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日比一日熱,白晝一日比一日長,陽光一日比一日滾燙,天氣一日比一日無常,宮里的青梅一日比一日圓潤,夏季悄悄來臨了。
劉協(xié)憑窗望著宮墻發(fā)呆,陰云密布,驟雨將至,隱隱見天邊云霞匯聚有龍掛之事。
劉協(xié)攜了荀彧來到最高的皇城最高的閣樓處,命內(nèi)侍設(shè)樽俎,盤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對坐,開懷暢飲。遙指天邊的龍掛之云,憑欄觀之。命張橫值守閣樓下,黃蛾立于閣樓外。
“上次朕來這里,是送楊太尉離開之時,眨眼已過半年吶。現(xiàn)下也只有荀令君私自出入這宮廷不受猜忌了,今日邀荀令君一起青梅煮酒?!眲f(xié)感慨道,接著微微抬頭,眼中一抹精光閃過:“君可知龍之變化?”
“未知其詳?!?p>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界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nèi),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陛下乃真龍?zhí)熳?,必知這世間英雄,請試指出?!眲f(xié)飲了口酒,笑道:“朕久困宮中,哪識那天下英雄?倒是荀令君,久歷四方,必知當世英雄?!?p> “河北袁紹,四世三公,門多故隸,屬下能者極多,可為英雄?”
“荀令君莫要取笑了,袁紹若是英雄,荀令君何必來許都?”
“荊州劉表,人稱八駿,威震九州,單槍匹馬定荊州,可為英雄?”
“劉表虛而無實,非英雄也。”
“江東領(lǐng)袖孫策,血氣方剛,年輕有為,可為英雄?”
“孫策,江東猛虎,過于勇武,雖有百萬之眾,無異于獨行中原?!?p> “益州劉璋?”
“此人實屬窩囊,乃守戶之犬耳?!?p> “張繡,張魯,韓遂等?”
“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掛齒?”
“除此之外,臣實在不知了。”荀彧微微一笑。
“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
“有此機緣者,陛下當之無愧?!?p> “今英雄唯司空與皇叔耳!”
荀彧聞言,大吃一驚,手中正在夾一顆青梅,驚落于地。正此時,大雨將至,驚雷大作,荀彧從容的撿起筷子,正色道:“臣猶記得,當初初見司空時,也曾與他把酒言歡,徹夜長談,見漢室崩亂,每懷匡佐之義。”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淡淡的泥土氣息,涌入閣樓之中,帶起陣陣漣漪,這股風中,似乎還帶著風雨的氣息。
“呼!”劉協(xié)深吸口氣,“有個事,需要荀令君去辦。”
“陛下請示下?!避鲝笆值?。
“聽說袁術(shù)在壽春搞的民怨沸騰,要亡國了?”
“袁術(shù)亂臣賊子,自欺欺人罷了,哪能以國稱之。不過他確實是待不下去了?!?p> “朕想拿回傳國玉璽,希望荀令君和皇叔去壽春走一趟?!?p> “和皇叔一起去?”荀彧脫口而出,“陛下可是需要臣等......”
“也不需要荀令君去干啥,只有荀令君去取玉璽,朕才放心?!眲f(xié)笑道。
“當真如此?”
“當真。”
“只待袁曹開戰(zhàn),荀令君與皇叔便來許都接朕,如何?”劉協(xié)淡淡一笑。
“臣為九卿,良策少舉,善謀少斷,尸位素餐,今國有弊事,臣不能早查,陛下授臣以國政,臣不能勝任,有負君恩,望君責罰!”荀彧重重的拜了下去。
劉協(xié)動容一嘆,起身走到荀彧面前,雙手扶起他,溫情的說道:“荀令君,別動不動就跪,你與朕亦師亦友。舉朝大夫,若都能如君一般,朕何憂?”
劉協(xié)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幾分硬朗,頓了頓,又道:
“荀令君聽我說,袁曹對峙時,徐州若失,等于在司空背后捅了一刀,捅一刀就算了,司空這周邊豎起的刀子還少嗎?不在乎多劉備一吧把刀?!?p> “如果司空抽軍回來攻打徐州,袁紹就如泰山壓頂般越過黃河。如果曹軍置之不理,劉備進可威逼兗州和青州,退可外聯(lián)劉表孫策?!眲f(xié)斜目笑道。
“北方只是,曹公自有勝算,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司空后顧無憂。當年兗州之亂,一州皆失,只剩三城,多虧荀令君拼死力護,才保住兗州后方安穩(wěn),司空才能反敗為勝,今日之局,猶勝從前吶。”
這就相當于,劉協(xié)手握歷史答案和曹操一起參加官渡之戰(zhàn)這場考試。
這番話說出來,自是無可辯駁的。
荀彧陷入了沉思,半晌方道:“袁術(shù)雖是潰兵游勇,若是放任不管,他一旦與袁紹合兵一處,算是如虎添翼啊。此戰(zhàn)我們本處于劣勢......”
“荀令君.....”劉協(xié)為荀彧倒上一杯酒。
“那江東孫家最近喜事連連,孫伯符與那周公瑾同時娶了江東美女大小喬,司空亦將宗族之女與孫家結(jié)姻親之好,咱們是不是也應(yīng)該表示表示?”
劉協(xié)說著抬起酒壺,為自己續(xù)上一杯酒,一時煙霧繚繞,看不清表情。
“既然是穩(wěn)固后方,江東當然也是后方啊,司空最近舉薦孫家兄弟孫權(quán)為茂才,而孫策也只是個明遠將軍。這是不是對孫家太寡恩了點?以孫家的能力完全能有侯爵以上的賜封?!?p> “給個吳候的封號,讓孫策去解決袁術(shù)之禍?!?p> 劉協(xié)的話,讓荀彧陷入了沉思。
“朕想聽聽荀令君的看法?!眲f(xié)臉色變的鄭重起來。
“陛下深謀遠慮,是好事,只是,這江東懸掛在外,若封吳候,就可成立侯國了,統(tǒng)治江東,開府議同三司了?!避鲝杂袘n色。
“荀令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意思是,即使對孫家信任,也要以權(quán)術(shù)平衡江東,不讓孫家勢力坐大,變得不受控制。是吧?”
“陛下圣明?!?p> “荀令君,驅(qū)虎吞狼啊,讓孫策去解決袁術(shù)的事。至于平衡之術(shù),那是以后的事,能賞就能罰?!?p> 荀彧微微一怔,目光一凝。
“當初討董時,只有司空和孫文臺是真心伐董的,二人屢立戰(zhàn)功,現(xiàn)在對二人一番嘉獎也是值得的。也可昭示天下,朝廷賞罰有度?!眲f(xié)解釋道。
荀彧的眉頭幾乎絞在了一起,凝視著劉協(xié)的眼睛道:“驅(qū)虎吞狼是可以,就怕騎虎難下?!?p> “先解燃眉之急,車到山前必有路?!眲f(xié)笑道。
荀彧的忠誠不僅僅只是漢室,雖不太明白劉協(xié)的具體用意,但天子之言確實有幾分可信,但只有許都的穩(wěn)定才能保證前線的穩(wěn)定。
醍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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