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萬里外遙遠的洛薩公國。
那個寬敞的鐵血風格的房間,照明水晶熾熱的光線下,一個相貌威嚴的老人正在翻閱文件,直到一個士兵匆忙地走進房間,老人才抬起來目光。士兵正是之前被老者叫做小衛(wèi)斯理的年輕人,他皇家護衛(wèi)隊的制式軍服外尚披著一條棕色斗篷,沾滿了灰塵與露水,顯然是剛經(jīng)過了長途的奔波,便馬不停蹄地跑來報告。
“將軍大人,雖然屬下沒有追上那個孩子,但已經(jīng)查明了他的身份?!毙⌒l(wèi)斯理鞠了一躬,向老者報告說。
“講。”老人只吐了一個字,但持著文件的雙手微顫,卻顯示出內(nèi)心的波瀾。
“那孩子在索羅魯米參加了場小比試,拿了首名,又因為一直聞著一朵白色小花,所以人們印象比較深刻。說他是伊露維塔學(xué)院的一年級新生,叫做莫林·卡蘭德。”講完少年的姓名,小衛(wèi)斯理便停了下來等待老人的決斷,因為即便是他也知道這個姓氏實在關(guān)系重大。
果然,“莫林·卡蘭德”五個名字一出,老人威嚴的目光中牟然多出一絲驚亂,沉吟片刻,還是說道:“南方那邊查過了沒?”
小衛(wèi)斯理答道:“據(jù)說卡蘭德男爵確實育有一子,我還沒派人去那邊探查過?!?p> “查!”老人堅定的說道。
想了想,他又補充著:“等下,你親自去,別驚動其他人,也別驚動卡蘭德男爵,另外……”老人眸中閃過精光,像是下了什么決心,繼續(xù)道:“仔細打探一下,卡蘭德男爵宅邸這些年有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老人,白發(fā)圓臉,藍眸鷹鼻?!?p> “遵命,我這就出發(fā)了,將軍大人。”小衛(wèi)斯理又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房間中,老人久久注視著角落的一個畫板,正是小衛(wèi)斯理數(shù)天之前畫的那副: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手持一朵白色的三瓣小花,正注視著一塊黑色的方碑。他烏黑的頭發(fā)被夜風吹在臉側(cè),淡黃色的火光照耀下,一汪幽藍的眼睛中已泛著淚光。
“莫林·卡蘭德,卡蘭德……”威嚴的老人默念著。
“如果你真的還在的話,十二年前的夜晚又到底在做什么,還是說……那場夢靨你也有參與其中么,老伙計……”
……
……
莫林此刻正陷在夢境之中,毫不知情萬里外的故國王都,一個威嚴的老人正在默念自己的名字。
不知為何,自從被惡毒老人的詛咒擊中后,他便偶爾會陷入一些奇怪的夢境。尤其在失去了伊萊克佩婭之星后,夢境越發(fā)頻繁與古怪。
他感覺自己夢到了未來的片段,他正站在伊露維塔學(xué)院中的某個地方,看著一個令人驚嘆的雕塑,小黑落于他的肩膀。其他的景色非常模糊,像是有一層水霧在阻擋他的視線,但那個白石雕塑格外清晰,是一個正對著天空微笑的年輕人,身穿法袍,手持法杖,相貌似乎有些熟悉,身邊還有一頭寵物般的小熊。
少年覺得奇怪,自己又沒到過學(xué)院,怎么會夢得如此真實。
夢境在變幻。
好像他又來到了一輛會飛的馬車上,一起的還有艾玟諾,馬卡斯,還有其他幾個人,但同樣看不清樣子,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遠方一座無比高聳的白塔,直刺入云端,莫林隱約感覺白塔在注視著他。
然后這個夢境破碎了,變換成一個飛逝的片段,他在一個陌生的湖畔醒來,視野中是閃爍的陌生星空,這個片段呼嘯而過,湖畔變成了夜晚的岡底森林,惡毒老人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依舊是一副猙獰扭曲的面孔,向自己咆哮著,拼命咆哮著。
“我已經(jīng)來這里一千多年了,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當初不是這么說的!”
莫林拼命解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惡毒老人不信,然后似乎要折磨自己。于是莫林想從這個夢境里掙脫,他努力掙扎著,想醒過來,卻依舊在這個夢境里越陷越深。
惡毒老人在慢慢逼近,莫林又一次看到那幅讓他心悸的,昏黃的毒蛇般的雙眼。
“莫林!”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
“快醒醒,莫林!”少年辨別出來,這是艾玟諾的聲音。
突然般的,夢境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陽光的溫暖,莫林醒來。
瞇眼看去,窗外明亮的光線,太陽應(yīng)該已爬了老高。
“你沒事吧?”看到少年醒來,艾玟諾舒了口氣,說道:“剛剛看你滿臉痛苦的樣子,做噩夢了么?”
咬牙忍過一陣頭痛,莫林搖了搖頭說:“沒事,今天到甲板上走走吧,順便向邁克學(xué)長請教一下學(xué)校里的事情?!闭f完他跳下床,整了整衣服,等艾玟諾穿上斗篷,便一起走出艙室。
這是飛艇上的第七天,再過四天,便能抵達神圣王都,那里會有人帶他們前往學(xué)院。
雖然艾玟諾早已醒過來,他們卻依舊住在一個房間中,一方面因為飛艇上早已沒有多余的客房,另一方面掌管錢袋的艾玟諾堅決不同意花大價錢和其他旅客換,在擦了整整一天金幣之后,她終于把所有的金幣收好,鄭重地藏在了她的包裹之中,決心不亂用,尤其是不讓莫林或小黑亂用一個金幣。
而小黑,在把那張深黃色晶卡吮吸了數(shù)天后,居然完好地將之交給了莫林。只是晶卡中儲存的魔力已被消耗一空,這多少讓少年松了口氣。四階晶卡存儲的魔力雖然多,但價值也就十個金幣,比起晶卡本身的價格算是微不足道了。至于小黑,吸食了如此多魔力后,身體搖搖晃晃得飄在空中,兩顆小眼迷離不定,便如同醉酒一般,啾啾地哼著誰也聽不懂的歌,一時也沒再要其它的晶卡。
當然,雖然艾玟諾是亡者,莫林依舊會感覺有些別扭,每天都穿著外衣入眠。而艾玟諾,因為只需要少量的休息,大部分的夜晚都趴在靠窗的床上望著舷窗外的星空發(fā)呆,有時莫林也會陪她到很晚,講很多自己記憶里的故事,女孩便在床上安靜地聽,直到講故事的莫林漸漸睡著。
甲板上的陽光很足,艾玟諾下意識地往斗篷里躲了躲,其實除了幽靈那種虛體的外,大部分亡者都不會被陽光灼傷,但他們總下意識躲避這樣的光亮。
大型飛艇的甲板相當寬闊,百余米長,數(shù)十米寬,混雜著金屬的木制甲板上也有大量艙室與平臺,頂部則有一個比船體還大的氣囊,當然整個飛艇表面都固化著大量魔力晶卡供能的漂浮法術(shù)。莫林知道有些軍艦甚至沒有氣囊,完全依靠魔法器械,當然那會消耗非常多的魔力。
雖然甲板很寬闊,但莫林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邁克學(xué)長:在整個甲板最顯眼的一個平臺上,他正炫耀著火紅色的短發(fā),還別說,陽光下確實非常惹人注目,只是有多少人會覺得帥而非傻就不得而知了。
“邁克學(xué)長,給我們講講學(xué)院的事吧!”走近身前,莫林說道。
“現(xiàn)在還不行?!背龊鮾蓚€孩子意料的,邁克·卡維澤學(xué)長搖頭晃腦地拒絕了。
看到他們兩人臉上的驚訝,邁克連忙解釋道:“到了神圣王都自然會有人給你們講,這是二年級新生的工作,他們專門做過準備,講的可比我細致全面?!?p> “總之一年級是很重要的一年,關(guān)系到未來方向的選擇,你們到時候要仔細聽就是了。”做完總結(jié),他便繼續(xù)擺起了造型。
莫林與艾玟諾相顧無語,不過還真是讓人期待啊,托德爾最棒的學(xué)院,少年在心里暗想。
“莫林·卡蘭德?”一個聲音傳來。
單聽語調(diào),少年便知道這人是誰,這典型的格索克貴族腔調(diào),同時還帶著濃重的鼻音用來隨時表達輕蔑,他可不認識第二個這樣說話的。
“馬卡斯?”果然,回過頭來,便見到一個金發(fā)黑瞳的男孩,他此時換了一條墨綠的長袍,同樣華麗得一塌糊涂。經(jīng)歷了那個波折的夜晚,牟然見到熟人莫林不禁有些驚喜:“原來你也在這船上,怎么前幾天都沒見過你?!?p> “那是因為真正的貴族不會和這些平民住在一起?!毕攵疾幌?,濃濃地嘲諷語調(diào)便脫口而出,不過說完之后,馬卡斯自己卻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他換了個語氣,帶著些期待,帶著些懇求,說道:“啊……哈哈……我開玩笑的,”裝作沒看到莫林和艾玟諾臉上的怒氣,馬卡斯略帶尷尬地說道:“莫林,你那個……魔行鳥一代,能不能……借給我看看?!憋@然他不很習(xí)慣這樣懇切的語調(diào),說起話來也斷斷續(xù)續(xù)。
“啊哈,果然來了?!甭牭今R卡斯的話,莫林心里一樂,便仰起頭,裝作沒聽到。
“你那天,畫的真是一個魔力轉(zhuǎn)化核心嗎,那么復(fù)雜的東西,你花了多久記下來的?”見少年不理會自己,馬卡斯厚著臉皮追問。那天比試過后,他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那個戴著古怪機械的老人實在不像是騙子,也漸漸相信了老人的評判,心里對莫林不由有些佩服。
“啊?那個東西呀,在書上看過所以就記住了?!蹦蛛S口說。
“又是這個答案!難道看過和記住是一個詞么?”馬卡斯悲憤地想著,再看看莫林那清澈無比的幽藍眼眸,他只感覺眼前一黑,一口血差點就吐出來,不過他到底是真心喜歡魔法器械,強忍著對莫林說:“那個……魔行鳥一代……”
也不等馬卡斯說完,莫林便念道“out”,一架閃爍金屬光澤的陸行鳥便出現(xiàn)在平臺上,引來周圍許多的注目。
就當馬卡斯激動地以為莫林答應(yīng)了的時候,卻見到莫林從陸行鳥頸椎部取下一個零件,在穿著舊斗篷的艾玟諾的手指輕扎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長地對艾玟諾說:“既然金幣都歸你保管,這架魔行鳥也歸你保管好了,你可得“好好”保護我們的財產(chǎn)。”
說完,莫林轉(zhuǎn)頭對馬卡斯攤了攤手,無辜地道:“現(xiàn)在魔行鳥一代已經(jīng)是艾玟諾的了?!?p> 也不去管馬卡斯臉上的悲憤,他帶著幾分調(diào)皮,學(xué)著格索克貴族腔說:“不知道一個真正的貴族會怎樣請求一個平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