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凡繼續(xù)聽著,花上晴繼續(xù)講述著。
在打倒神倉之后,花上晴的父親作為出力最多、也是最強大的將軍,成為了新一任大將軍。
花上晴呢,也順理成章地有了極高的地位,可以知曉許多真相。
他慢慢地發(fā)現(xiàn),自己從前殺的人里面,其實大多數(shù)還是可憐人。
他們不是人面獸心的壞人,只是神倉將軍府治下普通的武人。
他們所做的,也只是聽從命令行事。
甚至可以說,站在他們的角度上,他們并沒有做錯什么——武士為主而死,不問對錯。
花上晴本來就已經(jīng)亂了的心思,再一次受到了打擊。
起義軍沒有錯,與他們以命相搏的敵人沒有錯,那到底是誰錯了呢?
他想來想去,最后悲哀地發(fā)現(xiàn)——真正錯的,可能只是那幾個野心家。
更可怕的是,他發(fā)現(xiàn)那幾個野心家里,不只有神倉家的人。
他不敢再深思了,因為他每天還是要面對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選擇推掉所有的事務(wù),把全部的心思都傾注到了刀上。
不再管外面怎樣,不再去想自己怎么都想不通的道理。
他想,如果自己足夠強的話,那是不是就能一人左右倭國的走向了?
之后,他就踏上了到大夏的船。
......
明凡聽完了他的故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可不可以這樣想,你們好歹是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了一些的。”
明凡試著安慰道。
可是花上晴只是低下了頭,沒有回應(yīng)。
明凡徹底明白了。
花上家掌權(quán)之后,倭國還是那個樣子,跟神倉家沒什么兩樣。
或者說,哪一個將軍府掌權(quán),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倭國的現(xiàn)狀就是一個輪回的死結(jié):今天我強大了,把你推翻;過幾十年他又強大了,再把我推翻。
在一個又一個循環(huán)中,博弈的始終都只是幾個人,但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的卻是武士們和百姓們。
明凡不由得思考,倭國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呢?
或許是“武力”全部掌握在將軍府手里?
那倭國是不是需要一場徹底的革命呢?
但是那里的百姓,根本沒法和將軍府抗衡啊......
不再去想這個問題,明凡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有了這些經(jīng)歷之后,就把刀的名字改掉了?”
花上晴稍作解釋道:
“我......無法判斷到底該不該殺,所以便不殺?!?p> “可是若遇到真的該殺之人呢?”
“那便殺了?!?p> 明凡暗暗點頭,花上晴沒有因為過往的悲痛而束手束腳。
很多人,因為曾經(jīng)的幾次迷茫,就會變得再也不敢有所動作。
而真正的勇士,則是在戚風(fēng)慘雨之后,還有再次拿起刀的勇氣——他們揮刀時會更謹慎,但不會就此放下刀。
一旦放下刀,那不是慈悲,而是被過去的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給打敗了。
不過明凡還是感嘆,想不到這花上晴竟然有這么復(fù)雜的過去,真是難為他了。
畢竟他面臨信念的崩壞時,才只有十八歲。
這時花上晴已經(jīng)穩(wěn)定了自己的情緒,他把刀掛到了墻上,收拾東西準(zhǔn)備睡覺。
“可是如果你回去了,該怎么面對你的父親呢?以后你真的要成為大將軍嗎?”
明凡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聽花上晴的意思,他并不想?yún)⑴c那些斗爭。
花上晴背對著明凡,輕聲回答道:“我不想回去了?!?p> 明凡一愣。
不回去了?
可是你在大夏人生地不熟的,打算怎么辦?
想要在大夏生活,不只是一廂情愿就行的,得有錢。
沒看即使驚艷如慕容聽雪一般,也為了省錢而天天在他這兒蹭吃蹭喝蹭住嗎。
大夏和倭國雖然語言相通,但是很多生活習(xí)慣還是不一樣的,花上晴想要適應(yīng)下來得受不少罪。
“那個吉崎美也也留下來?”
明凡想到了住在隔壁院子的倭國人,既然花上晴是少主,估摸著吉崎美也也會留下。
有個九品幫忙的話,最起碼收入是沒啥問題的。
可是花上晴卻回答道:“他過兩天就走?!?p> 明凡驚訝道:“那你怎么生活???”
花上晴沉默了片刻,語氣不明地說:“只能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活兒了?!?p> 明凡想了想道:“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你就住我這兒好了,我明兒問問年......額,問問舒婆婆吧?!?p> 他本想說問年葵,但是打了個哆嗦后立馬改了口。
花上晴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面對著明凡。
明凡可以清楚地看到,花上晴聽了他的話之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過來。
原來自己是上當(dāng)了!
怪不得花上晴大晚上的一定要練刀!
怪不得要露出刀上的字給自己看!
怪不得給自己講他的故事,還哭得稀里嘩啦的!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想不到啊,自己竟然無聲無息就中了他的連環(huán)計,最后把他的食宿都給包了......
我果然沒看錯人!
他就是個心思深沉之人!
......
第二天,花上晴一臉古怪地從明凡房間里走了出來。
還有點兒沒休息好的感覺。
吉崎美也看到他的樣子后,先是一愣。
繼而大驚失色!
然后悲痛欲絕??!
見多識廣的他知道,這是被......后的表現(xiàn)?。?!
“少主,你、你......我就不該相信大夏人的話!!”
他大聲悲鳴道。
花上晴慢慢走著,被吉崎美也嚇了一跳。
他看吉崎美也突然如此,也警惕了起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
吉崎美也:“???”
一定要我明說嗎......
花上晴:“???”
這吉崎美也怎么過了一個晚上,就不正常了呢。
大早上起來的,不知道為何就開始發(fā)神經(jīng)......
吉崎美也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問道:“少主,你昨晚......怎么了?看著有些......勞累的樣子。”
花上晴聞言抱怨道:“唉,還不是那明凡!大晚上的也不消停。”
吉崎美也聽到他如此說,臉上露出了要赴死的表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果然不懷好意??!我這就去跟他拼命!就算會被大夏的人打死,我也要替少主洗刷恥辱?。。 ?p> 花上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制止道:“用不著用不著,只是一晚上的睡眠而已,犯不上跟人拼命?!?p> 而吉崎美也聽到他這么說,更加悲憤了。
都怪自己不夠強!
少主都收到這種折辱了,還在忍氣吞聲??!
吉崎美也一下子抽出了刀,準(zhǔn)備切腹自盡。
花上晴嚇得一激靈,趕忙把他攔了下來,不讓他犯傻。
“你干什么呢?又不是什么屈辱的事兒,怎么大驚小怪的。”花上晴道。
吉崎美也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啊這。
少主竟然覺得......不是屈辱的事兒?
難道......難道!!
屈辱的是明凡?!
吉崎美也突然覺得,好像也確實可以接受了......
不過在倭國的時候,沒聽說少主好這口啊......
哦對,以前少主一直在軍隊里,那時候他還年輕,再加上周圍全是大男人......合理。
而且那明凡生得確實不錯,如果少主真的喜歡的話,也還可以......
吉崎美也雖然不怎么靠譜,但是他確實很忠心,此時已經(jīng)基于少主的癖好,開始想以后的事情了。
花上晴不知道他的想法,繼續(xù)道:“其實呢,我也從明凡那里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小看任何人。”
吉崎美也有些聽不懂了。
從明凡哪里?
明凡的“那里”的“貌”是什么樣的?
還有不“小看”是什么鬼?
少主不是......的一方嗎?
莫非他們互相......?
吉崎美也嘆了口氣。
都怪自己從前沒實踐過,現(xiàn)在少主說術(shù)語,自己竟然都聽不懂。
就在這時,明凡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他不但沒有絲毫的疲憊,反而神采奕奕的。
吉崎美也迷惑了。
為何少主累成那樣,這明凡倒是精神很好?
別是少主嫌丟人,才說他是不受辱的一方?
啊啊啊!
少主在倭國時,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
可是到了大夏之后,信心遭到了打擊,睡個覺還遭受了屈辱,現(xiàn)在連說都不敢說了??!
真是豈有此理!!
叔可忍嬸不可忍!
大倭國的人更不可忍?。?p> 吉崎美也氣勢翻騰起來,就要對明凡動手。
可是這時,一道恐怖的威壓落到了他身上,直接把他壓倒了地上。
明凡看到舒婆婆走了過來。
他正要找舒婆婆呢,便說道:“舒婆婆,以后讓花上晴住我們這里行不行?”
吉崎美也趴在地上,眼中血淚都要流出來。
你聽聽,你聽聽......
他禍害了少主一次還先不夠,竟然要把少主留下!
聽聞有些變態(tài)會把人鎖起來,平時只是喂喂食,興起的時候就去侵犯人家.....想不到少主竟然要遭受這些了???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副畫面:
少主衣衫不整、神色崩壞地跪坐在地上,口中只是“嗯嗯啊啊”著,禽獸明凡在旁邊嘿嘿銀笑......
這怎么可以?。?!
吉崎美也胡思亂想的時候,舒婆婆奇怪的看了一眼這個表情扭曲的人,回答明凡:
“可以啊,你這里住的開嗎?”
“已經(jīng)滿了,能不能讓他住在隔壁?”明凡問。
舒婆婆想了想,點了點頭。
之前怕有人打擾到明凡和舒團兒,所以隔壁院子一直沒讓人住進來。
現(xiàn)在明凡想要讓朋友住,也沒啥問題。
花上晴見事情妥了,便轉(zhuǎn)向吉崎美也:“那就決定了,今天或明天回倭國去。”
舒婆婆已經(jīng)解除了威壓,吉崎美也狼狽地爬了起來。
他聽到花上晴的話,高興了起來,想著少主終于要回家去了:
“好,那我這就收拾東西,今天我們就走?!?p> 說著,他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準(zhǔn)備收拾東西走人。
“不是我們,是你?!被ㄉ锨缂m正道。
吉崎美也的腳步瞬間止住。
他艱難地轉(zhuǎn)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花上晴:“少主你......什么意思?”
花上晴淡淡道:
“你自己回去?!?p> “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