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誰為覆雨誰翻云（上）

　　小白曾說過要去找八荒玄火法陣，讓他自己救自己。原來她一直沒有放棄……這世間還有幾人愿為你這般？

　　張小凡深深看向小白道：“多謝！”

　　小白看到張小凡被那么擠兌，竟然還正經(jīng)的跟自己道謝，又想起當初因為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自己才輾轉(zhuǎn)各地來到蠻荒圣殿，這氣便不打一處來，憤憤的“哼”了一聲，臉撇到一邊去了。

　　見狀，朱雀趕忙上去打圓場道：“你就放過他吧。當務(wù)之急是商討御敵之策?！?p>　　“不是已經(jīng)商量好了嗎？”小白疑問道。

　　朱雀對著張小凡道：“他來了，肯定有更好的方法?！?p>　　不想小白卻哈哈哂笑出聲:“一個青云山來的山野村夫，有那么大能耐嗎？”

　　張小凡一時想不出何時得罪了小白，只能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

　　看著張小凡一副——‘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的無辜樣，朱雀輕笑搖頭，道：“我們?nèi)h廳?！?p>　　小白心情大好，一狐當先出了石室，朱雀緊隨其后，張小凡默不作聲跟著二人。

　　眾人來到會議室，這石室中間擺一方形石桌，上有一巨大沙盤，不同方位插著各色旗幟。

　　張小凡剛進門，便有人迎了上來，那人頗為興奮，喊到：“副宗主！”

　　忽見舊部，張小凡也是一喜，拍了拍那人肩膀，道：“燕回！好久不見。”

　　張小凡的反應(yīng)卻讓燕回一愣。若不是朱雀提前通知了，他當真會懷疑面前這位粗布麻衣、毫無戾氣的青年是不是副宗主鬼厲。

　　“鬼厲，這位是白虎圣使?！?p>　　只見朱雀所指之人，身材魁梧挺拔，身形硬朗健壯，白色虎皮加身，臉上劍眉虎目，好一股不怒而威之勢。

　　“四大圣使中的白虎么……”張小凡目光和善，向白虎點了點頭。

　　不料白虎卻是目露兇光，只瞥了張小凡一眼，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朱雀看在眼里，一時不作聲，攤手對著一位好像在閉目養(yǎng)神的白發(fā)老人道：“這位是玄武圣使?！?p>　　這位玄武圣使比白虎就更過分了，眼睛都不睜一下，不知該如何打招呼，張小凡只得向朱雀點頭示意。

　　燕回在旁邊看到張小凡臉色有些難看，趕緊低聲解釋道：“副宗主，玄武圣使平時就是那樣……”

　　張小凡聽得糊涂，心中在想那樣是哪樣。

　　又介紹過流沙，寂水的幾位小隊負責人后，朱雀道：“鬼厲，談?wù)勀愕耐藬持甙伞！?p>　　張小凡收回心思，道：“這些人以焚香谷為首，其中無青云門、天音寺兩派之人，我們當集中全力擊潰焚香谷，其他雜散小派自會不攻自破，到時候我們?nèi)绱巳绱恕?p>　　“啪！”卻不知張小凡說了什么話，引得白虎一怒之下一掌拍在了石桌之上，揚起一陣沙塵。

　　只聽白虎怒道：“這樣做我圣教弟子得擔多大風險？！”

　　張小凡面不改色對白虎道：“若不如此，贏得了此役，躲不過他日。”

　　沉默良久的朱雀先問了問小白：“小白，你可否……”

　　小白立刻答到：“我當然會出手，我還有很多賬沒和焚香谷算清呢！”

　　隨后朱雀向眾人道：“便按鬼厲說的辦。你們馬上去布置，散會?！?p>　　“我去看看鬼王宗弟子?！?p>　　“去吧?！敝烊笐?yīng)道。

　　鬼厲和燕回正要出廳，忽聽到廳里有個蒼老聲音叫到：“啊！散會了嗎？哎，小鬼哪里去了？哎小鬼你等等，老頭我有事要問問你?！?p>　　“小鬼？”鬼厲一開始還疑惑這小鬼叫的是誰，但下一秒發(fā)覺這聲音是沖著自己來的，一下莫名其妙，回頭一看，卻是剛才一直閉著眼睛的玄武圣使繞過桌凳朝他躡手躡腳跑了過來。

　　“我叫鬼厲，不是什么小鬼?！睂γ媲斑@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這鬼厲見過最老的老人，語氣也重不起來。

　　玄武笑嘻嘻道：“你叫鬼厲，我年紀又比你大很多，不該叫你小鬼嗎？”

　　張小凡竟無法反駁，只恨怎么沒把這老頭干皺的皮膚給笑裂開了。

　　“何事快說?！?p>　　“我想跟你尋個人，就是鬼王宗的鬼先生?！?p>　　張小凡只想快點離開此地，不耐煩道：“他死了，我親眼所見?！蓖耆珱]料想到玄武圣使接下來的表現(xiàn)。

　　如果說剛剛玄武的臉還似久旱的枯田，那現(xiàn)在便是在沙漠中千年不朽的胡楊，毫無生機。

　　“死了，死了......他怎么死的？！”

　　張小凡便將那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玄武，包括鬼先生臨終所托所言，張小凡本還指望玄武圣使能有所指點，沒想到玄武圣使變得有些奇怪。

　　“天意......報應(yīng)......天妒英才吶......”玄武開始喃喃自語，慢慢走向了張小凡不知道的地方。

　　張小凡回身望向朱雀，一臉疑惑，見朱雀搖頭示意他不必理會，便跟著燕回去往鬼王宗弟子所在之處了。

　　路上，張小凡正四下打量著宏偉的圣殿，忽的一封信件被伸到了他面前，只聽旁邊的燕回道：“副宗主，這是鬼王離開圣殿前留下的，他吩咐如果你自己來了圣殿，便把這信交給你?！?p>　　原來幽姨沒有跟他們說么......

　　張小凡拿過信封拆開來看。

　　閱畢，張小凡將信件折回原樣，放回信封中，將信封收入了懷中，目光落寞，心中長嘆：“你這般下場，從頭到尾皆是由我亂魔命數(shù)所致，是我欠你的。”

　　張小凡收回心思，轉(zhuǎn)向燕回道：“在我來之前的這段時間，這些人之中可有叛亂者？”

　　燕回答道：“沒有。倒是原來的弟兄多有抱怨，說鬼王這一招讓他們一身本領(lǐng)無用武之地，都盼著你早點來?！?p>　　“就算我不來，鬼王宗也不會怎么樣吧……幽姨為何引我來此？”心中雖有疑惑，張小凡也只能暫擱一邊，向燕回道：“我們都錯了，鬼王留你們在這里，就是為了應(yīng)對今日局面！”

　　聞言，燕回心中一驚，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但他知道，既然鬼厲說了，那便是真的，害怕再失言便不說話了，直引著張小凡前往鬼王宗弟子所在。

　　日落時分，整個蠻荒之地都沉寂了下來，還未開戰(zhàn)，鮮艷的紅色已經(jīng)染滿了張小凡眼前的景象。

　　這片天地經(jīng)受了烈焰般的炙烤，卻只染上了火的顏色，天下奇景，當添“日落蠻荒”這一處??！

　　“報！”突然而來的報警，打斷了張小凡的雅興，“正道各派已經(jīng)行動，徑直朝圣殿而來?！毖嗷叵驈埿》矆蟾妗?p>　　難道圣殿的位置一開始就暴露了？張小凡忽然懷疑。

　　“副宗主，朱雀圣使讓我把這個帶給你?！?p>　　張小凡回過頭一看，只見燕回手上托著一個盤子，盤子上疊著幾件衣物。

　　張小凡心中一嘆：終究是躲不過。一面走到燕回面前，接過衣物，道：“讓他們準備迎敵吧?！?p>　　明月高懸，蠻荒之地仿佛披上了一層銀裝，忽地天空中陸陸續(xù)續(xù)閃過許多微光，正是焚香谷所帶領(lǐng)的正道人士朝著蠻荒圣殿御空而來。人群之中一個青年喊道：“從這里下去！”幾百個身影瞬間停在了圣殿前方。

　　隨著距離的縮短，圣殿的掩護陣法也對這些人失去效用。

　　“前面有人。”人群中有人道。

　　那青年道：“各位道友前面綠洲便是魔教圣殿所在，務(wù)必小心地下的埋伏?！闭f完帶著幾十名身著焚香谷服飾的人率先走進了綠洲，剩下的人緊隨其后。

　　待正道眾人走近，那青年認出了那群鬼王宗弟子前站著的身著鬼王宗宗主服飾的人，忍不住怒呵道：“你竟然沒死！”

　　張小凡冷笑道：“云易嵐當真膽小怕事，竟然讓徒弟打頭陣，我看這焚香谷谷主之位早日讓給徒弟來坐好了。”

　　“哈哈哈哈！”張小凡身后的鬼王宗弟子起哄大笑。

　　李洵冷哼笑道：“不過是些魔教余孽，還不配讓我?guī)煾赋鍪帧９韰?，識相的便交出玄火鑒，可以給你自行了斷。”

　　李洵此言本意是滅魔教士氣，不想后邊各個小門小派聽到鬼厲之名，突然騷亂起來。

　　“原來他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血公子…”

　　“他竟然還活著！魔教圣殿大門那里還有那么多鬼王宗弟子，鬼王會不會也還活著…”

　　看著鬼厲身后隊伍整齊威嚴的鬼王宗隊伍，各個小門小派弟子心中怯意不言于表。

　　李洵見狀，忙大喊到：“諸位道友勿慌，魔教鬼王確已死于與青云門大戰(zhàn)中，這鬼厲恐怕是僥幸逃了出來。我這便擒下他。”

　　李洵敢這般自負，是因為在前段時間，在云易嵐的指導下，他隱約窺探到了焚香玉冊“赤陽”境界的頂峰，同輩弟子中已無對手，就算和師叔上官策也能對上十多個回合，再加上此地玄火之氣極盛，對其法寶和術(shù)法威力增幅極大。

　　見李洵按捺不住要出手，張小凡暗自冷笑，朝李洵道：“玄火鑒就在我身上，有本事便來取吧！”

　　“找死！”李洵早就視張小凡為眼中釘、肉中刺，自不會放過除掉他的大好機會，一出手便不留余力。

　　只聽李洵口中法決念畢，其身后憑空現(xiàn)出八團赤色火焰，火焰在李洵身后繞圈而轉(zhuǎn)，熊熊燃燒，驅(qū)散了四周的夜色。

　　“區(qū)區(qū)八顆赤陽離火珠，便敢在這里叫囂？這可不是焚香谷，還是讓上官策來吧。”

　　李洵怒意更盛，這鬼厲修道時日不知比自己晚了多少年，他雖然自傲，但也有自傲的資本，鬼厲這般瞧不起他，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當下一馬沖出，手中玉陽尺燃起的熊熊赤火亦是他心中的怒意，直指張小凡。

　　張小凡不慌不亂，朝著李洵直接祭出了噬魂。

　　只見李洵速度不減，九陽尺赤芒更盛，一個橫拔精準的把噬魂掃了開去，繼續(xù)直取張小凡。

　　張小凡避其鋒芒退向噬魂飛回的方向。

　　李洵自是不放，緊追而上，但還是張小凡快了一步。

　　張小凡握著噬魂，除了隱隱的灼熱感之外還一種厭惡，對火的厭惡，尤其是在跟焚香谷的人對戰(zhàn)的時候。張小凡認為這是因為嗜血珠的緣故，嗜血珠中的陰邪戾氣畏火，噬魂又是血煉之物，所以他才能明顯的感覺到。這種厭惡感多少會影響到他，影響的程度取決于火焰的厲害程度，李洵這樣程度的火焰，他尚且能應(yīng)付自如。當下立馬運轉(zhuǎn)起大梵般若和太極玄清道將噬魂包裹，又和李洵拆擋了十幾下。

　　見十幾尺搶攻無效，李洵在出尺同時，右手法訣一引，手上迅速燃起一團赤色火焰，同時身后四顆離火珠飛來聚集在他右手之上，旋轉(zhuǎn)了幾下便合成了一顆一樣大小的火珠，但與原來火珠不一樣的是，火珠的最外層的火焰顏色變成了橙黃色。隨后其一掌，將火珠朝鬼厲拍去。

　　李洵出手已是極快，不想張小凡更快，李洵出掌的一瞬間，一個發(fā)著金光的佛家“卍”真言已在張小凡掌前顯現(xiàn)，將張小凡整個人護在了后邊。這一招便是大梵般若中有名的“般若心鏡”，若是有天音寺年輕輩弟子在場，必定會忍不住連連稱道，畢竟能這么迅速的使出這么大范圍和這種色澤的“般若心鏡”的，除了“普”字輩師叔祖外，也只有法相主持一人了。

　　李張二人雙掌隔空相接，已臻盛陽境威力的離火珠狠狠砸在了“般若心鏡”之上，隨后“砰”的一聲巨響，那離火珠竟如煙花般炸裂開來，隨那火花迸射而出的還有一道人影，是焚香谷的李洵。

　　火光消散，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的李洵看見遠處鬼厲若然無事的站在那里，心里既是震驚這大梵般若的防御能力，又是惱怒現(xiàn)在的自己無法同時迅速凝聚兩顆盛陽境的離火珠。

　　若有兩顆，定能破了這般若心鏡！李洵心中這般想著。其實不然，張小凡的般若心鏡雖在李洵眼中與天音寺弟子使的別無二致，但只有張小凡知道，自己這一招蘊含了佛道魔三種真法大能，三種真法巧妙結(jié)合，相互施為才能這般牢不可破。

　　焚香谷長老呂順眼見李洵吃了這般大虧，心里估摸他多半不是鬼厲對手，得找個機會把這年輕氣盛的人拉住，莫要壞了谷主大事。

　　但見李洵仍不放棄，待得身后離火珠又凝聚滿八顆，再次攻向了張小凡。隨著他法決念閉，身后八顆巴掌大的火球竟開始分裂，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整整一百二十八顆石子大的火球從四面八方如流星般一起襲向張小凡。

　　“要以量取勝嗎？”張小凡冷笑了一聲，雙手合十，口中法決默念，然后雙手舉至頭頂，由上至下展開于周身畫了一個圈，片刻忽的梵音四起，一座金色透明的大鐘將張小凡罩在其中。

　　“無量金鐘！”呂順不由得驚念出聲，若不是知道鬼厲出身，他當真要認為這是位天音寺弟子了，若不出自己所料，李洵的這一次進攻也傷不到鬼厲一分一毫。不過未見呂順面露著急之色，卻是口中嘀咕道：“要用那招了么。”

　　果然，盡管有數(shù)量的優(yōu)勢，但面對“無量金鐘”這種全方位防御的招數(shù)，就毫無優(yōu)勢可言了，再加上能量的分散，離火珠撞在鐘上，只留下陣陣漣漪與鐘響，便化作了無數(shù)火星，彌漫在空中。但李洵的進攻并未停止，手持燃著橙色火焰的九陽尺已經(jīng)沖到十步之內(nèi)。

　　在場之人都以為李洵要利用這樣的沖刺攻破鬼厲的防御時，忽的見他將九陽尺祭了出去。

　　見狀，張小凡撤掉了“無量金鐘”，就要施展“般若心鏡”防御。就在無量金鐘消失的瞬間，只聽見李洵口中傳來一聲厲呵：“爆！”

　　霎時間鬼厲周圍那些漂浮著的暗淡火星又亮了起來，以九陽尺為中心，散發(fā)出無數(shù)光線將它們連接成一張火網(wǎng)，緊接著，從那火網(wǎng)之中，一股火焰巨浪由下而上“轟”的一聲炸裂開來，瞬間將張小凡整個人淹沒了。

　　在場的正道人士見到鬼厲被如此威力絕倫的一招擊中，頓時歡呼雀躍起來。而反觀李洵本人，卻是一副奇怪表情，隨后對著面前的火海驚厄喊到：“你…你…你…”話還未說出，不知從什么方向突然沖出三團黑霧，將李洵包裹。

　　在場中人沒看清發(fā)生什么，便見到李洵從霧中倒飛了出來，滾落在地。其師妹燕虹見狀趕忙上去扶起。李洵一面緩緩起身，一面運功穩(wěn)住自身傷勢，但還是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來。他掙脫開燕虹，甩手將嘴角血污抹去，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那現(xiàn)出身形且毫發(fā)無傷的鬼厲，心中不斷重復：“不可能…不可能…”剛要再次運轉(zhuǎn)起離火珠，肩膀卻被一只手掌壓住，原來是呂順，只聽呂順對他悄悄道：“他們到了，莫要沖動壞了谷主大計！”李洵這才咬牙暫時作罷。

　　正如呂順所說，正道這邊陸續(xù)落下無數(shù)身影，是大部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