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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海棠終成淺

(五)風流公子

閣下海棠終成淺 兔子月七 4268 2023-11-02 16:30:16

  “左青羽……”憶棠望著他的后腦勺,心里猶如洪水猛獸一樣翻涌著。她腦袋全然空白,她往日設(shè)想見到左青羽的場景,都是清風微揚,他飄然而至的模樣,沒想到在徐府的正廳就遇上了。她有些尷尬,現(xiàn)在的她可是偷溜進來的,假扮丫頭的摸樣,要是出現(xiàn)在左青羽面前,那不可笑死了。她還想拜左青羽為師,讓左青羽教她輕功呢!

  憶棠連頭都不敢抬,深怕不經(jīng)意被換了位置的林松發(fā)現(xiàn),更怕被左青羽看見。

  左青羽眼神不對勁,帶著些許不明意味的怒意。那陣鈴鐺聲正是憶棠身上來的,左青羽自然的朝后瞥了一眼,就看見低著頭的憶棠。他心里苦笑著,你忘了那么多,卻沒忘記怎么假扮徐府的丫頭么?說到底那三年我也只是你的過客罷了。

  此后的談話不過是圍繞這次動蕩,以及之后的武林大會。傍晚之后左青羽和林松被徐落生留下來用晚飯,本來元宵佳節(jié)都是各自回家陪伴家人,但林松和左青羽都是從西域來,并沒有親人在京云城。

  左青羽道:“不勞煩徐老爺,左某告辭。”

  林松打岔到:“我先前聽小丫頭們說,徐府今日做了好幾個名菜,在酒樓哪兒能吃得到這么多好吃的,左兄,你倒是爽快,可你林兄的肚子還餓著呢!”

  徐落生道:“元宵節(jié),家家團聚,你們且在府上用了晚飯再回。我家徐成也同你們差不多大,年輕人也能多聊聊?!?p>  左青羽心中緊繃,推辭道:“多謝徐老爺,只是左某相約的幾個好友正是今日到京云城,怎好在徐府多留?!?p>  林松拍頭嘆道:“我怎么給忘了,徐老爺,真是不巧,此前左兄約了南北東西的幾位朋友聚于京云,現(xiàn)下估計已到酒樓了?!?p>  徐落生看林松也這么說,看來人是沒法留了,道:“既是如此,徐某就不留二位了。徐府隨時歡迎二位?!?p>  林松和左青羽行禮告辭,徐落生望著左青羽,若小閣在,怕是也能以劍術(shù)杰出武林了。他長嘆了口氣,左青羽的脈象打消了大部分他的懷疑,左青羽腎陽不足,四肢發(fā)冷,是個縱欲的風流人,和小閣是天差地別。小閣對上官家的那個孩子倒是情根深種,就算是換了身份,也不會這般。

  徐成快馬跑了大半日,總算來到了峽谷。

  峽谷的入口邊是一座石牛,入谷時,需要將手里的木簡放在石牛的嘴里,聽見石牛肚子里發(fā)出“?!钡囊宦暫髮⒛竞喣米?,方可進谷。

  峽谷中水流聲清晰的從一座小亭后傳來,幾個侍女圍在亭子周圍。微風不知從哪來,撩得帷帳和衣裙翩然飄起。那亭中,正是峽谷女琴師傅佳,也是左閣的母親。傅佳在亭中握著笛子,看著水底的波影,出神地想著什么,連側(cè)面走來的徐成都沒注意到。

  徐成看見坐在亭子里的傅佳,連忙跑到她背后,“咚”一下向她跪拜行禮:“徐成拜見師父!”

  這一聲震得水面有些波瀾,傅佳回神,轉(zhuǎn)身望著他:“成兒你來了?!?p>  傅佳上前扶起徐成。三年來,徐成一直為左閣的事到峽谷尋傅佳,可傅佳要么閉關(guān)不見,要么出谷游歷四方,即便左閣忌日當天也很難見到她的身影。

  扶起徐成,這孩子三年不見又長高了些,傅佳見他眼圈紅了一半,撇頭嘆了口氣,略帶怨氣:“早前就說你不要來,卻不想你如此固執(zhí)。”

  徐成道:“師父,三年來您一直不愿與徐成說的,徐成只是想問個明白,還望師父可以告訴徐成!”

  徐成眼里含淚,他在問傅佳要一個一直沒有得到的答案。三年,他想過傅佳是因為傷心,不能接受左閣去世,所以閉關(guān)、游歷。也懷疑過傅佳是知道左閣還活著,所以故意逃避自己,不透露任何消息??伤铝巳?,卻從沒能在傅佳口中得知什么。

  亭外的日光在波濤跌宕里漸漸被消解,就好像那個陽光一樣的孩子,在他走的第三年,那份悲傷也該慢慢消解了。

  傅佳拉徐成坐下,同時喚一個侍女去拿了東西。她拿著笛子的手搭在石桌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摸著。她的容貌清麗,徐成緊緊望著,似乎要從這張臉上找出來左閣的影子,可惜的是,傅佳的臉上有曾被左閣逗笑的細紋,搗蛋時令她頭疼的淺淺的抬頭紋。徐成有些失望,這張臉似乎滿是左閣的“印記”,卻沒有一絲左閣的身影?;蛟S左閣更像父親?

  傅佳道:“你到如今還不肯相信閣兒已不在世間了,那時的經(jīng)過我也與你講過了,我親眼見到閣兒墜落懸崖,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這樣,我救他時已經(jīng)來不及,只從他身上抓到他腰間的荷包。”

  說完,侍女便拿來了一個黑色的做工精致的荷包,還有一把劍,裝在雕刻精美的劍鞘里。

  徐成開口問:“一直都未曾聽聞左閣有什么惡疾,為何突然如此?”

  傅佳手指頓了頓,道:“他這病也不是來得莫名其妙,小時候就有,一直沒有根治,后來習了劍術(shù)能壓制些。加上那時為情所傷,他亂了心,走火入魔,傷了五臟六腑,活不了了?!闭f完,傅佳想起了些什么,皺眉閉上了眼。

  這便是左閣最后的經(jīng)過嗎?在徐成看來,左閣是這世上最敢愛敢恨之人,正直又樂觀,盡管是死亡,他都能坦然的面對。可徐成三年來執(zhí)著的,是左閣決心投崖尸骨未存的結(jié)果,更是左閣只身一人與天地訣別的內(nèi)心。傅佳說得太簡單了,他不過是惡疾纏身又為情所傷,走火入魔后決然離去。就像一片大山的竹林,經(jīng)過一些風雨,卻一夜之間連根拔起,片葉未留。連曾經(jīng)與他相愛的人,都無法提及他的存在。

  徐成再問:“他真走得如此灑脫決絕?連我都未曾得知半點消息?!?p>  傅佳抬手,侍女扶她向遠處的屋子走去。她搬出兩瓶酒,給徐成倒了一杯,清泉一樣的陳年佳釀,入喉之后全融成淚抹在臉上。

  當夜的明月清寒得透骨,醉意卻未彌漫,昏黃的燭火搖曳著。睡意升起,可徐成心里還是絞痛起來。傅佳傷感了半盞燭光,先回房歇下了。

  第二天天剛亮,徐成就拜別了傅佳,他在跨上馬背的一刻,好似清醒的覺得左閣已經(jīng)走了。他望著剛出的新陽,心里全是昨夜痛醉的月色,他明白,左閣再也回不來了。

  徐成不甘心的來了一趟,卻并沒有讓左閣在這世間重新活過來。他追問了很多遍,或許徐成并不是不能面對左閣身亡的事實,而是他一直從未當他真正離開。要放下,又從何說起呢?

  傅佳望著徐成絕塵而去的身影,眼角流下淚來,若是那時左閣沒有發(fā)現(xiàn)她做的一切,她也不會把左閣逼得墜了崖。那孩子本可以和徐成一樣,娶妻生子,名冠天下。

  傅佳死死握住手里的笛子,她平時愛彈古琴,笛子卻不是她所擅長的,喜歡笛子的是她那個調(diào)皮倔強的孩子,是她親手葬送的孩子。只是,一切都石沉大海,只要時間走快些,她好像原本就不夠痛的心,就能夠更加自然一點,淡漠一些。

  徐成快馬加鞭的趕回,一路上似要發(fā)散心里余下的悲痛般,走了條風急路陡的林道,奔馳起伏之間帶走劃傷眼角的淚痕。一路未停,快到傍晚,風塵仆仆就這么到了玉霞客棧。

  馬匹交給小二暫做稍息,他來此處也是和霍子豪約好一同去徐府,今年元旦徐落生邀了武林的俠士們相聚于廳,同慶節(jié)日。作為霍乾坤長子的霍子豪,又是不少年輕一輩的楷模,當然在邀請名單上,并且可能還要在聚會上展露一些本事?;糇雍雷蛉蘸屯跸P置脙梢呀?jīng)到京云城,暫時安置在玉霞客棧。

  徐成一路過來臉上汗塵交雜,掌柜見是自家公子到店,立馬周到的安排好了一切。而這京云的第一客棧,本也就是徐府的產(chǎn)業(yè)之一。

  徐成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簡單清洗之后,店小二指路帶著他去找霍子豪了。

  霍子豪正同友人在客棧院內(nèi)的棋桌上論著布局和棋招,那渾厚的嗓音確實是霍乾坤“親傳”不假。而他對面搖扇輕擺,字字句句回得全然不落的人,正是林松。

  徐成到二人身前,拱手行禮道:“霍兄,別來無恙!”

  霍子豪大步跨開石凳,直接搭手在徐成手上,笑道:“徐兄,好久不見,你我都不需要這些俗禮。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西域的四王子,林松?!?p>  徐成拱手:“在下徐成?!?p>  林松回禮:“早聽聞京云第一公子大名,那是無數(shù)俠士艷羨,又令無數(shù)少女垂入夢鄉(xiāng)的絕世公子呀!”徐成來時林松早就注意到了,他不禁感嘆,如此才是徐落生所說的“俊朗活力”,要不是左青羽不在場,這之中肯定是難分高下的一場風度較量。

  徐成笑道:“那不過是江湖說的熱鬧話罷了。”

  林松搖著扇子:“江湖的熱鬧話這幾年倒是不少,青羽兄這會兒也是被一些熱鬧話給鬧得脫不了身。”

  徐成問:“四王子說的青羽兄,可是北翠山的左青羽?”

  林松收起扇子道:“正是!”

  徐成頓時神色欣喜:“青羽兄也在客棧里嗎?”左青羽名聲遠揚,他早就想見一見這位輕功了得的“白羽輕人”了。

  林松看徐成感興趣,說道:“是呀,不過佳人在懷,可走不開~”

  說來,江湖上有一些左青羽的緋聞,紅顏知己甚多,據(jù)說當年無生教和燕華一派在武林大會前的爭執(zhí)是因兩位紅顏而起。時過五年,身邊的紅顏不知道又加了幾位了。

  憶棠昨晚從徐府溜出來后就一直跟著左青羽,跟到玉霞客棧才知道他們就住在距離自己三間遠的客房里,當下給憶棠開心的一晚上都沒有睡意,絞盡腦汁想了各種辦法去拜師學藝。

  天剛亮,憶棠就從房里探出頭來,誰知好巧不巧就看見林松被左青羽趕出自己房間,林松一臉狡猾:“哎呀,這時辰尚早了些,你就這么著急與美人獨處一室嗎!”

  左青羽在房間里給了林松一個無奈的嘆氣,隨后關(guān)門上鎖。林松這不愛敲門的習慣,是要改改了!

  林松偷笑著,下樓去尋霍子豪。憶棠聽完楞在原地,師父還帶了師娘?壞了,昨晚沒想著還有師娘,光想著怎么討好師父了!

  在左青羽房內(nèi)的女子頷首一笑:“他還是這樣,慣不正經(jīng)的打趣你。”女子是左青羽北翠山的師姐,也正是北翠山山主伍智辛的小女兒,伍玥瑩。

  左青羽請她坐在桌旁,倒了杯茶道:“你從峽谷過來一路波折,事情說完之后就在客棧好好休息。”

  伍玥瑩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后道:“傅佳受傷后去了禾岳潭,入口似乎是在潭底,我們的人不敢貿(mào)然跟去,但是她出來之后身上的傷就已經(jīng)痊愈了?!?p>  禾岳潭是位于峽谷北側(cè)十公里的一池潭水,少年時,徐成和左閣習武曾在此處待了三天。左青羽沉思了片刻,胸口有種壓抑的感覺似乎松了一些。

  左青羽道:“看來她確定要在今年動手了,你繼續(xù)盯著,禾岳潭那邊我最近會過去。徐府那邊今夜應(yīng)該會出亂子,你安排就行。”

  伍玥瑩點頭,又說:“徐成昨日去峽谷了,喝酒哭了一晚,傅佳這摧毀人心的手段既隱秘又刻骨。徐成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他喝的酒里被傅佳下了蠱,等到武林大會,他不光會心力交瘁,甚至武功盡失也是有可能的?!?p>  聽到徐成,左青羽眸子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開口:“下蠱是她慣用的手段,徐成只是她目前撤掉的其中一個阻礙,等到武林大會,她才會真正的暴露她的目的。”

  伍玥瑩問:“你真的有把握在武林大會之前解決她嗎?”

  左青羽望著茶杯,道:“你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京云嗎?”

  伍玥瑩被問得一頭霧水:“這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左青羽道:“因為京云能讓所有東西都放大,只要我想拉她下地獄,這里的惡鬼們會毫不猶豫的就撲上去,而武林大會,就是京云的地獄入口”。

  京云是夢,是毒,是藥······這是他年少所愛之人說的,他們在京云的夢里身中劇毒,即便各自從地獄的邊緣被拉上來,卻已經(jīng)千瘡百孔,形如枯尸了。

  左青羽走出房門,心里的某張臉在仇恨中漸漸消失,他轉(zhuǎn)身,背影就好像恢復(fù)到心如止水一般,憶棠隨即跟了出去,可是她的背影在古暢看來卻是雀躍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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