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看什么叫真情實意
偌大的廳堂中,足足持續(xù)了五六個呼吸的詭異寂靜后,方才為吳芮失態(tài)的粗厚喘息所打破。
“司空欲舉我為左令尹?”
聲音里,全然是不敢相信的語氣。
什么是左令尹?
換成中原的說法,這就是左丞相?。?p> 雖然上頭還有一個右令尹和正牌的令尹。
但是,這比起區(qū)區(qū)一個吳中城縣令來說。
地位差別,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殷通眼中流露出來一抹笑意:“吳兄來的這段時間,似乎也聽說過先王是怎么駕崩的。
自然,我也不想我自己領(lǐng)兵打戰(zhàn)在外的時候,屁股后邊冒出一個像是宋義這般的反骨仔來?!?p> “反骨仔”這詞兒,吳芮雖然聽得不太明白,但是大致意思卻還是懂得的。
殷通都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吳芮自然也不再多想,面色一肅,拱手說道:
“若是在下當真得司空推舉,為我大楚左令尹的話,那從今以后,我將以司空馬首是瞻!”
殷通微微一笑:“很好,我此處修書一封,你找個時機去拜會將軍項伯。
你只要將書信給項伯看,項伯自然知道該如何做?!?p> 說完,殷通直接就從一邊上抓起一卷竹簡書來,微微一笑的看了一眼身邊侍奉著的虞伯。
虞伯雙手接過,快步走到了吳芮身邊,將這竹簡書雙手呈給吳芮。
吳芮看著眼前這竹簡書,心中又驚又喜,眼前這司空,竟然還能驅(qū)使項伯為其做事的么?
他感覺真的和做夢一樣。
看著吳芮面色恍惚的接過了這竹簡書之后,殷通又含笑著說道:
“我看吳兄率軍遠道而來,軍中士卒在吳中城能分到的糧秣,恐怕也不多吧?”
吳芮心里又是一驚的看向了殷通,隨后苦笑著搖頭嘆息了一聲:
“這幾乎與司空所言不差分毫,而今軍中跟隨我來的將士們,只不過是能勉強填飽肚子而已。
以至于軍中現(xiàn)在怨聲載道,漸而有了幾分難以控制的樣子。
我原本還想著,大軍到了吳中城之后,還能夠好生訓練一番,如此方才可投入戰(zhàn)場而去呢!
可是現(xiàn)在這般模樣,如何訓練?”
殷通又是一笑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吳兄軍中的糧秣,從今以后由我司空府供應。
不管是粟米,又或者是酒肉,絕對讓將士們管夠!”
“這這……這簡直……吳芮拜謝司空天恩!”
吳芮直接激動地起身離席叩拜了。
殷通卻淡淡一笑的說道:“不著急,我還有一些,要話說在前頭?!?p> “司空但說無妨?!眳擒切闹幸呀?jīng)做好了殷通可能會奪權(quán)的準備。
只不過他自己心中也非常清楚一點。
殷通現(xiàn)在坐擁三萬多大軍,乃是整個楚國之中,實力最強之人。
而自己手底下那點兵馬,卻不過是數(shù)千人而已。
到了吳中城之前,他原本認為自己會成為義軍中的一份子。
可是到了這里之后,糧秣供應不僅又慢又拖。
好不容易供應了一部分來后,卻又發(fā)現(xiàn)糧食里邊混雜著沙土充數(shù),更為過分的是,竟然還有一部分霉變了的糧食!
這讓吳芮心中如何能不怒???
可是,這楚國好進難出。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表露出來要脫離楚國的念頭,楚國這邊的人,則必定要和他翻臉的。
現(xiàn)在,殷通如此示好拉攏自己。
自己又豈會使那等不知進退之人?
這兵……
吳芮抬起頭來,目中閃過一絲釋然之色:
“下官麾下尚且有三千兵馬,若是司空不嫌棄的話,下官愿意將這三千兵馬劃歸于司空調(diào)遣!”
“劃歸給我調(diào)遣?”
殷通哪能不知吳芮在想什么?
“吳兄想多了,我并非是這個意思?!?p> 吳芮心里一驚,難道自己想錯了?
他急忙看著殷通:“倒是不知,司空之意……”
“我想說的是,你那三千人馬,太少了,我再撥給你兩千人馬,湊足五千!
不僅如此,我再給你軍糧軍械……”
“司空,這……”
吳芮臉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狂喜之色涌現(xiàn)。
他和殷通年紀相差甚大,否則的話,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殷通的兒子?
否則的話,殷通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啊?
殷通卻在這個時候瞇眼一笑:“但是,吳兄可不要忘記,我方才說過,我有丑話說在前頭!”
吳芮心中暗想:莫不成是想要與我納個投名狀?這倒也無妨,司空如此以誠待我,理所當然!
“這五千人馬,希望吳兄選賢任能,好生操練,讓其個個都能成為勇戰(zhàn)之士。
而非是那等只知道混吃等死,一上戰(zhàn)場就嚇得渾身發(fā)抖,不堪一戰(zhàn)的廢物軍隊!”
吳芮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自己有猜錯了么?
司空心中想的是這個……
他面色一肅,將自己心中雜七雜八的想法盡數(shù)拋出,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
“司空大可放心,這三千軍,都是下官精挑細選組成的軍隊。
只要錢糧足夠,軍械充足,最多月余時間,便可成為勇戰(zhàn)之精銳!”
“哦?”殷通還真的是有些意外,“非是我不相信吳兄,一支軍隊,就算是有足夠的軍糧和軍械,想要成為可戰(zhàn)之軍,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是勇戰(zhàn)之軍了。”
吳芮卻第一次,在殷通面前流露出來一抹強大的自信笑容:
“司空有所不知,我這三千兵馬,原本為秦帝國流放蕃縣之囚徒中,精心挑選的爭勇斗狠之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
其本身不缺血腥和殺氣,甚至若有必要的話,直接就可以分發(fā)鎧甲兵器,開赴戰(zhàn)場殺敵?!?p> “眼下,這些人唯一缺少的,就是軍隊的規(guī)矩和約束。
只要能訓練到令行禁止,聞鼓聲而進,聽金聲而退,便可堪稱勇戰(zhàn)之精銳!”
殷通還真的是有些意動,他心中原本清楚蕃君吳芮本身是吳王夫差的后裔。
這按道理說起來和閩中郡無諸,算是死對頭。
可實際上,原本的歷史是,無諸這家伙,曾經(jīng)將心悅臣服的跟著吳芮混過。
這也是殷通為什么不怎么好看無諸的原因。
只不過,這三千軍的戰(zhàn)斗力,卻還真的是讓殷通有些心動起來。
須知,英布麾下最為精銳的那部分戰(zhàn)士,其實就是他從死囚中提出來。
這些人,到了戰(zhàn)場上,就跟專業(yè)對口的人一樣,完全嘎嘎亂殺。
“若是如此,倒還真是我小瞧了吳兄麾下這些精銳!”
殷通沉吟道:“這樣如何,既然吳兄有把握讓這些人變成勇戰(zhàn)之精銳,我就用對待我軍精銳的待遇,對待吳兄麾下的軍隊。”
“多謝司空厚愛!”
吳芮鄭重一拜,雙目炯炯有神的凝視著殷通,動容道:“今日得司空厚遇,來日司空但有所命,吳芮絕不推辭半分!”
殷通離席,快步走到吳芮跟前,將其攙扶起來,同樣動容道:
“亂世已經(jīng)到來,我們?nèi)羰遣辉趤y世中團結(jié)一心,互相扶持的話。
恐怕都不需要暴秦來殺我們,我們自己就會因為內(nèi)斗為滅亡!”
此一刻,吳芮是真的被殷通所感染。
他心中認定,殷通將來必定可成就一番大業(yè)!
幾乎沒什么例外,吳芮辭別的時候,殷通除了讓他帶上了征調(diào)糧秣鎧甲酒肉的手令之外,還贈了他黃金五千兩。
讓其好生在吳中城安家。
家人安定,自然就無后顧之憂,可讓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滅秦大業(yè)之中來。
此番舉動,又是讓吳芮好一番感慨。
隨后,吳芮激動的表示,自己有一個不成器的長子,喚作吳臣,希望可以在殷通麾下聽候他的差遣。
殷通一聽,哪里還不明白吳芮這是納投名狀??!
我把我兒子丟在大哥這里做人質(zhì),大哥放心的讓我去干事業(yè)吧!
殷通對于吳芮此人印象極佳,當即表示自己完全信任他,無須送長子做人質(zhì)。
吳芮也是再三請求,殷通依舊義正詞嚴的拒絕。
到了最后,吳芮這老帥哥,真的是含著眼淚的登上馬車離去。
殷通回過頭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的二弟桓楚和鎮(zhèn)軍大將虞子期,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自己身后。
“你二人怎么一點響聲都沒有?就到了我身后?”
殷通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此刻有點社死。
畢竟,自己在桓楚和虞子期心中,可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
啊呸!可是一直都是一個冷靜鎮(zhèn)定,思前顧后,布謀全局,絕不會因為感情而影響了決策的人吶!
桓楚湊上前來,賤兮兮的向著吳芮離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后,壞笑起來:
“大哥,這吳芮被你忽悠的褲衩子都沒了吧?”
“二弟,你何出此言???”殷通一臉義正詞嚴:“我與吳芮相見甚歡,一言一句,皆乃是真情實意!”
“老虞,你信嗎?”桓楚一臉嫌棄。
虞子期一臉認真的點頭:“二將軍,說實話,我信!”
“你信?”
桓楚一臉臥槽的表情:“你認真的?”
虞子期點頭道:“我當然相信主公這是真心,你可不要忘記了,當初水寨之戰(zhàn)過后,我折兵不少于主公手中。
范增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我身上,若非是得主公賞識,不以我虞子期這區(qū)區(qū)敗兵之將為卑鄙,力排眾議,推我為將的話,我虞子期又怎么會有而今之成就?”
桓楚大張著嘴巴:“不是吧,老虞,你……你居然這么想的?”
虞子期不假思索的點頭:“我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桓楚干笑一聲:“那要是我大哥把你賣了,你怎么辦?”
虞子期吃驚的看了一眼桓楚,然后默默地看了一眼殷通,很認真的說:
“如果主公真的把我賣了,我想,我一定會為主公數(shù)錢?!?p> “臥槽啊,大哥!你聽到老虞說什么了嗎?他是不是傻了?”
殷通直接翻白眼。
虞子期眼里露出笑意:“二將軍,要是主公把你賣了呢?”
“把我賣了?”桓楚氣哼哼的道:“我會等他收了錢后,再跑回來。”
接著,他賤兮兮的看了一眼殷通:“大哥,接下來怎么做?”
殷通吸了吸鼻子,臉上的無語逐漸變得有些猥瑣:“然后反問買主,我什么時候把我二弟賣給你了?
順帶著帶上子期和英布,帶兵滅了這混賬,做人販子,竟然做到了我殷通頭上來?!?p>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司空府邸中。
殷通這才好奇地看著兩人問道:
“你二人不是在楚王宮內(nèi)輪值,現(xiàn)在忽然回來,莫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聽著殷通這么一問,桓楚一拍腦袋:“耍嘴皮都差點把正事忘了!”
”哦?”殷通流露出來幾分嬉笑之色:“莫不成出什么大事了?”
桓楚面色有些凝重的看著殷通:“大哥,你猜對了,真的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