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雪夜定策
符太后之所以帶著小皇帝大半夜整這么一出,也是事出無奈。
雖然除掉了野心勃勃的殿前都點檢,但是滕王郭彪依然擁有巨大的勢力。他是先皇的親弟弟,郭宗訓(xùn)的親叔叔,就連符太后都要敬他三分。
當(dāng)年,郭彪跟隨先皇南征北戰(zhàn),鞍前馬后,立下了不世的功勛。再加上郭榮就這么一個弟弟,便把大周帝國邊疆的軍權(quán)都交給了他。
比如鎮(zhèn)守河陽的白重贊,鎮(zhèn)守陜州的藥元福,鎮(zhèn)守宋州的李重進,陣容許州的王彥超,都是他的老部下,對他忠心耿耿。
不僅如此,朝中的武官也大多都是滕王的黨羽。
而符太后和小皇帝手里的,只有京城中的十萬將士,和一眾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比如說范質(zhì)、王復(fù)、鄭仁輝。
廢物×1,廢物×2,廢物×3。特別是范質(zhì)那廢物,竟然連趙匡胤的陰謀都看不出來,輕輕松松就讓人家把京城所有的兵都帶了出去。
近日,朝堂之上,主少國疑,應(yīng)當(dāng)擁立長君的呼聲甚囂塵上,滕王的不少黨羽都在暗中謀劃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向符太后和小皇帝發(fā)難。
所以,他們才會趁著雪夜,來找兵部尚書和教父韓通商討對策。
韓士聰聽罷符太后的訴求,捋著胡須,點了點頭。
他叫過來一個下人,讓他去把韓徹也叫過來。
符太后一臉驚訝地看著韓士聰,問道:“怎么,著朝廷之爭,大公子也深有對策嗎?”
韓士聰跪在地上,解釋道:“長子韓徹雖然愚頑,但他自幼飽讀詩書,胸中有些點墨,希望他也能為陛下和太后分憂?!?p> 符太后點了點頭,說道:“聽聞韓徹是京城四公子之一,請他來談?wù)勔埠??!?p> 見自己的父親特意叫上大哥,說實話,韓通心里有點不爽的,畢竟自己剛才還給韓家掙了這么大個面子,又當(dāng)面用詩詞戰(zhàn)勝了大哥,但是父親心中仍然念著大哥,這么重要的事,竟然特意把他叫來。
哎!古代這長幼有別的觀念,還真深啊。
他哪里知道,父親叫韓徹過來,是想讓韓徹在側(cè)面映襯自己的才華,從而讓太后更加死心塌地地倚仗自己。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小廝帶著韓徹來了,這一場秘密的雪夜定策就此開始。
符太后開門見山,點出現(xiàn)在藩鎮(zhèn)割據(jù),外將手中權(quán)力太大是大周帝國的最大隱患。而滕王則是隱患中的隱患。
雖然滕王現(xiàn)在人在河陽,但是整個朝堂之中,幾乎所有的武官都是他的黨羽,而六部之中,有三個部門都在他的勢力范圍之中。如果不加以限制,坐看滕王和外將做大,沒等大周帝國統(tǒng)一天下,便已經(jīng)內(nèi)部四分五裂。
所以,符太后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如何削弱滕王和外將的實力。
韓徹是韓家的大公子,從小便接受極為良好的教育,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所以平日里自是甚高,所以言談舉止之中,頗有目空一切的架勢。
但是,再驕傲的人,也所有求,他的所求,就是功名。
說白了,他想當(dāng)官,還想當(dāng)大官。
眼下,符太后和皇帝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像劉備一樣求賢若渴地等待著軍師們的提點,這不正是他謀取功名最好的時候嗎?
韓徹聽了符太后的發(fā)問,向后一避席,站起身來。他先擺正了一下自己的冠冕,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讓自己看上去堂堂正正的。然后動用自己的滿腹經(jīng)綸,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韓徹引經(jīng)據(jù)典,還特意掉書袋,用了一大推聽都沒聽過的典故和成語,有的時候列舉了一大堆古代的名家典籍,就跟報書名似的,恨不能把臉貼在符太后的腿上。
他就差把嘴湊到符太后的耳朵邊上,夸自己看過多少書,有多牛逼了。
符太后聽得云里霧里,太多的典故她都不知道,還有一些生僻字,聽都沒聽過。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只覺得他雖然也和韓通一樣,挺帥的,就是言談舉止之中,透露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傲氣。
最重要的是,她真沒聽懂韓徹在講什么啊?
拜托大哥,你能不能說得通俗一點啊。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韓徹終于心滿意足的講完了。
他站在原地,眼睛明亮亮的盯著符太后,仿佛在等待她的夸獎,畢竟,這么富有才華的一通演講,任任何人都會誠心地佩服。
符太后皺了皺眉頭,伸出一根手指,小聲說道:“那個,韓大公子,我有點沒聽懂,你能不能再說一遍?!?p> 我暈!
_(|3」∠)_
韓徹的臉?biāo)查g拉得老長,差點沒栽倒。
合著我引經(jīng)據(jù)典,又是《詩經(jīng)》又是《禮記》的,您一點也沒聽懂啊。
韓徹悄悄嘆了口氣,打算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但是有一個人不干了。
那就是韓通。
人家符太后和小皇帝是來找我的,你在這里講個沒完,真的好煩?
韓通微微一笑,將身體向符太后身前挪了挪,小聲說道:
“大哥的意思是,應(yīng)該像唐肅宗那樣,大力削弱藩鎮(zhèn)的力量,讓他們把家屬都留在京城之中,監(jiān)視他們。同時,再把他們的行政權(quán)利和司法權(quán)利收回,只給他們留下軍權(quán)。改‘府兵制’為‘募兵制’,并且進行輪換制,將領(lǐng)每年都會來京城考核,定期對將領(lǐng)進行調(diào)動。
“不僅如此,還要重文輕武,大大提升文官的權(quán)利,這樣,就可削弱滕王的勢力,他就不敢發(fā)作了?!?p> 韓徹講了半天的話,被韓通幾句話就給解釋明白了。
韓徹站在原地,看庶子弟弟又搶了他的風(fēng)頭,臉上氣得一陣紅一陣白。但是畢竟符太后和小皇帝都在場,他也不好發(fā)作,只能氣鼓鼓地坐下了。
符太后一聽韓通的解釋,登時豁然開朗。她反復(fù)咀嚼了一下韓通的話,不禁點頭說道:“大公子言之有理啊,大公子言之有理啊?!?p> 什么?符太后竟然夸我了,哇!那我將來豈不是會做上大官了,成為全京城矚目的焦點?
韓徹的臉上瞬間陰雨轉(zhuǎn)晴,開心地像個孩子。就連一旁的韓士聰都拍著大腿贊嘆道:“徹兒所言極是,妙極,妙極!”
全場都在贊嘆韓徹的才華,只有一個人,微笑著搖了搖頭。
“呵呵!呵呵!”
“大哥,你這是把我大周帝國往火坑里拉啊,將來我大周帝國出現(xiàn)冗官、冗兵、冗費和積貧積弱的毛病,是你韓徹來負責(zé)嗎?”韓通怒聲爭辯道。
“什、什么?你竟然敢質(zhì)疑我?好吧,你說說,你有什么好方案?”韓徹被這個弟弟給震驚到了。
韓通倒是滿不在乎。
符太后尷尬地笑了笑,對韓通說道:“既然太師您不同意韓大公子的觀點,那您說一下您的唄?”
“是啊,教父,您也說一下您的看法?”小皇帝拖著小腦瓜,滿眼崇拜地看著韓通。
韓通微微一笑,說道:“我的想法很簡單,一共就三點。
“這第一點,對于外將,應(yīng)該‘奪其權(quán)、控其糧、收其兵’,這樣,就可以一舉解決從中晚唐開始到現(xiàn)在,藩鎮(zhèn)尾大不掉的困局?!?p> 言簡意賅,直點痛處,符太后贊賞地點了點頭。
“這第二點,既不重文輕武,也不重武輕文,而是文武并舉。文官可以深入到軍營中帶兵打仗,而武官也有機會獲得中央機要職位的升遷。”說到這,韓通不禁想起了后世之中的范仲淹,他就是文人帶兵的典型代表。
符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第三點,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就是重開科舉,為朝堂選取人才,補充文官梯隊,現(xiàn)在咱們的大周帝國的文官都太弱了。微臣建議,明天朝議之時,由太后您提出開科舉士的建議?!?p> 符太后拍了拍韓通的肩膀,說道:“你說的雖然好,但是,重開科舉一定會受到滕王和一眾武將的阻撓,他們一定會以天下未平為理由干涉我們。哀家不一定拗得過他們啊?!?p> 韓通看出符太后雖然認可自己,但是,還沒下定決心重開科舉。
說完這一通話,韓通又從房間里拿出了一個圍棋盤,擺在了太后和皇帝的面前。
韓士聰皺了皺眉,心想,這老三是要和太后下棋嗎?
不,他錯了!
只見韓通一邊慢悠悠地拿出一把黑色棋子,一邊說道:
“這顆棋子就代表了滕王?!比缓笏岩活w黑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啪!啪!啪!啪!
韓通在棋盤上又放下了四枚棋子。
“然后這顆代表了宋州的李重進,這顆代表了河陽的白重贊,這顆代表了陜州的藥元福,這顆代表了許州的王彥超?!?p> 啪!啪!啪!又是三顆棋子。
“然后是文官,這顆代表了戶部尚書婁志強,這顆代表吏部尚書王玉甫,這顆代表吏部尚書李建彬?!?p> 然后是檢察院,大理寺,懸鏡司,到處都是滕王的黨羽。
到最后,棋盤上密密麻麻擺滿了黑子。
符太后看著這滿棋盤的黑子,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TM就是網(wǎng)文里所說的地獄開局吧。
老娘這是惹了誰了啊?
接著,韓通又慢悠悠地拿出了兩顆白子,放在一眾黑子的中心。
“我知道,這是我和母后。”小皇帝抬著頭,開心地望著韓通,他一個七歲的孩子,哪里知道這朝堂之上的兇險。
“答對了!”韓通激動地握著小皇帝的手,又興奮地摸了摸他小奶包一般的腦袋。
然后,他又拿出三個白子。啪!啪!啪!把白子擺在那兩顆白子的旁邊。
符太后擺了擺手,說道:“不用說了,我知道,這三個一定就是范質(zhì)、王復(fù)、鄭仁輝那三個廢物?!?p> 韓通點了點頭,然后又在白子周圍添加了幾枚無足輕重的白子?,F(xiàn)在,他已經(jīng)用黑白棋子把太后一黨和滕王一堂的局面,清晰地展現(xiàn)在了太后的面前。
符太后看著那被黑棋包圍的白子,心中痛苦不已。
“太師,韓大人,大公子,你們看,陛下和哀家到底該怎么辦?。俊狈鬁I眼婆娑地看了看韓家的三人。
就在這時,韓通突然站了起來,如同瘋癲一般,將那一壺白子舉過頭頂。他將承裝白子的圓壺略微一傾斜,那白子便源源不斷地從空中落下,如同九天銀河一般,帶著翻滾的浪花,砸在棋盤上。
那不斷落下的白子,將那些頑固的,可惡的,無恥的黑子,一顆顆地沖散。
大珠小珠落玉盤,棋子撞擊棋盤發(fā)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音,醍醐灌頂,竟如仙樂。
符太后被巨大的聲響嚇得向后一退,不知道韓通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這時,韓通跪在了符太后的面前,說道:“陛下,太后,這承裝白子的圓壺就好比科舉,而這一顆顆白子,就代表了通過科舉而進入朝廷為官,那些才華橫溢,忠君愛國的文人墨客啊。”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只要有了這些文官的幫助,我們一定可以一舉而制衡住滕王的力量,總有一天,這個天下,還是陛下的天下啊!”
韓通的話語振聾發(fā)聵,符太后現(xiàn)在是徹底下定決心要舉行科舉了。
她伸出雪白的雙手,將韓通扶了起來,說道:“太師,我懂了,我明天一定會力排眾議,提出重新開科舉士的要求?!?p> “太師,你真的太帥了,你就是我大周的國之棟梁啊?!?p> 看到符太后如此認可韓通,韓徹氣得都要爆炸了,兩行血淚順著自己的眼睛順流而下,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飽讀詩書,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輸給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庶子。
而另一邊,韓士聰心里則樂開了花,得到太后的青睞,他們韓家復(fù)興有望了。太后這回一定會更加倚重韓通了。
符太后神情地望著韓通,嘿嘿一笑,伸出一根蔥削一般的手指,說道:
“嘿嘿,太師,我還有一個問題向你請教。”
韓通也微微一笑,像太后眨了眨眼,給了太后一個wink,說道:“太后,我早已猜到你的第二個問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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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徒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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