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抱著無顏,徑直沖進真書子書房。
“這是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了?”
真書子放下手中醫(yī)書,接過無顏,稍微探查,立刻皺緊了眉頭,猛的睜大眼睛,慌亂的問道:
“顏兒,這是怎么回事,誰把你傷成這樣?!?p> 無顏看到真書子,眼里泛出淚花,她張開嘴,試圖說話,暗紅色的血液卻搶先從喉嚨里涌了出來。
“不怕不怕,有為師在,你一定沒事。”
真書子趕緊捂住她的嘴巴,讓無顏別說話,她面部抽搐兩下,熟練的露出寬慰的笑容,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她急忙擦掉。
無顏抬手緊緊抓住真書子的胳膊,笑著搖了搖頭。
那破魂箭,穿胸而過,封閉靈氣,打碎靈脈,她剛才又強行運功,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
能在死前回到神劍派,再看一眼師父,她覺得很幸福。
一股血再次涌向喉嚨,她艱難的抬起頭,越過真書子,看到了躲在周域后面的無憂。
哈哈,小師妹,還是那么可愛。
她滿意的收回目光,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視線開始模糊,瞳孔逐漸放大。
只是可惜,不能再見到渡劫真君了。
一口濁氣呼出,她緊緊抓著真書子的手,垂了下去。
無憂看到那只毫無血色的胳膊落在了床邊,嚇得連連后退,她壓抑的叫了一聲,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眼淚洶涌而出,她視線模糊,慌不擇路,在神劍派瘋狂的奔跑。
“哎呀~”
一條四腳蛇從她肩頭掉落,摔了個狗吃屎。
她渾然不覺,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接起身飛了起來。
任憑疾風(fēng)吹過,她在會稽山高高低低的山峰像一只雨燕一樣急速略過,貼著山巒起伏的曲線擦過,不給自己留一點失誤的空間。
快點,再快點,這樣,煩惱就追不上自己了。
她毒癮發(fā)作一般在山間疾馳,夢回自己在寂靜深夜騎著摩托,看光怪陸離的燈光快速撤退的時刻。
在速度快到癲狂的那一刻,她能體會到一種極致的快樂,那種快樂超越生死,撫平一切,能讓人忘卻一切煩勞。
在會稽山脈瘋狂俯沖四個來回后,夜風(fēng)逐漸讓她平靜下來,她懸停在高空,俯瞰萬家燈火,彎起嘴角笑道:
“不可能,我可是有主角光環(huán)的人,我都還沒長大,師姐不可能有事,這肯定只是讓我進入主線劇情的小小挫折而已。”
她對月眨眼,仿佛已經(jīng)看穿了一切,身為主角,怎么可能一直風(fēng)平浪靜?她覺得自己還是看得太少,修仙界轉(zhuǎn)世投胎的,情系三生三世的,不多得是么!
再說師姐只是吐了點血,能有什么大事,她的外掛都還沒上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好戲肯定在后頭,她對著滿天星辰擠眉弄眼:
“嚇唬我?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哈~”
她回到真書子那里,見周域愁眉苦臉的蹲在門口:
“多大點事兒,看你嚇的,跟個孫子似的?!?p> 周域痛苦的抱著自己腦袋,沒有應(yīng)答。
無憂心里空得難受,她緊緊抵著門板,大辣辣的坐在地上,猛的拍周域一巴掌,邪笑道:
“你小子學(xué)挺快啊,什么時候有的靈根,怎么突然就會飛了?”
魔君抬起頭,那原本俊俏無雙的勾魂桃花眼,此刻猩紅的瞪著,痛苦和愧疚折磨得他變了形狀,在夜色中暴露出他本來兇殘陰冷的面孔。
他把手指插進頭發(fā),用力的拉扯,野獸般低沉的吼叫著,發(fā)泄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
無憂一下子黑了臉。
這狗屁周域,承受力也太差了。
師姐只是受傷,又不是在生孩子,他急個屁啊,真是垃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覺得自己不能跟垃圾站一起,便挪遠了點,蹲在地上畫大師兄交她的幸運陣。
“師姐,你一定要幸運一點哦,老頭年紀(jì)太大不好玩,我還等著跟你去闖蕩世界呢!”
她感覺自己說得還不夠誠懇,皺著眉頭,又加了一句:
“大不了碰到美男子讓你先挑!”
真玄子早在屋內(nèi)幫真書子護法。
無顏的傷口,不是普通的傷口,而是一個個精密的法陣,苛刻的限制一切靈力的運行。
破掉的心可以修復(fù),碎掉的靈脈也能夠修補,但是那法陣霸道的盤繞在無顏胸口,不停吞噬她的精神和意志。
真玄子看著從無顏胸口拔下來的羽箭,通體金黃,縈繞著圣潔的光輝,它完好如初,不沾皮肉,不沾鮮血,不沾氣息。
那刻畫在箭頭箭柄上反復(fù)的花紋,無一不是強悍至極的陣法,而這所有的陣法,目的,都在于封閉靈氣后,誅殺魂魄。
這箭讓他不得不質(zhì)疑,這不可能是屬于人界的東西。
憤怒的火焰在他眼里燃燒,他知道,這肯定又是那幫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愚弄眾生,以他人痛楚為食糧,以他人悲憤為美酒,以他人性命為贊歌。
“師妹,真的要這么做嗎?”
燭火跳動下,他看著心意已決的真書子,仍然忍不住問了一聲。
“師兄是舍不得我嗎?”
真書子故作嬌羞,望向真玄子,目光卻澄澈如水。
真玄子像是咬到花椒一般,那張死人臉在燭火下也生動了幾分。
他嘆口氣,幽幽說道:
“當(dāng)年師父費盡力氣,把你從決明子那里搶過來,就是因為算出你有仙緣,他說,神劍派開山幾千年,一個飛升的都沒有,他著實,想收一個有仙緣的弟子?!?p> 真書子笑出眼淚:
“他老眼昏花算錯了吧!”
兩人沉默半晌。
破魂箭乃神器,上面刻畫的陣法,她倆合力,也破解不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這烙印在無顏心臟的法陣,轉(zhuǎn)移到另一人的身上。
兩人相視一笑,無需多言,他們彼此都有要全力守護的人,因此格外能相互理解。
第二天,無顏睜開眼睛,恍如隔世一般,在真書子的床榻醒來。
已經(jīng)煥然一新的她摸摸自己,那駭人的傷口早已不復(fù)存在,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這么早就醒了?”
真書子穿了一套海棠花色的衣裙,端來一碗海鮮粥,放在桌上,囑咐到:
“一會有早課哦,快點起來,今天可不許遲到!”
她輕笑著,帶上了門,將蕭瑟的秋風(fēng),連同血紅的楓葉,一起關(guān)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