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炬在紀閑這碰了壁,匆忙趕往杜家,在一處書房內(nèi)見到了杜皓。
屋中,一篇篇一份份按著血印的憑證,被家仆鋪滿桌面。
每一張紙各自代表著一位杜皓的手下敗將,匯集到一塊為其裝點門面。
杜皓于桌前負手而立,目光在一道道血色的印記上掠過,對身旁的家仆淡淡道:“安排你做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家仆恭敬道:“工匠早已找齊,隨時可以開動。他們都是干了一輩子的手藝人,裝裱這些憑證,不在話下?!?p> “可以讓他們先開工了?!倍硼┑溃骸笆O聸]交手的,也沒幾人了?!?p> 隨即,他轉(zhuǎn)頭望向公孫炬:“何事?”
“師兄。”公孫炬道:“紀閑他還是不同意。他對師兄的招攬無動于衷,一直表示不愿摻和進來?!?p> 一旁的家仆哼道:“虧我杜家還給他造勢,他竟一點也不知感恩,簡直是不識抬舉。”
公孫炬沉吟少頃,試探道:“事到如今,我們要不換個人選?原本的陣道第一名為管作,那才是有真本事的,我認為應(yīng)該去說服他前來投效師兄?!?p> “管作……他遠遠不夠格?!倍硼┚芙^了公孫炬的提議。
管作是認識銘紋商會的會長,還是能與秦老說得上話?
作為墊腳石,管作遠遠不夠格,哪里比得上紀閑。
誰能給他這外門第一再鍍一層金,不言而喻。
“此事你們不用再管了,我親自來處理?!?p> 杜皓平靜道:“敬酒不吃,只能送他吃罰酒了?!?p> ……
“你在干嘛?”虞呦呦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紀閑正擼起袖口,提了半桶水,來到一張小矮椅前。
“磨劍。”紀閑矮身坐下,用手舀了一捧水,灑在磨刀石上。
他身體前傾,壓著劍身緩緩?fù)迫?,吐槽道:“這都是誰打造的長劍,簡直是現(xiàn)代工藝的殘次品?!?p> “還行吧,外門能買到的也就這樣了,但再怎么說也算不上殘次品。嗯……你該不會是在和靈劍相比吧?”虞呦呦白了他一眼。
“話說這么多劍,你要磨到什么時候去?。俊?p> “我也不想啊……要是這些都是靈劍就好了,可以上來自己動?!奔o閑道。
“你在說磨劍么,你錯了喲,正常情況下,靈劍的鋒芒靠養(yǎng)不靠磨?!?p> 虞呦呦晃著小腦袋,話鋒一轉(zhuǎn)道:“對了,你現(xiàn)在磨劍,是準備要出手了?”
“十有八九?!奔o閑應(yīng)道。
虞呦呦輕提裙擺,蹲在一旁,幫著在磨刀石上灑水:“誒,你要是打敗了杜皓,那豈不是成為外門第一,受萬人敬仰?!?p> “是嗎,這還真是讓人挺困擾的,唉,像我如此低調(diào)內(nèi)斂的一個人,麻煩啊。”
紀閑嘆氣,這真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
上次對公孫炬說了那些話后,他與杜皓算是撕破臉皮了,他等了好幾天,一直在等著對方出招。
不過這次沒等來杜皓,也沒等來杜家之人,在紀閑忙活完,正躺著小憩的時候,反而等來了一位外門執(zhí)事。
一位雙眼細長的執(zhí)事敲響了院門,手持一份文書,以宣讀的語氣念道:“誰是紀閑,宗門責令你立刻前往試劍臺,履行契約,生死有命,兩不追究?!?p> 試劍臺,生死狀,契約?我怎么就不知道我簽了呢?
“嗯……我是什么時候簽的?”紀閑向執(zhí)事手中望去。
“你于三天前申請入試劍臺,經(jīng)由一眾執(zhí)事的批準,在我們的見證之下簽下了你的名字?!?p> 執(zhí)事又取出一張紙箋,并著文書一同遞了過來。
“這樣啊……”紀閑目光落在紙上,文書上寫的是宗門的指示,命他前往試劍臺。
而另一張紙的末端,還真像模像樣地簽有他的名字,留有紅色手印,代表契約成立。
這字跡,也有八成相像。
杜家這次選了這么一種方式啊,是怕他閉門不出?
紀閑笑了笑,原本的試劍臺,只要檢測到臺上人數(shù)滿足兩人,劍幕就會被激活,封鎖擂臺。
有些人會通過坑蒙拐騙,將目標帶上試劍臺,敲詐錢財。
虞天衣為了治理亂象,安排了執(zhí)事管理與看守試劍臺,上臺之人必須經(jīng)由他們審核。
想法是好的,現(xiàn)在卻讓人鉆了空子,想到投機取巧之法。
規(guī)則需要人來執(zhí)行,人又是最好收買的。
于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自愿簽下了契約。
“外門弟子紀閑,約定的日子已到,就是今天,你須速速前往?!眻?zhí)事催促道。
“你是說我親自申請入試劍臺?”紀閑抖了抖手中文書。
“不錯,白紙黑字紅印,如何作得了假?”
“你們還批準了?讓一個養(yǎng)氣境七層去對戰(zhàn)養(yǎng)氣境九層?”
“不錯,我們也有自己的考量。”
“約定的時間還有一些,宗門的責令就提前到了?”
“不錯,宗門向來雷厲風行?!?p> “是杜皓派你來的?”
“不……不對!我身為外門執(zhí)事,一向秉公執(zhí)法,我不知道什么杜少爺,你莫要胡攪蠻纏?!?p> “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奔o閑點了下頭:“我們走吧?!?p> “你若有疑……誒,走?”執(zhí)事愣了一下,他來之前已做好大費口舌的準備,畢竟心中有鬼,卻沒想到竟如此順利。
“自然是走,我接招了?!奔o閑往身后一指,一柄柄鋒芒畢露的長劍魚貫而來,游入儲物袋中。
他向院中喚了一聲:“呦呦,看戲去不?”
“欸,看戲?就來就來!”歡快清脆的嗓音自院中傳來。
……
試劍臺下人山人海,烏泱泱地匯聚成密密麻麻的人影。
今日,杜皓對戰(zhàn)外門第二,這遠比以往臺上的小打小鬧要熱鬧多了,吸引了無數(shù)人的眼球。
杜皓于臺上卓然而立,一手負在身后,一手持劍斜指。
他的劍尖所指,一道人影遍體鱗傷,鮮血淋漓,正無力地跌坐地面,手支在背后,努力撐起上半身。
對比杜皓游刃有余的樣子,他的模樣凄慘到了極點。
下方人群如沸騰了一般,盡是在歡呼,似是與有榮焉。
“杜師兄!”
“杜師兄!”
“……”
戰(zhàn)敗的外門第二面色黯然,臺下其實也有許多人崇拜他、支持他,但這些聲音在杜皓的支持者面前,根本翻不起任何水花。
“現(xiàn)在你愿意簽了么?”杜皓居高臨下傲然開口。
外門第二勉強地站起,此前他就撐了許久,即便身體搖搖欲墜,亦有不服輸?shù)男拍钤谥沃约骸?p> 他的雙眼被鮮血浸染,卻兀自燃著不屈的火焰。
然而下一刻,這股火焰被澆滅了。
“簽字!”
“快簽!”
“不要裝模作樣!”
臺下的所有人都在讓他認輸,聲音猶如匯聚成一股無可匹敵的巨浪,瞬間覆滅他心底的小火苗。
他的表情錯愕,帶著茫然,感覺自己被孤立,仿佛越是堅持,就越是在對抗整個世界。
隨即,他落寞地垂下雙手,沙啞地開口道:“好?!?p> 他接過杜皓遞來的一張紙,上面已提前留下了字跡,他的目光在“技不如人,甘拜下風”上停頓了一瞬,隨即蘸著自己的血,按下了手印。
杜皓收下這份憑證,下方眾人見狀,也不知道由誰帶的頭,皆是歡呼起同樣的話語。
“下一個!”
“杜師兄無敵!”
“一下就秒了有什么好說的!”
“還!有!誰!”
眾人心中的火熱被調(diào)動,感覺自己見證了一位無敵天驕的誕生。
至于外門第二,已無人注意他是什么時候走下的試劍臺,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這里。
敗者的命運便是如此。
杜皓聽著這些聲音,心中毫無波瀾,仿佛司空見慣。
“差不多了,但還不夠……不夠圓滿啊?!彼谛牡奏?p> 他的聲望近乎到了頂點,已經(jīng)升無可升。
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根本目的,并非是在外門揚名,而是要討老太爺歡心。
踩著別人揚名是手段而非目的。
老太爺現(xiàn)已不是家主,但杜家依舊無人敢輕視他的話語。
只要讓老太爺開心了,資源、靈劍、功法、秘術(shù)……要什么沒有?
杜皓思量,到現(xiàn)在這一步,他已經(jīng)做得很不錯了,但可以做得更好!
銘紋商會的莊會長,曾經(jīng)讓老太爺吃了閉門羹。
天魔峰的秦老曾得來一株珍稀的靈藥,于調(diào)養(yǎng)身體有益。老太爺腿部有舊疾,于是派人前去討要,秦老卻拒絕了他,只說這靈藥香脆可口,小小愛吃。
老太爺對這兩人頗有怨恨。
只有將他們看重的紀閑,踩得越狠,老太爺才能越開心。
你們看重的人也不怎么樣嘛,遠不如我家兒孫。
正想著,杜皓掠向人群的目光忽然停頓。
在人群的外圍,他看見一位豐神俊朗的青年,與一位嬌俏甜美的少女,并肩而立,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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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殿閻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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