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道販子的野望
江城電器集團批發(fā)市場。
葉丞緊縮了縮衣領(lǐng)，站在這一處電器批發(fā)市場門口。
歲月斑駁，有著濃郁的特有80、90年代畫風(fēng)。
讓葉丞不覺心里微微一凜，更讓他篤信，是回來了。
里里外外，是不少的大小商販，有著各類型的小商鋪。
雖然遠遠比不上華強北的繁華，但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了。
看來，電器時代的風(fēng)口，已經(jīng)是起風(fēng)了。
葉丞踱步走進去，看著琳瑯滿目的各類電器品類，他心緒頗為有些激動。
仿佛觸目所及之地，都不是電器，而是堆疊成山的，白花花的銀子。
發(fā)達了！
葉丞內(nèi)心一陣狂喜。
他緊緊攥著拳頭，等將那一批海螯蝦售出，他就能收回一筆大約1600元的款項。
然后，他就可以有啟動資金，殺入二道販子的行列。
由于目前電器剛剛處于起步階段，所以，倒賣電器必將是能夠大行其道，牟取暴利。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浪潮風(fēng)口上，“倒爺”是上世紀80年代出現(xiàn)的一種特殊群體。
“倒爺”一詞廣泛流行于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和90年代初期?！暗範敗币欢仁⑿杏谌珖鞯?，尤以帝都地區(qū)最為流行。
內(nèi)地在從計劃經(jīng)濟轉(zhuǎn)向市場經(jīng)濟過程中，尤其是在價格雙軌制的時代，利用計劃內(nèi)商品和計劃外商品的價格差別，在市場上倒買倒賣有關(guān)商品進行牟利，即被人們戲稱為“倒爺”。
而葉丞要干的事，就是從江城電器批發(fā)市場，采購一批電器。
然后倒賣到江城周邊，其管轄區(qū)之下，乃至于全國各地，這些電器尚未觸及到的區(qū)域。
由于電器仍是一種稀罕的物品，還遠遠沒有售賣到一些偏遠地方。
那么，只要抓住這一波行情，及早布局，鋪設(shè)一條倒賣商品渠道鏈條，那就是一條巨大的產(chǎn)業(yè)鏈。
葉丞去了雙卡座錄音機、黑白電視機，包括彩色電視機，以及BP機。
這幾樣電器，在這個時代，堪稱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標志性產(chǎn)品。
但凡村里，或者家庭里，有一臺雙卡座錄音機，都是將音量調(diào)到最大。
讓整個村都知道，比村長都還要牛逼。
而BP機，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大哥大的價格高出天際，一部大哥大賣到好幾萬，得托關(guān)系才能買得到。
這時，BP機成了手機在全民流行前的替代品，腰間別著一部BP機忒拉風(fēng)。
BP機又稱尋呼機或BB機，由美國貝爾實驗室發(fā)明。
1983年，上海開通了中國第一家尋呼臺，BP機正式進入中國。
80年代末，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經(jīng)濟繁榮發(fā)展，經(jīng)商人群越來越多，對BP機的需求日漸高漲，BP即是從這一時期在全國風(fēng)行起來，融入到人們的生活。
BP機的出現(xiàn)極大地拓展了人們交往的空間和時間，只要你手中有一部BP機，無論人在何處，隨時都可以接受尋呼信息。
BP機是一種單向通訊工具，使用方法遠不如手機或電話方便。
比如要找某一個人，得先撥打?qū)ず襞_的電話，告訴接線客服你要聯(lián)系的機主傳呼號，并留下自己的聯(lián)系電話。
這時，傳呼臺就會給要聯(lián)系的機主發(fā)信息，機主BP機接到信息后再找個電話回過去。
這通操作確實比較麻煩，但是作為新鮮事物，仍讓人樂此不疲。
別看BP機黑乎乎的，其貌不揚，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
但是剛上市時，價格貴得咋舌。
買一部BP機加上服務(wù)費、入網(wǎng)費差不多要兩千多元。
其中BP機一千多元、服務(wù)費每年四五百元，入網(wǎng)費每年600-800元。
高昂的價格使得BP機一度是奢侈品的代名詞，比經(jīng)典的蘋果4剛問世時還要火。
蘋果4是2010年發(fā)售的，價格在5000多元，對于當(dāng)時的多數(shù)人來說，一兩個月的工資就能買一部蘋果。
但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中國，城市工薪階層月平均工資不過兩三百元，一碗牛肉粉絲湯不過五毛錢，一毛錢能買兩個煎包。
以1993年魔都為例，居民月平均工資為471元，要不吃不喝攢半年的錢才能買下一部BP機入網(wǎng)使用。
考慮到物價因素，當(dāng)年的一部BP機價格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一兩萬元。
正因為這樣一些原因，葉丞之所以要去二手市場，就是要將這樣的差價給壓下來。
如果單純地買一臺全新的BP機，一兩千算下來，那基本能夠嚇跑一大批工薪階層。
但從二手市場去倒賣，就能將價格壓下來，通過二手，讓很多人都有條件，去購買得起這樣的產(chǎn)品。
葉丞先是問了一家二手雙卡座錄音機的店鋪，談了談價格，按照他目前預(yù)算1600元左右，進貨還是得精打細算。
然后，又去問了二手BP機的價格，以及二手黑白、彩色電視機價格。
他一趟幾乎將這里面所有的二手電器價格問了個遍。
這樣一來，他做到心里有數(shù)，也就好采取接下來的舉措。
一趟跑下來，摸清了行情之后，走上二道販子之路，也是一條不歸路。
對于很多人而言，在這個時代，能端上鐵飯碗，是不二選擇。
甚至有人認為，鐵飯碗是光宗耀祖的事。
葉丞都能夠想象，假若當(dāng)他回到家里，告訴父母，他不會到小縣城的工廠里，端鐵飯碗。
那還不得讓二老氣得心臟病都出來。
所以，在大學(xué)畢業(yè)回家之前，他必須趟出一條二道販子的路來。
回到江州大學(xué)，宿舍里，除了陳虎，另外幾位舍友，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打包奔赴各自的鐵飯碗國企事業(yè)單位。
“哎，丞子，你丫的，我怎么聽胖子說，你不去分配的廠，要自己下海經(jīng)商？”
睡葉丞上鋪的王翔一臉詫異的表情，看著葉丞，完全像是看著西洋鏡似的。
葉丞攤了攤手，聳了聳肩，不等他搭腔，對面的黎魁也是翻轉(zhuǎn)著大眼珠子。
“丞子，你瘋了嗎？分配去到廠里，不比你下海經(jīng)商香？你這得承擔(dān)多大的風(fēng)險，萬一虧本，咋整？”
葉丞只好打趣地笑道：“哥子幾個，要是我下海經(jīng)商，裸泳了，你們可得包養(yǎng)我。”
“啊哈哈，包養(yǎng)這事，只能指望胖子了，哦~”王翔對著陳虎擠眉弄眼。
陳虎嘟噥一句：“滾蛋，我是純爺們好吧！”
“瞧你們一個個沒良心的，小生只能祝各位哥子前程似錦，萬事如意?！?p> 葉丞笑了笑。
“丞子，我比較好奇，你和?；ɡ盥逑ВM展如何？難道畢業(yè)臨別之際，就沒有一點兒表示嗎？”黎魁比劃著手勢，做出兩個人很親密的動作。
葉丞苦笑了起來，“瞧你那點出息，哥們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我真是搞不懂哦，這個時代的女生，怎么就那么單純呢？”
“牽手都怕懷孕，我都誤以為自己拿錯劇本了！”
“喲喲喲，都牽手了啊，那就搞懷孕嘛，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嘿嘿，你可以的……”王翔壞笑著道。
陳虎“咳咳”兩聲，打斷了王翔、黎魁的話。
“翔哥、老魁，你倆差不多得了，我是知情人，丞子和?；ɡ盥逑Х质至??！?p> 王翔、黎魁對視一眼，目瞪口呆。
“啊哈，是嗎？我怎么聽說，這不情人節(jié)，丞子送花給?；?？還是玫瑰花呢！”王翔一臉懵地道。
陳虎眨巴著眼珠子，看向葉丞，“丞子，你……你不是說分了嗎？”
葉丞釋然一笑，“胖虎，好好看看三國演義，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這不是和李洛惜復(fù)合了么！”
“復(fù)……合？！”陳虎愕然。
黎魁砸吧著嘴，“說實話，我挺看好，丞子和?；ǖ?，他們這一對，很有夫妻相，說不定能走到一起的?！?p> “喲呵，黎大師，你還會看相?。 蓖跸枵{(diào)侃地道。
黎魁故作深沉，哈哈朗聲笑了起來，“這位道友，你要貧道給你算一卦嗎？”
一時之間，寢室里洋溢著，那熟悉而久違的歡聲笑語。
那是一種消逝了幾十年，依舊是那般純真的笑容。
同學(xué)友誼，同窗同寢。
這一份純純的情誼，即便是時隔多少年，都是經(jīng)久彌香的。
哪怕是某一天，翻開那些泛白的舊照片，看到這些熟悉的臉龐，心間不覺是涌動著，那一份青春的天真無邪。
“丞子，你真的想好了？打算干什么行當(dāng)？”王翔亦是關(guān)心地問道。
葉丞點了點頭，“基本有了初步的想法，可能去倒賣電器……”
誰知，黎魁卻是一臉愕然的表情，“丞子，你要搞投機倒把？你可別瞎整哦，我可聽說了，現(xiàn)在對投機倒把，管控得可嚴了，一個不小心，都給抓起來，關(guān)進去呢！”
葉丞何嘗不知，在90年代初，對于二道販子，倒賣貨物，已經(jīng)并不像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樣的盛行。
尤其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很多二道販子被打上了“投機倒把”的標簽，日子可不是那么好過的。
因此，黎魁所顧慮的，是有一定事實依據(j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