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在床上醒過來。他沒有睜開眼睛，但能感覺有光照在臉上。
昨天的一整晚稱得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了，一整晚都在胡思亂想。
或許是在潛意識里，他也不愿意睡去吧。
只要閉上眼睛，似乎眼皮就被殷紅的鮮血模糊，死前那些人群的咒罵、雞蛋腐爛的味道又在記憶里重現(xiàn)。
失去了丈夫的妻子詛咒他、沒有了父親的孩子廝打他……
沒有鮮花與人群的簇?fù)?，有的只是冰冷的斷頭臺。
杜克深吸口氣，用力睜開了眼睛。
喧囂與風(fēng)從窗戶涌入房間，有容貌精致的少女坐在床邊，小臉正對著窗戶，有慵懶的光停在她的發(fā)梢。
杜克安心了。
他是真怕一覺醒來又給他送回去。
“嗚哇，少爺笑得像一只發(fā)情的公豬，”希爾緹婭擺動著纖細(xì)的小腿，側(cè)過頭看著他，“難道是做了什么好夢嗎？”
他下意識摸了摸嘴唇，還真的在笑。
‘多好一姑娘，怎么就長了張嘴呢?！?p> 杜克心中腹誹，嘴上應(yīng)付道：“是啊，我夢到你在洗澡，然后……”
話還沒說完，他的視線就自然而然地被運(yùn)動的東西吸引了過去。只見被白色絲襪包裹的小腿顯得筆直，雖然整體纖細(xì)圓潤，但在末端收窄處卻有種微妙的勒肉感。
“啊，”少女察覺到他的注視，眉毛一彎，用兩根手指捏住絲襪邊緣，輕輕扯了一下，“好看么？”
“好看……”杜克一下反應(yīng)過來，連忙改口，“也、也就那樣?！?p> “哼~”
希爾緹婭像是得逞般跳下床，像只翹起尾巴的小狐貍：“今天還要去準(zhǔn)備儀式要用的東西，可沒時間陪少爺玩耍呢?！?p> 什么玩耍，明明是我單方面被調(diào)戲好嗎……杜克扶著腦袋，也跟著下了床，打算去郵箱拿幾份報(bào)紙來看。
他有個壞習(xí)慣，喜歡在吃飯的時候看東西，并認(rèn)為這是絕妙的享受。
這時，已經(jīng)走出房間的希爾緹婭又退了回來，繃著小臉朝他豎起食指，語氣十分認(rèn)真：“總感覺少爺這兩天怪怪的……您不會忘了那件事吧？”
“我記得啊?！?p> “真的？”少女一臉的狐疑。
“榮光洗禮嘛，這怎么能忘?！?p> “那就好，”她拍了拍胸脯，像是松了口氣：“還以為少爺把腦袋給撞壞了。”
怪不得午后還躺在床上，原來是回到了摔跤的那天……他從小身體就有些虛弱，臥床養(yǎng)病算是常事。
因此，他的那些“同齡人”不太看得起自己這個病秧子。
聞言，杜克眉毛一挑，頗為嚴(yán)肅地開口：“我好像真的有點(diǎn)失憶?！?p> “？”
這是實(shí)話，十四歲往前的記憶都顯得曖昧不清，他總感覺忘了什么。
這下可把希爾緹婭嚇得不輕，白嫩的小手在他頭上摸來摸去，看起來有些焦急：“這么大的事現(xiàn)在才說，您以后要怎么辦呀？”
“忘的不多，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嘛。”杜克被她摸得有些不自在，退后半步說道。
而且他記得的事還蠻多的，比如眼前這家伙看起來高冷，卻很喜歡調(diào)戲他；
愛吃甜食，卻對奶油的攝入十分克制；
家務(wù)萬能，但廚藝簡直差到離譜等等；
女仆小姐對他這樣的態(tài)度十分不滿，杜克花了好大勁才蒙混過去。
從二樓的窗戶望出去，能看見少女提著籃子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
杜克嘆了口氣，坐到書桌前。發(fā)生在他身上的怪事讓他感覺壓力很大，但又沒有能夠傾訴的對象，只能自己悶著。
他從抽屜里翻出紙筆，通過書寫來整理思緒。
所謂的榮光洗禮是一個超凡儀式，算是踏入這個領(lǐng)域的第一步，算算時間應(yīng)該在兩個禮拜后。
‘為了回避那片黑潮，力量是必須的。’
‘我是不是可以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再走一遍，只在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上做出抉擇……’他想了想，又將這個念頭否決了。
考慮到蝴蝶效應(yīng)，這就太不切實(shí)際了。這么一想，他發(fā)現(xiàn)眼下確實(shí)沒什么能做的。
于是，他翻出一個骰子丟在桌上：“單數(shù)開擺，雙數(shù)鍛煉身體?！?p> 朝上的那一面，是二。
他陷入沉思，盯著骰子看了好一會。半晌，伸手一把將它掃到地上：“超級加倍，擺兩天?！?p> 骰子在地上無奈地滾了一圈。
雖然話是這么說，這幾天杜克還是稍微走動了一下，還參加了一個舞會。
舞會地點(diǎn)是某個子爵的莊園，似乎是在給自家千金物色聯(lián)姻對象，來的大多都是身份殊貴的少爺小姐。
他不會跳那種舞步繁復(fù)的交際舞，于是一整晚都在到處吃吃喝喝，得到了希爾緹婭的一堆白眼。
穿著月白色薄紗長裙，踩著細(xì)高跟的女仆小姐張望了一下，收起臉上嫌棄的表情，一把拉住杜克的衣角低聲道：“少爺，別吃了，有人過來了。”
嘴里塞滿蛋糕的杜克嗚嗚兩聲，喝了一小口紅酒，這才把蛋糕咽下去。
說實(shí)話，他很煩這種交際場合。
來參加舞會的大部分人，都有著不同的立場和利益訴求，但這種欲望不會赤裸裸地表現(xiàn)出來，而是隱藏在看似平常的禮節(jié)里，并相互揣摩著用意。
嘖，蛋糕都不香了……
只見舞會的女主角帶著她的追隨者，娉娉婷婷地走到杜克身前，緹婭連忙退至一旁。
這是怕喧賓奪主，給杜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杜克摘下帽子，兩邊互相行禮，只聽千金狀似隨口問道：“杜克先生，平時有什么愛好么？”
他又不有求于人，于是擺出了一副閑聊的態(tài)度：“也就研讀軍略和看白絲大腿吧。”
眾人愕然，站在他身后的希爾緹婭小臉微紅，有些羞惱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虧得少爺小姐們修養(yǎng)過人，臉上的表情堪堪還是繃住了，只是眼神仍有些奇怪。
“哎呀，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嘛?！?p> 眾人一下恍然，紛紛稱贊他是國之棟梁，未來必將成為一名卓越的伯爵云云。杜克把這些贊譽(yù)照單全收，接著一攤手：“我怎么可能喜歡讀書呢？”
回去的路上。
“少爺，他們看我們的眼光好奇怪。”
“是嗎？可能是因?yàn)槟汩L得漂亮吧。”杜克無所謂地聳聳肩，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希爾緹婭直勾勾地盯著他，雙眸在昏黃的燈火下像是一對寶石：“……感覺少爺變了很多呢?！?p> 從前的杜克性格顯得冷漠，不善言辭，與人來往也只會象征性地聊聊天氣見聞，現(xiàn)在卻顯得跳脫，這樣的變化自然瞞不過朝夕相處的她。
“人總是會成長的嘛?！?p> “我可沒聽說過這樣的成長?！本煁I別過頭去，不自然地把雙腿縮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