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甲午海戰(zhàn)。
隨著北洋水師在日軍的炮火中全軍覆沒,浩浩蕩蕩的洋務運動也自此宣告破產。
當洋務派的領袖李鴻章從權利之巔滑落時,另一個人卻在迅速崛起,接替了李鴻章的位置,成為了晚清頭號忠臣。
這個人就是張之洞。
張之洞掌權后,親自設計并且施行了一套新政。
試圖自上而下,全面地建設出一套完整的現(xiàn)代化、政治、司法、軍事、經濟乃至教育體系。
挽救風雨飄搖,即將傾覆的清廷。
但他的這些努力,非但沒能挽救大清,反而讓辛亥革命的爆發(fā)提前了很多年。
張之洞本是與洋務派作對的清流領袖。
但他在主政一方后,卻發(fā)現(xiàn)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背景下,僅僅只靠儒學“以經術為治術”的那一套,救不了大清。
于是,他從不談洋務的清流領袖,變成了公開承認“洋務最為當務之急”的人,并且比朝廷中的洋務派更加激進。
就在兩年前,法國入侵越南,逼迫越南簽訂《順化條約》。越南于是向宗主國大清求援。
李鴻章認為“戰(zhàn)端一開,必定兵連禍結,即使一時戰(zhàn)勝,未必歷久不敗”。
堅決不出兵,對越南的問題置之不理。
而時任山西巡撫的張之洞則接連上奏請求出兵,認為法國之所以侵略越南,根本目的是大清的西南地區(qū),舍棄越南也避免不了戰(zhàn)爭。
張之洞還上書慈禧,建議派李鴻章李中堂大人這樣善于用兵的大臣,去督辦軍務……
慈禧聽后,還真的打算派李鴻章去。
裱糊匠老李知道后勃然大怒,把張之洞三代祖宗都罵了個遍。
上奏說派他這樣一個白頭老翁去守戍邊疆,是以珠彈雀、大材小用。并且說朝廷有這種想法,寒了他這個老臣的心。
倒是比李鴻章大了整整十歲的左宗棠,主動上奏要去廣東訓練軍隊,準備與法國人作戰(zhàn)。
但慈禧顧忌左宗棠在軍中的影響,怕他擁兵自重,也沒有同意。
最后,兩廣總督的位置,落到了一無人手、二無無帶兵打仗經驗的張之洞身上。
就是面前這位了。
余恪看向床上的老人,只見對方身軀干瘦,面色灰黃,嘴唇皸裂。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聽到動靜,張之洞有氣無力地睜開眼。
“表兄?!睆堦勺酱策?,從侍女手里接過毛巾,擦拭張之洞的額頭。
張晟輕聲道:“我請了享譽杏林的余神醫(yī),他一定能治好你的?!?p> “嗯……”張之洞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余荃走到床邊,替張之洞把了把脈,半晌后眉頭微微皺起。
余恪在一旁仔細的觀察了一番,雖然能看出張之洞患了惡癥,但一時間也瞧不出病因。
余荃扭頭對余恪道:“恪之,可有攜帶銀針?”
余恪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卷遞給余荃,同時對張晟道:
“張伯伯,可否讓人取一盆炭火,一盆清水來?”
張晟連忙點點頭,吩咐一旁的侍女照著做。
余荃道:“恪之,過來幫我一下?!?p> 余恪走上前去,根據余荃的指示把張之洞的上衣脫去。
這時兩個仆人將炭火和清水端了進來。
余荃打開窗戶通風透氣,,隨后從布包里取出所有銀針,將銀針一一清洗后,在炭火上炙烤一番,
余恪將張之洞扶坐起來,讓余荃方便施針。
余荃施針的手法巧妙而精準,沒一會就用各種不同粗細的銀針扎住張之洞的各處穴位。
“賢侄,你讓人去熬一碗參湯來,要快?!庇嘬鯇堦傻?。
張晟點頭應了一聲,連忙出去吩咐下人熬湯。
又過了一會,只見張之洞的面色變得紅潤了許多,突然吐出一口帶濃血,隨后大口地喘著粗氣。
余荃拔出張之洞背部的幾根銀針,又重新在胸前幾處穴位刺入銀針。
張之洞的氣息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
余荃從侍女手中接過參湯,親自喂張之洞喝下。
喂完了參湯,余荃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出了房間,余荃對張晟道:“你表兄風寒閉肺,肝郁氣滯、心脾兩虛,多半是因為操勞過度,又水土不服,以至于患上了邪昏之癥?!?p> “看著十分嚴重,也不好醫(yī)治。但我手中恰好有個方子可以治這個病?!?p> “最多一個月,張大人就能痊愈?!?p> 張晟躬身拜下:“多謝余伯伯出手相救?!?p> 余荃將張晟扶起:“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何必多禮?!?p> “何況我也十分敬重你這位表兄,當年陜西丁戊奇荒,你這位表兄親赴賑災,活人無數。于情于理我都該出手救治?!?p> 余荃指了指余恪:“這邪昏之癥,恪之也曾救治過。往后一個月他會代替我來施針?!?p> “這……”張晟有些遲疑。
余茼拍了拍張晟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恪之已有我大哥八成醫(yī)術本事,而且一身武道修為已至養(yǎng)臟境,對于人體五臟六腑、穴位方面之精深不下于我大哥?!?p> 張晟聞言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又有些難以置信。
算了算時日,他這位準女婿還不到十八歲吧?
十八歲就繼承了余伯伯八成醫(yī)術?
還是養(yǎng)臟境的武師?
張晟不敢相信,不過也沒當面提出質疑。
且等明日這位女婿來給他表兄施針時,自然就知曉了。
余恪回到余府大宅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洗漱一番后,余恪一如往日,坐在床上修煉養(yǎng)氣之法。
七年過去,這門功法余恪早已修煉至大成,離圓滿還差一些距離。
相比起八年前,養(yǎng)氣之法衍生出的、存于腦海中的清涼氣息多了上百倍。
如果說七年前清涼氣息的總量是一杯水,那么現(xiàn)在則差不多有一整個浴缸那么多。
這種清涼氣息不同于練習吐納法和樁功得到的氣血之力,兩者雖然有一些聯(lián)系和相似之處,但并不互相影響。
余恪猜測,這種清涼氣息應該就是人體精氣神三寶中的“神”。
練習了兩個時辰的養(yǎng)氣法,將近深夜子時,余恪感覺到精神有些許疲憊,便沒再繼續(xù)修煉養(yǎng)氣法。
第二天天剛剛亮,余恪起了床,就著涼茶隨便吃了些糕點,便在院子里練習霍家秘蹤拳。
這門拳法是霍家百年前一位先祖所創(chuàng),由少林迷蹤拳、燕青拳、鷹爪功,等拳術匯總改編而成,十分博大精深。
余恪踏入鍛骨境界后,霍恩第便將這門拳法傳授給了他,至今已習練四年有余。
余恪專心練武,心無旁騖地打完一套拳。突然一旁響起一個聲音:
“好功夫!”
側目望去,只見一中等身材,身著白色長衫,正氣十足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在一旁笑呵呵地看著他。
“閣下是?”余恪緩緩收招,平復氣血,淡淡問道。
“在下黃飛鴻,見過閣下,黃某并非有意偷看閣下練武?!?p> 黃飛鴻解釋道:“只是見閣下武藝了得,一時間見獵心喜,忘了神,還望勿怪?!?p> “無妨。”余恪擺了擺手,看了就看了,拳法又不是看兩眼就能學了去的。
“不過,你怎么進來的?“余恪問道,“這里是余家的后院?!?p> “當然是走進來的?!秉S飛鴻理所當然道。
“飛鴻,怎么這么早就來了?”余茼突然推開臥房大門,睡眼惺忪,看見黃飛鴻時立刻招呼道。
“外公?!秉S飛鴻招呼道,“沒辦法呀,寶芝林急缺幾味藥材。”
“派人跟福旺說一聲不就行了嗎?哪用得著親自跑一趟。”余茼道。
余茼指了指,笑著介紹道:“恪之,飛鴻是你堂姑媽的兒子,比你大七八歲,算起來是姑表兄。并且他也是個大夫。這兩年剛在佛山開了一家醫(yī)館,叫寶芝林。”
說著余茼又跟黃飛鴻介紹了一下余恪的身份,讓兩人多親近親近。
余恪聞言面色古怪,霍元甲是我鄰居發(fā)小就算了。
昨天才知道,晚清四大名臣之一的張之洞,竟然是我未來岳丈的表兄弟。
現(xiàn)在就連大名鼎鼎的黃飛鴻居然也是我姑表兄?
我余家的人脈這么廣嗎?
“黃飛鴻的大名我來佛山后也素有耳聞,沒想到竟是我表哥?!庇嚆」笆中Φ?。
黃飛鴻回了一禮,也笑著說道:
“區(qū)區(qū)薄名而已,不敢當。倒是表弟的武藝甚是了得,年紀輕輕竟然已是養(yǎng)臟境界的武師。天下習武之人,能與表弟媲美者恐怕不超過五人!”
“飛鴻表哥一身氣血如火如爐,不也是養(yǎng)臟境界嗎?”
兩人客套了一番后相視一笑。
黃飛鴻突然一個馬步刺拳,打向余恪的胸口。
“來得好!”
余恪哈哈大笑,腰身一扭便躲了過去,同時伸腿頂住對方的大腿膝蓋,一個肘擊橫砸。
黃飛鴻也見招拆招,兩人一開始都沒使出多大力氣。
但漸漸地交手愈發(fā)激烈,也都不再留手,院子里拳掌交接,轟鳴炸響。
“痛快!”余恪吐出一口氣,再次奮力一拳擊出。
黃飛鴻臉色凝重,一手虎鶴雙形拳剛柔并濟,以柔勁化剛勁,巧妙的將余恪剛硬無比的拳勁泄了去,但手掌依舊被震得發(fā)麻脹痛。
他這個姑表弟一身怪力,恐怕有上千斤!
黃飛鴻一腳蹬向余恪的胸口,借力飛速后退,同時大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余恪有些疑惑:“怎么了?”
黃飛鴻甩了甩麻木的手掌,苦笑道:“恪之,你這一身力氣是怎么練得?”
“天生的,不好意思,沒收住力?!庇嚆狭藫项^。
黃飛鴻捏了捏余恪粗壯結實的手臂,贊嘆道:
“憑借你這身巨力,恐怕一般煉髓宗師都不是你的對手。”
余恪道:“我至今還未見到過煉髓的宗師呢?飛鴻表哥你見過嗎?”
黃飛鴻回憶道:“去年曾有幸見過八極門張景星張宗師(八極門第四代宗師,神槍李書文的師父),一手六合大槍使得出神入化,能用大槍在三米外刺中蠅蟲,而不損窗紙分毫!”
余恪驚了:“三米外刺中蠅蟲,而不損窗紙?”
黃飛鴻點了點頭:“我親眼所見,去年張宗師來拜訪鐵橋三鐵老宗師(廣東十虎之一),我曾在一旁,見識到了六合大槍的風采,鐵老宗師也贊嘆道‘天下槍法宗師,無出其右者’。”
“可惜我未曾有幸認識這位張宗師?!庇嚆@息道。
黃飛鴻笑道:“恪之,你年不過十八,就已是養(yǎng)臟高手,將來煉髓宗師必有你一席之地,何愁見識不到煉髓宗師。”
“借你吉言?!庇嚆‰S意的抱了抱拳。
黃飛鴻道:“我還有事,就先回寶芝林了,你有時間一定要到我那坐坐。”
余恪攔住黃飛鴻,從屋里拿出一份請柬交到黃飛鴻手里。
“下月初六是我大喜之日,飛鴻表哥一定要來?。 ?p> 黃飛鴻將請柬收進懷里:“恭喜恭喜,下個月我必不會缺席?!?p> 黃飛鴻走后,余恪梳洗了一番,換了件干凈衣服。
背上藥箱,余恪走出余府,穿過幾條街來到張家大宅。
余恪先拜見了岳父張晟,隨便聊了幾句家常后,便去給張之洞施針。
經過余荃昨日一番施針,又喂了些參湯,張之洞的元氣恢復了一些,面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余恪輕輕喚醒張之洞,又給它施了一次針,引導出張之洞體內積存的病灶。
從藥箱里拿出已經配好的藥包,交給一旁侍候的女仆,又叮囑了幾句,讓對方按照要求熬制。
張之洞醒過來后,也沒對余恪什么,出神地望著前方,時不時嘆息一聲。
余恪見狀,想了想出聲道:“張大人可是為了法軍一事煩惱?”
張之洞望向余?。骸澳阋唤槔芍?,居然也關心國事?”
“位卑未敢忘憂國?!庇嚆〈鸬?。
張之洞聞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朝廷派我來赴任兩廣總督,但我一無錢糧,二無文武班底幕僚。而且也從未有領兵作戰(zhàn)的經驗,為何這差事偏偏落到了我的頭上?”
“因為權衡,因為膽怯?!庇嚆〈鸬馈?p> 張之洞詫異的望向余恪,余恪接著道:“您是慈禧為了權衡朝野,而扶植起來的清流領袖,作用是制衡李鴻章李大人,和他背后的洋務派。”
“對于兩廣是否淪落,慈禧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權力?!?p> “所以慈禧才沒任命左宗棠大人為兩廣總督。左大人昔年收復新疆,在軍中的聲望太高,如果再讓左大人大權在握,慈禧怕是會睡不著覺?!?p> 張之洞沒想到余恪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怔怔地望著余恪。
余恪從侍女手中接過湯藥:”張伯伯,先把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