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馬春之死，兩府謀棋
第四日，河陽郡學(xué)。
后院深處一片翠綠竹林，竹林之間一座雅致小屋。
文士沿林間小路行走，來到小屋前駐足。
“老師，馬春死了?！蔽氖啃卸Y。
小屋沒有動靜。
文士繼續(xù)道：“為人腰斬，詳情不明。安平縣令連夜傳訊，申時方至?！?p> 小屋里的人依然沉默。
“能殺馬春的人，絕非泛泛之輩。殺人的動機，更是值得深思?！蔽氖勘砬槟??！爱吘巩?dāng)年……”
“文興，你懈怠了?！蔽輧?nèi)人突然出聲?！坝锌腿藖?，竟然都未察覺?！?p> 文士一怔。
咣當(dāng)一聲響，小屋門戶大開。一股狂風(fēng)呼嘯而出，撲向竹林某處。
一道身影林間飄起，掌風(fēng)幻化成大手印，凌空拍了上去。
真氣具象，功法化形。林中隱藏之人，豁然是一位七品宗師。
轟……
竹葉飛舞，氣浪翻騰。
掌法剛猛強橫，足可斷金碎石?？稍谀枪煽耧L(fēng)面前，卻顯得不堪一擊。潛入者倒飛而出，如落葉跌到地面。
“竟能接得下。”
屋內(nèi)主人顯然并不滿意，冷哼了一聲，狂風(fēng)呼嘯轉(zhuǎn)向，緊追不放。
潛入者未再出手，直接躬身施禮?！八挝澹菀娂谰拼笕?。”
轟隆一聲巨響，翠竹斷裂，飛沙走石。
待氣流平息，竹林被犁出一條丈寬通道。地面之上，多出老大一條深溝。
潛入者露出真容，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黑瘦漢子。穿著捕頭官衣，頭發(fā)胡亂束著，邋邋遢遢的模樣。
看著這人，文士面色陰郁?！翱偛额^不是首次來，怎能走錯路，闖入郡學(xué)禁地！”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眮砣撕俸僖恍?，道：“恰巧看到有人，想問問路，就跟了上來?！?p> “君子當(dāng)直言，正人語不諱。”小屋主人低沉出聲。“身為河陽六扇門總捕，這樣遮掩只會讓府衙蒙羞?！?p> “祭酒大人教訓(xùn)的是，老五謹記。”黑瘦漢子不在嬉皮笑臉，規(guī)規(guī)矩矩一拱手。
“馬春為三品劍手，長于暗器，可動星力。河陽郡內(nèi)能殺他者不會殺，想殺他者殺不得，九成九是外來。辦這種案子，官府更有經(jīng)驗……”
文士一臉詫異，對黑瘦漢子掌握這些情報很吃驚。但小屋主人只說了一句話，便讓對方閉上了嘴。
“馬春為郡學(xué)執(zhí)事?！?p> 大周學(xué)宮，自成體系。相關(guān)涉及事宜，除非得到允許，否則官府不得插手介入。
這不是什么潛規(guī)則，而是明令的朝廷法規(guī)。無論在民間還是官府，郡學(xué)都有另外一府的稱呼。
“好吧，既然祭酒大人堅持。”黑瘦漢子似有些無奈，最后拱了拱手：“改日再來拜會，就此別過?！?p> “不送。”
待黑瘦漢子遠去，文士道：“老師，他是來試探的。宋五來之前已派人前往安平，學(xué)生讓文新跟著去了?！?p> “嗯，你做的很好?！毙∥葜魅说??！八挝迦恍惺虏涣b，但并非沒有分寸。若無上面授意，他想來也不會來?？磥眈R春這件事，讓那一位有了想法?！?p> “如此說來，更不好直接派人了……”文士皺了皺眉?！叭羰潜蛔サ狡凭`，弄巧成拙。但如果置之不理，更是不妥……”
“不必親手做?！毙∥葜魅私o出提示?！昂谏綘I?！?p> 河陽郡軍有三支精銳，黑山營為其中之一。裝備有神機弩，可殺宗師。戰(zhàn)力彪悍的正規(guī)軍，遠不是江湖高手能比。
更為重要的是，黑山營主將曹光是馬春內(nèi)弟，有充分的出手理由，可輕易撇清郡學(xué)關(guān)系。
“曹光是個合適人選，學(xué)生有把握說動他出手。只是……”文士遲疑道：“當(dāng)年之事干系重大，連文新都不知道內(nèi)情，卻要讓曹家介入進來么？”
“愚鈍。”小屋主人不悅：“舊年的江湖恩怨，喪心病狂的江洋大盜。曹家只需要理由，不需要真相?！?p> 文士恍然。“借曹家之手，挖出幕后之人?！?p> “曹家不需要真相，我們同樣不需要。學(xué)宮清譽，大過所有?！毙∥葜魅祟H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記住，讓人不敢去探尋真相，比探究幕后更有意義。通過殺人者的死，讓這件事結(jié)束吧。如果一條命不夠，那便多一些人。學(xué)宮教化天下，愚民也當(dāng)以命相報?！?p> “多謝老師教誨，學(xué)生明白了……”
……
黑瘦漢子離開郡學(xué)，走過幾條街道，翻墻進入一座官宅。
“大人，我回來了?！焙谑轁h子走到一間房前，停在門前行禮?！罢缒希R春身上有那位的把柄。發(fā)現(xiàn)我竟然直接動手，往日可沒這么沉不住氣。”
“我猜到馬春此行或許不順，卻沒想會死在安平?！狈績?nèi)傳來一個聲音，頗有些感慨?！澳莻€殺人者，他們不會留的?！?p> “他們不留，我們留?！焙谑轁h子嘿嘿一笑?！皩W(xué)宮一貫虛偽，經(jīng)我今日這樣一鬧，更不會直接調(diào)派人手，多半會打黑山營的主意。但咱們也算料敵先機，提前做了準備?！?p> “黑山營為百戰(zhàn)精銳，神機箭陣可敵宗師。如果硬碰硬，準備再多也無勝算?！狈績?nèi)中人道?！澳懿荒苷业綒⑷苏?，才是這盤棋的關(guān)鍵?！?p> “這個不是問題?！焙谑轁h子信心十足?！澳瞵庪m然執(zhí)拗，但查案是把好手。尚未出發(fā)便查到呂長山，找到殺人者只在朝夕?！?p> “能查就查，查不到也無妨?？W(xué)樹大根深，不是一兩件案子就能動?！狈块g中人道：
“爭大勢，斗真法。沒有實力，什么籌謀都是枉然。接下來我要閉死關(guān)，非攸關(guān)事宜不必來報?！?p> 黑瘦漢子怔了下，驚喜道：“大人，您要突破了？”
“昨夜有所悟，已然突破在即?！狈恐兄肃帕艘宦?，道：“我與劉牧江都是八品巔峰，誰先達九品大宗師，誰便占得先機。學(xué)宮固然惹不起，但在河陽必須朝廷做主?！?p> “是，屬下明白……”
黑瘦漢子躬身退下。
府衙隸屬朝廷，郡學(xué)隸屬大周學(xué)宮。表面看沒有多少利益沖突，實則背后從未少過博弈。
學(xué)宮名義上不理朝政，卻一直利用文廟郡學(xué)介入朝局。無論在民間還是官方，都有第二官府的說法。
圍繞馬春之死，兩府明爭暗斗。一方想抹殺，一方要活口。不過兇手是什么人，都沒考慮太多。
因為不重要。
兇手只是一枚棋子，區(qū)別只在于怎樣利用。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