀(jì),你聽好了,你既然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就算你求我,我都不會回去,難道我不是你的兒女嗎?難道所有的地球人不都是你的兒女嗎?為什么你要拋棄我,好吧,你不要我,你放棄我,你拋棄我,你不顧我的死活,你讓我與親人天人兩隔,我就再也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告訴你,以后就算你求我你跪下求我我都不會回去,我死都不會回到那個世界。死,好吧,就讓我死在這個世界吧,從古至今還沒有一個現(xiàn)代的人孤獨地死在古代是吧?好吧,死就死吧,誰怕??!”仿佛賭氣般,她哭著大喊。
喊累了,哭累了,終于停了下來。
一塊干凈的手絹從身后遞到面前,她轉(zhuǎn)過頭看到月無痕。毫不顧忌地,她接過來胡亂地擦了眼淚又擦了鼻涕揉成一團(tuán),安靜地坐在臺階上一句話都不說。
“晚飯的時候,我看到你的神情不對?!痹聼o痕說。
冰月站起來,狠狠地瞪著他“你來干什么?我不想看見你,我恨你。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唯一的希望。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彼f著又哭起來。
月無痕看她哭得那么傷心,擁過她。她被人拉到一個懷抱也沒覺察到什么不對,只是出于自然反應(yīng)想要推開,于是兩手催打著那人的胸膛哭喊“你放開我,誰讓你抱我了,誰稀罕你抱我了,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都是你,都是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恨你了?!贝罂拗驯翘檠蹨I都蹭到那個人的衣服上,掙扎了一會兒,手臂反而越來越緊,仿佛怕自己一松手懷中人就會摔倒似的。慢慢地她打累了,不再掙扎,只是不住地哭著。
不知過了多久,冰月真的哭累了沒有力氣了,小聲地抽泣著,然后慢慢地睡著了。
月無痕小心地抱她進(jìn)屋,放在床上,看到她沾滿淚水的臉,不覺心疼。起身拿來毛巾蘸了水替她擦干眼淚,給她掖上被子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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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痕,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不會騙你。”
“你師傅真的能幫我回家嗎?”
“我?guī)煾稻ǖ佬g(shù),也許他會知道怎么讓你回去?!?p> “你師傅在哪里,我們?nèi)フ宜??!?p> “師傅一直云游四海,飄泊不定,很難找到,不過每半年多,他都會過來看我,陪我住幾天?!?p> “半年多?好,我會等?!?p> 也許,半年后她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