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德市局。
司法鑒定科。
“體表鑒定——”
“死者外傷,傷口為槍傷……雙手干凈,保養(yǎng)極好,無繭狀,沒有從事體力勞動跡象……大腳趾與食指內(nèi)側(cè)有明顯繭化物,長時間穿人字拖鞋或夾腳涼鞋……皮膚顏色有些暗紅……需要進一步鑒定?!?p> “下面開始進行解剖——”
“首先是傷口揭剖,傷口深度為9公分,肺部發(fā)現(xiàn)彈片……肺部積水異常……”
辜梓涵凝視著死者的肺部解剖情況,陷入沉思。
這枚子彈擊入左肺,從殺傷力的角度來說,并不能致死。
死者是從河中打撈上來的,如果說是兇手開槍擊中了死者,死者墜入河中……那么真正致死的原因應(yīng)該是溺水才對,可是從肺部的積水情況來看,面積太小了,只有圍繞著單片周圍的肺泡出現(xiàn)積水情況……
這顯然不符合中彈后墜入河中,然后在較短時間內(nèi)溺水死亡的特征。
也就是說,導(dǎo)致死者最終死亡的,并不是槍傷,也不是溺水。
辜梓涵馬上對心臟和多出血管部位進行解剖——
果然,死者并沒有大量出血的現(xiàn)象。
成年女性身體的血量在5000毫升左右……從心臟存血和幾處重要血管中的情況來看,死者的失血量很小。
也就是說,這處槍傷在造成時,死者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否則不能出現(xiàn)少量出血的情況。
在辜梓涵剛從事法醫(yī)工作時,局長曾對她說過一句話,“你看,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作為法醫(yī),你可能只是動動嘴,說懷疑的方向是哪里,下面的刑警們就得過去,又是現(xiàn)場走訪,又是調(diào)查……所以,我希望你明白,大家的職責(zé)分工不同,但是你的一句話,一個方向就決定著案件偵查的大量工作……”
初時他還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是后來發(fā)生的一起案件中,她深刻地明白了作為一個法醫(yī),她身上的責(zé)任有多重大。
因此,每一次解剖,辜梓涵都力求負責(zé)地準確地找出死亡的真實原因,并盡可能多的為刑偵人員提供全面、有用的線索。
一個法醫(yī),也是80%的偵探。
“下面進行全方位解剖——”
“皮膚黏膜呈櫻桃紅癥狀,胸腔收縮異常,初步懷疑是氰化物中毒……提取樣本材料進行化驗……”
……
五歲的孩子,在陸霄的感官里,是即將從無厘頭的幼兒園畢業(yè),然后開始更加無厘頭的小學(xué)生涯的年紀。
不會很小,但是也顯然跟大沾不上邊。
不過,眼前的這個孩子卻像一個上了二年級的孩子一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骨骼較大的緣故,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倒有點像是八歲的模樣。
她就坐在晉陽社區(qū)派出所大廳的沙發(fā)上,懷里抱著一個白色的小熊玩偶。
“你好。”
陸霄彎下腰,笑著打招呼。
“我是陸霄?!?p> 小女孩抱著小熊,專注地看著擺在腿上的一本漫畫。
“她的名字叫做朱霄?!?p> 申孝全說著在紙上寫下小女孩的名字。
陸霄有些詫異,皺了皺眉頭,“嘿!朱霄小朋友,叔叔的名字也是霄,跟你同名哩?!?p> 朱霄聽到這話,突然抬起頭來,瞪大著眼睛注視著他。
她的臉上可以明顯看出母親的影子,十分清秀,尤其是那對柳葉般的眉毛。
母親死掉了的消息,想來這孩子已經(jīng)知道了吧……真是堅強的孩子,沒有露出一絲軟弱的感覺……陸霄暗暗贊嘆著這孩子的不一般。
曾裴佳蹲到了朱霄的身旁,柔聲說道:“你認識這位叔叔嗎?”
我靠……佳佳你真是夠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夜夜夫妻,你就這么不信任我嗎……陸霄感覺很不好。
“嗯!”
朱霄重重地點點頭,“他叫陸霄,是懷德市公安局刑偵科刑警二隊的隊長,對吧!”
“對呀,是媽媽告訴你的嗎?”曾裴佳瞇眼笑。
陸霄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是的!”朱霄從沙發(fā)上爬起來,一把抓住了陸霄的手說道:“你是我爸爸!”
“爸爸!我終于見到活著的爸爸了!”
天空是蔚藍色,窗外是千紙鶴……佳佳,聽我說,我可以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孩子……這孩子不是我的……陸霄感受著抓住自己得一雙小手,整個人蚌埠住了。
不是……這是演的哪一出?
陸霄幾乎魂都飛出了身體,他想到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已經(jīng)那片從上古時代就誕生的一萬頭草泥馬奔騰的綠油油大草原。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一時間,他竟然分不清,我綠了誰,誰綠了我,以及為什么事情突然發(fā)展至此。
“說話啊!你到底都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曾裴佳眼里淚光連連。
“我說為什么這么多年,你從來不帶我去見你爸,從來不告訴關(guān)于你家的事情……
早點坦白吧!坦白說出來,然后懇求我的原諒……也許我們還有可能……”
“不要再說了!”陸霄注釋著她,“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你好好想想——
這孩子五歲了,五年前我剛從武警學(xué)校畢業(yè),進入武警部隊里,武警隊的管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時間外出???
你叫我坦白,我怎么坦白???我現(xiàn)在的腦子里也是十萬個為什么!”
“哼——還裝蒜!”曾裴佳拉起朱霄的手,問道:“小妹妹,告訴姐姐,媽媽是怎么告訴你關(guān)于爸爸的事情的?”
朱霄瞅了瞅曾裴佳,點點頭。
“媽媽經(jīng)常睡得很晚,而且喜歡開燈睡覺,我問媽媽為什么不關(guān)燈,媽媽說她怕黑。
我說,媽媽,如果長大以后我當(dāng)了警察,你是不是就不怕了。
媽媽說如果你的爸爸是警察就好了。
我說那就讓警察叔叔當(dāng)我的爸爸吧。
后來我問,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沒有爸爸呀?我的爸爸去哪了?
媽媽告訴我,爸爸要去抓壞人,很忙很忙的。
媽媽給我看了爸爸的照片,在報紙上面,說以后他就是你的爸爸了。
我問,那爸爸叫什么?
媽媽說,你的爸爸叫陸霄……”
朱霄的思維邏輯十分清晰。很難想象,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能夠保持注意力清楚地講述這么長的一件事情。
雖然誤會解開了,可陸霄與曾裴佳的臉上并沒有多少笑意。
這么點大的孩子就父母雙亡了。
以后該怎么辦?
陸霄覺得背上一股寒意。
“……所以,大姐姐,警察叔叔以后可以做我的爸爸了嗎?”
朱霄盯著曾裴佳,一雙大眼睛,明亮又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