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明凡參加這種宴席,是要單獨坐在一個桌子上的,因為他好歹也是皇帝的弟弟。
可是他帶著舒團(tuán)兒和慕容聽雪,徑直走到了給元淮準(zhǔn)備的桌上。
大家都知道他們關(guān)系好,所以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落座后,元淮保持著嫡公主的儀態(tài),端端正正坐著,目不斜視。
明凡則到處張望,看都有誰來了。果然,首輔并沒有缺席。
而且繡衣指揮使白虎也來了,此時他正閉目養(yǎng)神。
舒團(tuán)兒百無聊賴地翹著小二郎腿,抱怨著怎么還不上菜,怎么會居合的人還沒來。
而慕容聽雪則是很無奈地坐在那里。
其實今天發(fā)生的所有事,都是她意料之外的。
最開始她只是在小院里練練劍,就被明凡舒團(tuán)兒拉著查首輔了;
她本來只是以為到處打聽小道消息、只是在京城里逛逛,誰知道是膽大包天地跟蹤首輔;
普通地跟蹤也就罷了,明凡和舒團(tuán)兒竟然就一路跟到了皇宮里,還進(jìn)來了;
進(jìn)來后老老實實等著唄,可是明凡和舒團(tuán)兒偏要逛皇宮,逛著逛著居然進(jìn)了公主府;
更離奇的是,在公主府里她看到了個吃書的公主!
好容易她以為可以回去了,可又來了個什么倭國人,有宴席......
慕容聽雪自以為是很老實的人,沒想到一上午下來,自己竟然就坐在宴席上了,還和公主挨著。
經(jīng)歷過于魔幻。
明凡正四處亂瞅呢,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叔!小團(tuán)兒!你們也來啦!”
明凡和舒團(tuán)兒順著聲音望過去,看到了賊眉鼠眼的大夏第一紈绔,元開石。
元開石見到他們很開心,把他爹靖王甩在一邊,快步走了過來。
靖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將自己孤零零地舍棄在了桌子上,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
他很想錘這個兒子一頓,但是怕元開石回去跟王妃告狀......
元開石坐在明凡邊上,歪頭小聲道:“小團(tuán)兒是不是一會兒,要上去打一場?”
在他的觀念里,舒團(tuán)兒是好戰(zhàn)、蠻橫、粗暴、無理的微型暴龍,萌萌的外表和人畜無害的智商都只是表象。
所以他第一時間判定,舒團(tuán)兒來就是干架的。
他剛說完,明凡就以憐憫的眼神望了他一眼。
舒團(tuán)兒悄悄地一腳蹬了過來。
“喵(↓)嗚(↓)(↑)!”(又說我壞話呢?。?p> 當(dāng)著這么人的面,舒團(tuán)兒是不能把元開石蹬一個大跟頭的,所以她用了暗勁兒,看著這一腳沒什么威力,實際上卻可以讓元開石非常疼。
元開石中腳之后,疼得齜牙咧嘴,卻沒敢聲張。
靖王孤單地坐在位子上沒什么事,就一直盯著自己的兒子??吹剿ち艘荒_后,心頭大爽。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還是小團(tuán)兒做事利落,不拖泥帶水,說踹就踹。
他已經(jīng)把自己代入了舒團(tuán)兒的角色,仿佛感受到了那一腳的感官反饋,高興地喝了一大口茶。
“小團(tuán)兒盡量還是不出手。”元淮插嘴道。
元開石疑惑地看著她。
明凡點頭表示同意:“皇家那么多人呢,再說大夏有那么多高手,哪里輪得到團(tuán)兒。這種風(fēng)頭可出不得?!?p> 元開石聽了他們的話,掃興道:“知道了知道了,又是各種亂七八糟的道理,真是煩心......喜歡打就打嘛,非要牽扯這么多東西?!?p> 元淮無奈地撇撇嘴。
其實元開石是很聰慧的,許多事情都看得門兒清。但是他很討厭去想和朝堂、和權(quán)力有關(guān)的事情,他喜歡的是當(dāng)大俠、瀟灑地過一生。
如果他修煉天賦高的話,倒是可以做皇家的刀,那樣還是挺自由的,也沒有什么身份上的束縛。
但可惜的是,他都二十了,還停留在一品上,怎么都升不了品級。
所以就只能委屈自己,做一個紈绔了。
幸好他有一個相對開明的爹和一個寵愛他的娘,不會逼著他參與權(quán)力斗爭。
當(dāng)然,這里面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他爹靖王也不喜歡搞斗爭,并且還挺怕王妃的。
就在這時,元開石注意到了坐在一邊兒一言不發(fā)的慕容聽雪,問道:“這位是?”
慕容聽雪看了他的黑眼圈和蠟黃的臉色一眼,露出了淡淡的鄙夷,沒有回答。
元開石:“......?”
感覺莫名被鄙視了。
明凡介紹道:“這是慕容聽雪,劍宗的少劍主?!?p> “少劍主?!”元開石驚訝地看了慕容聽雪一眼。
他以為這個滿臉英氣又極為美麗的女子,是若煙閣新來的姑娘,剛才還暗道春梅的花魁地位危險了呢。
沒想到竟然是個大角色。
“陛下知道嗎?”他小聲道。
在這種場合,即使是私下交談,也不能說皇帝,必須說陛下。
“之前我請示的時候說過了,父皇知道?!痹吹馈?p> 元開石篤定地說:“那等倭國那兩個人來了,少劍主肯定是要上場了?!?p> 元淮和明凡不置可否。
慕容聽雪也沒怎么在意,她是靠本事吃飯的,上場就上場嘛。
只要不讓她說話、不問她什么問題,只是上去打一架的話,那沒問題。
再說了,其實慕容聽雪也想看看那“居合”是什么東西。
她下山游歷就是為了看看世界,長見識的。
“陛下到~”太監(jiān)尖細(xì)而嘹亮的聲音響起。
元開石趕忙回了靖王身邊,跟著大家一起站著迎接皇帝。
元慶帝走了進(jìn)來,所有人一起鞠躬。
那個光頭國師沒有來,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太監(jiān)以外,是兩個裝扮奇特的人。
一個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個是看著與明凡他們同齡的少年。
他們都穿著寬大的衣服,腳下踩著兩齒木底鞋,走起來吱吱作響。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昂著頭走到了為他們準(zhǔn)備的桌子上,跪坐下來。
明凡可以明顯看出,他們的眼中有著極度的自傲和自信,應(yīng)該是才來大夏不久。
“今日之宴,乃是陛下為大夏與倭國之友好,專為倭國特使所辦......”
太監(jiān)開始按照流程,說一些場面話。
倭國兩人耐心聽完,起身鞠躬表示感謝。
太監(jiān)說完后,到了倭國人自我介紹。
年紀(jì)大的倭國人學(xué)著大夏禮節(jié),拱了拱手,開始說起來。
他的名字叫“吉崎美也”,一聽小日子過得就很不錯,自稱是大倭國前三的武士;
年紀(jì)小的叫做“花上晴”,現(xiàn)年二十歲,是倭國年輕一代最驚才絕艷的武士,他對居合的領(lǐng)悟,據(jù)說已經(jīng)比得上一些老牌武士了。
接著就是什么久聞大夏繁華富庶、武道昌盛,他們二人遠(yuǎn)渡重洋而來,既代表倭國天皇來對大夏表示友好,又代表倭國武士界來見識見識大夏的高手,想和大夏高手進(jìn)行友好的切磋......
雖然話說得看上去很客氣,但那隱隱挑戰(zhàn)的姿態(tài)還是挺明顯的。
終于,他像是背完了臺詞一般,結(jié)束坐下。
元慶帝這時才開口:“使者剛才屢次提到‘居合’一詞,此招式究竟有何奇妙之處?”
吉崎美也恭敬回答:“居合乃是拔刀術(shù)中的代表,講求的是于跪坐之時,瞬間拔刀斬殺敵人,不給敵人可趁之機?!?p> 元慶帝皺眉:“只有拔刀嗎?有無養(yǎng)劍之法?”
“并無陛下所說?!?p> 議論聲四起,大家都很意外。
明凡也覺得不應(yīng)該這么簡單。
或許是被“居合”這個看上去很厲害的名字誤導(dǎo)了,又或許是之前倭國人把拔刀術(shù)吹得太過,大家都以為居合中會有很多奧妙。
可是就以剛才吉崎美也所說的來看,居合就是個偷襲殺人的技巧啊。
感覺就是......咱本來吃著火鍋唱著歌,你突然抽出到來砍我。
只是抽得比較快而已。
“那是否會蓄力蓄勢?”一個武將問道。
吉崎美也搖了搖頭:“如若蓄力,還談何快速拔刀?”
也是,如果有蓄力、蓄勢過程的話,那還談何偷襲?
元開石在一旁遺憾地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刀法呢......”
舒團(tuán)兒倒是挺感興趣,她是走敏捷流的,講求的就是一個“快”和“出其不意”,和居合有一點兒的共同之處。
“你覺得怎么樣?”明凡問向慕容聽雪。
他沒想到的是,慕容聽雪竟然沒有再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反而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
“尚可?!?p> 這個評價如果是別人說的,明凡會認(rèn)是敷衍;但當(dāng)話從慕容聽雪口中吐出時,就成為一種認(rèn)可了。
“可是這只是個偷襲招式啊,使陰招、暴起殺人而已,感覺沒什么值得稱贊的呀?”
明凡問出了他的疑惑。
慕容聽雪難得地說了句長一點兒的話:
“狹路相逢,誰后出劍誰死?!?p> 幾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愧是走過江湖的人,跟那些武將、那些官員看到的不一樣。
在江湖之中行走,和上戰(zhàn)場是不同的。戰(zhàn)場中大家都是兵不離手,所以你拔刀再快也沒用。
但在江湖中,很有可能走著走著就碰到了仇人,或者冷不丁就要動手,這時候誰出劍快,誰就能獲得極大的優(yōu)勢。
“如果按這個思路的話......是不是也適合刺客?”元淮舉一反三。
慕容聽雪點點頭。
作為劍宗下一代劍主,她很清楚大夏的力量有多強大。
也知道雖然宴席上的人很多都表現(xiàn)得挺無知,但絕對有懂行的。
單說那個繡衣指揮使白虎,他肯定知道拔刀速度的重要性,畢竟錦繡閣可是刺客大本營。
“能否展示一番?”
果不其然,白虎發(fā)話了,他對居合挺感興趣的。
吉崎美也看向花上晴,點了點頭。
花上晴得到命令,望向元慶帝,微微拱手。
而就在下一秒!
白虎突然屈指,輕輕將一枚葡萄彈向花上晴。
花上晴拱手的動作還沒結(jié)束,卻以明凡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左手握刀鞘、右手拔刀,將那一枚飛向自己的葡萄切成了兩半。
然后他右手旋轉(zhuǎn)向下放刀,在刀尖向下時向上提刀,最后納刀入鞘。
拔刀干凈利落,收刀動作雖然簡單卻很有美感。
白虎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挺快的?!?p> 舒團(tuán)兒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起來——這個花上晴有東西的啊!
明凡和元開石品級還低,他們沒有看清動作,但是卻能判斷出花上晴的速度來,確實很快。
不愧是倭國年輕一代最強的武士,真有點兒東西。
元慶帝感興趣問道:“除了居合以外,你還有什么絕學(xué)嗎?”
花上晴回答:“對戰(zhàn)刀法也略微精通?!?p> “與你的居合相比如何?”
“相差無幾?!?p> 元慶帝笑了出來;“想不到倭國這次來的,是這么天才的一個年輕人。有無興趣與我大夏少年打一場?”
花上晴聽到可以對戰(zhàn),眼中陡然爆發(fā)出了不一樣的神采。
明凡看在眼里,悄悄給桌上的人道:“看著像是一個小武癡,不是很正常的樣子......”
可是除了元開石點頭附和以外,大家都沒搭理他。
明凡看了看,得,自己這一桌子也都不是些正常人。
舒團(tuán)兒已經(jīng)開始渾身扭動了,身上發(fā)出陣陣骨頭摩擦的聲音,這是她獨有的熱身方式,能讓身體更好地扭動,對戰(zhàn)時更靈活;
慕容聽雪身周的氣勢變了,一會兒像是輕輕飄飄讓人捉摸不定,一會兒又像是雪花飄落般冷厲,一會兒又像是蝴蝶舞動般美妙......
元淮呢,則是對打架的事情一點兒都不關(guān)心,她已經(jīng)偷偷拿出來了本《石頭記》,聚精會神看了起來。
而元開石愿意搭理明凡,除了他在幾人中處于最底層以外,更因為宴席上沒有豐腴的婦人,他感到百無聊賴。
“大夏男兒何在?與他戰(zhàn)上一場!”
元慶帝猛然大笑,高聲道。
“兒臣在!”三皇子應(yīng)聲站起。
“臣在!”一坐在下側(cè)的兵部令使起身拱手。
“臣在!”白虎后面站著的一個繡衣使者大聲道。
“臣在!”靖王邊上站著的人不落下風(fēng)道。
“末將在!”一個桌子上的年輕人,扔掉酒杯騰地站起來。
“臣在!”
“臣在!”
“末將在!”
......
請命聲此起彼伏。
連舒團(tuán)兒都蹦了起來,“喵(↑)嗚(↓)!”了一下。
這就是大夏。
幾百年屹立不倒,十幾代人積攢下來了舍我其誰的雄壯。
元慶帝大笑出聲:“人太多,太多!你們豈不是欺負(fù)人家勢單力???”
請命的人都默不作聲,等待元慶帝的命令。
“老三,你去與他打一場?!彼铝畹?。
三皇子元瑞,元淮同父異母的弟弟,如今只有十六歲,比花上晴小了四歲。
他聽到元慶帝的指令,興奮地大喊道:“尊父皇命!”
然后一躍跳到了未央宮大殿的中央。
宴席所在的大殿面積不小,中間留出來的空間,平日里是讓宮女跳舞、奏樂的,現(xiàn)在用作比斗也綽綽有余。
“請!”
三皇子向花上晴抱拳。
花上晴緩緩起身,走向大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