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四月十一日辰時,山東登州府威海衛(wèi)城東北三里水師營盤中,戰(zhàn)船福海號在涌浪中微微搖擺,趙烈在船艙中發(fā)呆,身后伴當萬基屏息而立。
對于小趙大人的時常發(fā)呆萬基等一眾伴當早已是習以為常,嗯,自從八個月前,百戶趙烈同伴當萬基、黃漢、張鼓聲、余大寶、杜立等人打鬧,從福海號船頭落水摔暈醒來后,時不時的發(fā)呆已是趙烈的一種習慣,一天沒有數(shù)次的呆滯就不是趙烈趙大人。
趙烈如果聽到萬基心里的嘀咕一定會發(fā)飆,靠,我從天朝盛世穿到明末亂世,心中之郁悶、惶恐也是你個明朝小白能曉得的,一時想不開言行失當也屬正常嘛,易位相處,讓你小子穿到天朝只怕被精神病。
趙烈一月前剛剛過十六周歲,正式成丁,成為大明威海水師福海號船長,這多虧了明朝大好的世襲軍戶制度,因為老爹趙海明乃是大明登萊水師指揮同知、威海衛(wèi)水師指揮使,自家一個兒子早立軍功榮任百戶,多大點事嘛,在大明軍戶體例里將這等小事辦妥就是上官一句話的事。
趙烈上世三十出頭,正在一個香港醫(yī)藥公司人遼省的銷售經(jīng)理,一米七的個頭,外貌平常,有過女友,沒有婚姻,事業(yè)湊合。一天,坐船從大連到青島途中,在甲板上散步時因突如其來的大風浪失足落水,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莫名來到明末,來到此處唯一的好處就是年輕強健,身高一米八十余,體格強健,因自幼習武,精通槍術(shù)、箭術(shù)、刀法,水性不錯,只是面目黝黑,不符后世審美。
剛到這里時,趙烈迷茫不已,他對于此段歷史只是知曉大體走勢,何況歷史的記載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可信度實在是不高。
如今已是天啟年間,難道只能坐等亂世來臨,扎上一個豬尾巴,成為清初哪位王爺、貝勒、貝子的大好奴才,一口一個奴才卑躬屈膝臣服于外族,作為一個后世人當真是做不來。
既然腰有點硬、臉皮有點薄、發(fā)式不可改,那就只能另外想些法子了。
于是趙海明府上的仆人發(fā)現(xiàn)一向粗豪的二公子變得異常勤奮,每天操練武藝,晚間多是秉燭夜讀,白日有暇就向幕僚、總管請教機宜,更是將水營軍戶中幾十名十幾歲的軍余糾集起來,分為文隊武隊,白日練習武藝,操練陣勢,傍晚讀書習字整日個忙個不停,將這些軍余每日折騰的欲仙欲死。
不過,這些人倒是沒有太多怨言,都是咬牙支撐下來,作為軍戶子弟,他們當然曉得這是公子在為將來積攢嫡系,出身軍戶的他們出路就在于此。
何況,趙烈所講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道理,什么大明不過是腳下土地的一小部分,東方西方還有很多的國家大地,座船從東向西就可以繞行一周。
介于許多人不信,趙烈還將世界簡易的輿圖繪制出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哦,倭國就在東部不遠,怪不得經(jīng)常打劫大明。此外他們經(jīng)常聽聞的紅夷大炮的紅夷就在極西之地等等。
這般軍余唯一的疑惑就是趙烈怎么知曉這么多東西,對此,趙烈的解釋就是數(shù)月前登州之行遇到了弗朗機神父和軍兵,這才知曉。
不過余大寶晃著不那么太靈光的大腦袋想了想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曾經(jīng)遇到過什么弗朗機人,上番可是他陪同公子前往登州的。難道自家又記錯了,真有這個事。
今日,趙烈坐于艙中還是苦思日后的出路,這幾個月來,他思量了幾條路子,不過,各有缺憾,不是太過妥當。
水寨口的炮臺響起兩聲號角,趙烈透過舷窗看到一艘蒼山船正緩緩駛?cè)霠I寨,靠岸后,兩個兵丁快步下船,向指揮使衙門行去。
趙烈端詳了一下這個蒼山船,上面懸掛的是登萊水師指揮使王大人的旗幟,乃是登州的哨船,定是有事前來威海知會。
果不其然,盞茶功夫,官署響起三聲號角,指揮點兵了。
“大人,披甲?!睂iT打理武備的伴當黃漢、余大寶分別奉上披甲和雁翎刀。
嗯,大有長進。趙烈暗中點頭,相比以往可是迅快多了。
趙烈披甲完畢,看看幾人也是拾到妥當。
“出。”黃漢前驅(qū),趙烈萬基居中,余大寶在后,依次下船向官署走去。到了官衙外,正好看到福島號船頭余福、福山號船頭黃鐵山、福門號船頭吳山走了過來。
“余大人、黃大人、吳大人?!壁w烈抱拳施禮。
幾人也是笑著回禮,這位爺雖說是二公子,不過將來趙家在軍中的職位可是由他世襲,不可怠慢。
“爹?!庇啻髮殹ⅫS漢上前施禮,他們可是余福和黃鐵山的兒子,余福、黃鐵山可是趙海明多年嫡系部下,兒子大了就陪伴趙烈身邊,這也是大明軍中的體例。
“嗯,起來吧?!秉S鐵山、余福當老子的架子端得十足。
“咳咳。”趙烈橫了兩小一眼,兩人急忙挺胸疊肚的站好。萬基一旁叉手站立憋著笑。
“三位大人先請。”趙烈禮數(shù)周全,雖說他是指揮使的兒子,不過這幾位都是老爹的嫡系部下,他作為后進晚輩須得謙讓。
老三位沒有繼續(xù)謙讓,當先進入,趙烈等人隨后而行。
進得官衙,寬闊的前院中已有不少的船頭到了,見到幾位船頭,近前見禮寒暄,很是熱絡(luò)。
“大人到?!眱擅H衛(wèi)喝道。
當先出現(xiàn)的是趙海明的親衛(wèi)李虎,隨后就是身高近一米八,面目微黑,身體粗壯的指揮使趙海明,幕僚李明峪、王哲跟隨,最后是趙達、馬彪、崔海三名親衛(wèi)。
“參見大人?!币槐姶^跪拜施禮。
“免禮,”趙海明虛扶一下,眾人起身。趙海明入得官案后坐好。
“各位,今日登州哨船帶來了登萊水師王大人的軍令,命我威海水師三日后抵達登州,前往東江公干?!壁w海明邊說邊環(huán)視了下方一眾部下,“我命你等后日卯時初,兵甲齊備,出登州?!?p> “遵命?!北娙她R聲應(yīng)答。
“你等兵甲輜重有缺,找王先生會辦。退下吧。趙烈隨本官來?!壁w大人言罷即刻回轉(zhuǎn)后堂,趙烈急忙趨前跟隨。眾人叉手相送。
隨后,“王先生”之聲四起,趙烈不看可知,眾人定是圍攏王哲,打算多多討要些物件,如果不是老爹招來,他也是其中一員,會鬧的孩子有奶吃嘛。
回轉(zhuǎn)后堂,趙海明除掉官帽官服,只留網(wǎng)巾,換了身常服,下人上了茶,屏退了他人,只有趙海明、趙烈以及李虎、趙達兩名親衛(wèi)留在室內(nèi)。
趙烈向李虎、趙達拱了拱手,這兩位有暇就教授趙烈槍法、箭術(shù),可算是趙烈的師傅,趙達還是趙家族人。兩人含笑回禮。
“烈兒,最近武藝操練的如何?!壁w海明邊飲茶邊問道。
“父親大人,孩兒每日不敢懈怠,時時操練,略有小成?!壁w烈大聲道。
趙海明微黑的面龐轉(zhuǎn)向李虎。
“大人,二公子日日不輟,槍術(shù)、刀法、箭術(shù)已成,此外,這數(shù)月來公子氣力大增,堪稱神力,如是對陣我二人已不是敵手,如今只缺戰(zhàn)陣歷練。”李虎躬身答道。
這就是穿越福利吧,據(jù)身邊人講,自多半年前始他的氣力大增,趙烈也是莫名。
“很好,不虧我兒?!壁w海明捻須大笑,極為欣慰。
“烈兒,此番出征東江,福船、海滄、沙鳥船等合計數(shù)十艘戰(zhàn)船出陣,于建奴恐有接陣,你領(lǐng)船時日尚短,今次還是留守本寨為佳?!壁w海明言罷看著趙烈。
“父親大人,今老奴已占遼東全境,朝廷只占旅順一地,覺華島,皮島等數(shù)十小島,遼南到登州區(qū)區(qū)三百余里,登州已是戰(zhàn)場,再無可退之地,孩兒望隨父出戰(zhàn),今老奴水師羸弱,不虞大險,反有裨益,望父親成全?!壁w烈正要尋機看看中國歷史上滿萬不可敵的野豬皮,如何肯放棄,既然出身登州軍戶,日后必會同建奴放對,當然是知敵愈早愈好。
“哈哈,”趙海明大悅,“真吾麒麟兒,好,如你所愿,兩日后出。”趙海明也是考校一番趙烈,畢竟長子趙猛少時騎馬跌落,右臂不良,如今主要是和老妻一同打理在文登縣的自家莊子,自家今后主要看面前的次子,略探兒子膽略,能否擔起家族重托,結(jié)果是大謂本心。
趙烈咧嘴苦笑,我今年三十有四了,麒麟兒,情何以堪啊。
走出官衙,三個伴當跟隨其后,趙烈說了一下,三人都是興高采烈。
“不怕回不來,此番可是要上戰(zhàn)陣了。”趙烈試探一番。
“不怕,大丈夫功名馬上取,再者我還是二兒子,怕甚?!秉S漢大咧咧的回道。
“對,我等都不是長子,都是軍余,不如出外闖蕩?!比f基也是附和。
嗯,趙烈略一想,還真是,包括自己在內(nèi)都不是長子,大多都是次子,黃漢、張鼓聲還是庶出,真是一群的二貨組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