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想有個家
半個小時后,
王誠開著卸光了輪胎的大汽車,駛出車場,停在了小酒館門口。
下了車,王誠手里拎著一個黑布口袋,里面裝了整整兩萬五千八百多的巨款。
這是絕對的巨款,在這年頭,萬元戶就是大富豪,可以說王誠兜里裝了兩個半萬元戶。
放在后世,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穿著兩百多萬出門是什么感覺。
輪胎的交易,出乎王誠意料的順利 ,完全沒有任何波折,談價,驗貨,給錢,就這么簡單。
不過回頭想,這么順利也很正常,畢竟巨大的價格差距在那,車場去東福市采購,不光價格 貴,還要去取貨,等買回來少說的四五天以后。
而王誠的這批輪胎,不光便宜很多,而且還送上門來,可以說是正解了車場的燃眉之急。
說白了, 這就是財運,只是上一世,這財運是孫興的,這一世卻成了王誠的。
拿著錢,王誠走進酒館,剛一進包房,就看到司機劉峰正一臉著急的表情。
看到王誠走進來,劉峰的表情明顯一緩,忍不住道,“王老弟,你……”
王誠打斷了他,“劉哥,我去了趟車場,把款子結(jié)算出來了?!?p> 說完,王誠就將布袋放在了桌子上,從里面拿出兩萬塊,丟在了劉峰的面前。
四十二收,六十二賣,一個二十元差價,共二百八十多個輪胎,去了給劉峰的,兜里剩下的五千八百多,就是王誠這次的收獲。
劉峰一看到錢,頓時面露喜色,“王老弟,你這辦事效率還真快啊,怪不得年紀輕輕就當了場長。”
“劉哥,你點一下錢數(shù)?!蓖跽\沒和劉峰客套,將布袋系好,放在身邊。
劉峰也不墨跡,清點了一遍,確定數(shù)目對,而且都是真鈔,臉上喜色更濃了,掛著滿足的表情。
不用去東福,還多賣了一千來塊,他自然高興。
拿起酒杯,劉峰就要敬王誠。
但王誠卻先一步開口了,“劉哥,今天的酒就喝到這里,車場剛進輪胎,還有一大批訂單等著我排,我就告辭了。”
錢都賺到手了,他哪還有閑工夫在這喝酒。
劉峰表情一僵,但也只能道,“那老弟先忙吧?!?p> 王誠點點頭,拎著布包轉(zhuǎn)身就走了。
出了酒館,王誠來到車場門口找到李東順,“李東順,你幫我跑個腿,去招呼下二狗他們,咱平時總一起玩的兄弟,讓他們明早八點到孫斌龍家那個廢廠房門口等我,就說我請大家吃飯。”
李東順納悶,“誠哥,好端端請大家伙吃什么飯?”
他心里很不解,王誠什么窮樣,他又不是不知道。
剛才的交易,李東順并不在場。
王誠從兜里摸出兩張十元鈔票,壓在了李東順的胸口上,“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誠哥帶你發(fā)財,怎么的,不愿意?”
李東順一看二十塊錢,頓時眼睛一亮,“當然愿意,誠哥有好事記得我,我保證隨叫隨到,指哪打哪?!?p> “李東順,有一天你會明白,你這一口誠哥,不是白叫的。”
王誠忽然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然后就轉(zhuǎn)身離開,留下李東順愣在原地。
……
離開車場,王誠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家電商鋪。
其實就是個雜貨和家電混賣的小店,裝修基本等于零,家電樣數(shù)不超過兩只手。
走進去,王誠目光一掃,電器就那么幾樣,冰箱彩電……呸呸呸,手電筒,錄音機,廣播喇叭,臺燈,電風扇,唱片機等。
店老板看到有人走進來,頓時一臉熱情的迎了上來,結(jié)果走過來一看,居然是王誠,那臉上熱情的表情,瞬間就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一樣,直接變臉成冷淡,輕蔑。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王誠,你來這干什么?”
王誠自然看到店老板的表情變化,不過他不在意,“來看看錄音機?!?p> “哦,在那邊,你去看吧?!?p> 店老板指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坐在了門口的小板凳上,看著王誠走過去,撇了撇嘴,王誠這種窮鬼來湊什么熱鬧,又買不起,還以為又能開張了,結(jié)果卻是浪費他感情。
王誠徑直走到店里面,來到一個柜臺前,上面擺放著六七個錄音機,樣式不同,但顏色都很簡單,白色,灰色,灰白色。
沒什么選擇,所以就好做選擇,王誠直接拎起白色錄音機,走到了門口。
“老板,結(jié)賬?!?p> 店老板眉頭微微一皺,冷淡道:“王誠,這臺收音機,售價三百八?!?p> 他那語氣,明顯帶著另一層意思,這東西很貴,勸你知難而退。
還結(jié)賬,都沒問價就敢說結(jié)賬,你結(jié)的起么?
王誠見多了二比導(dǎo)購嘴臉,對店老板這種態(tài)度懶得搭理,他從兜里抓出一把錢,少說有一千來塊,直接數(shù)出三百八,丟在了柜臺上,然后將剩余的錢丟進兜里,另一只手拎起錄音機,轉(zhuǎn)身就走了。
店老板渾身一顫,原地石化。
“他血奶奶的,王誠什么時候這么有錢了?”
……
抱著錄音機,王誠大踏步的往家走,心情很是愉悅。
因為,趙敏看到錄音機后,一定會非常高興,他很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趙敏開心的笑顏。
可以說,剛才店老板的態(tài)度,完全沒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正幻想著,王誠就走到了鎮(zhèn)上的小賣鋪門口,純粹是路過。
但是王誠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
小賣部里正有一陣陣的歌聲,從里面飄出來。
“你說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實你不懂我的心;你說我像夢忽遠又忽近,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王誠腦海里一下就浮現(xiàn)了他之前買釘子時,小賣部老板那得意洋洋炫耀的表情。
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王誠拎著錄音機就走進了想小賣部,“老板,再給我來包釘子。”
“王誠?你怎么又買釘子?!?p> “之前的沒夠用?!?p> “哎呀,王誠你這拎的是啥???錄音機?”
“嗯呢,一片歌來一片情?!?p> “咳咳,給你釘子?!?p> 幾分鐘后,王誠離開小賣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里。
趙敏還沒到家,王誠便將收音機放在了客廳的床頭,然后轉(zhuǎn)身進了廚房做飯。
趙敏現(xiàn)在在鎮(zhèn)上的月餅廠給人干活,負責和面,很辛苦,加班加點的干,一個月固定工資四十三。
這種工作說白了就是付出和收貨不成正比的那種,但在海寧鎮(zhèn)卻是搶手活,趙敏在鎮(zhèn)上的名聲好,人美心善能干不矯情,還有責任心,所以才被錄用。
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趙敏渾身疲憊的回到家中。
走在院子中間的過路上,趙敏心里卻沒什么燕歸巢的感受,因為這個家給她的感覺,只有冰冷。
這種冰冷讓她一直有種逃避感,進而變成了工作麻痹自己的行為,這種努力工作的動力,還真是譏諷。
但是今天,
有些事情,注定要不同了。
趙敏剛走到房門口,結(jié)果就聽到房里傳出來‘叮叮當當’的炒菜聲,這讓她錯愕了一下。
她下意識推開房門,結(jié)果就看到了讓她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王誠竟然穿著圍裙,站在鍋臺前忙活著,手里顛著炒勺,旁邊的爐子上還架著燜鍋蒸米飯。
趙敏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和王誠結(jié)婚有兩年了,除了剛結(jié)婚王誠有新鮮勁的那會做過飯,至今王誠至少有一年半沒碰過廚具了。
王誠聽到開門聲,轉(zhuǎn)頭看去,結(jié)果就看到趙敏愣在門口,他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但表面卻掛起了笑容,“回來了?快洗手進屋換衣服吧,飯馬上就好!”
趙敏這才反應(yīng)過來,表情瞬間又恢復(fù)了冷淡,她不知道王誠在搞什么鬼,但她不認為王誠會是真的有所改變。
“哦。”
趙敏轉(zhuǎn)身向臥室走去,結(jié)果手碰到臥室門,她身形又是一頓。
美麗的眸子,看了臥室門的折頁一眼,然后她才推開門,進了臥室。
廚房里,王誠很快就做好了飯菜,并沒有可以多做,只是做了兩個炒菜,悶了米飯,他摘掉圍裙,推開臥室門,端了進去。
這時趙敏已經(jīng) 換好了衣服,看到王誠將飯菜擺放在桌子上,她的心里微微變軟,但并沒有說什么,沉默的坐下來就吃飯。
王誠感受著氣氛的壓抑,心里只有愧疚感,他意識到趙敏并沒有看到錄音機,于是他直接走到趙敏面前,笑著道,
“小敏,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就算是我改過自新,你也一時間無法原諒我,接受我,但我只想讓你相信,我這次真的改了?!?p> 趙敏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指了指旁邊墻角放著的啤酒瓶子,然后就繼續(xù)吃飯。
王誠頓時語塞,請孫斌龍喝酒這種事,他也沒法和趙敏解釋。
這可真是當場打臉啊。
也罷,那就用行動慢慢證明吧。
王誠轉(zhuǎn)身走到床頭,將錄音機通電,然后放進磁帶,按下播放鍵。
霎時間,小虎隊的歌聲在房間里回蕩起來。
“啦啦啦啦,盡情搖擺;What’s your name,接受這邀請函……”
正吃飯的趙敏,身體明顯一顫,忍不住回頭看向王誠。
王誠笑著對趙敏道,“小敏,我給你買了臺錄音機,燕舞牌的,別人結(jié)婚都有錄音機,你嫁給我卻連一件像樣的電器都沒有,希望現(xiàn)在彌補的沒有太遲。”
趙敏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空白,她下意識的站起來走到了錄音機面前,看著那嶄新的錄音機,她眼中不禁浮現(xiàn)出喜歡的神色,接著她又看向了王誠,看著王誠那認真的表情,真摯的目光,她心里壓抑的委屈,痛苦,完全不受控制的就涌來。
趙敏的情緒失控了。
眼淚布滿了她的雙眼,喉嚨里發(fā)出哽咽的聲音,她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哭的很痛苦。
“小敏……”
王誠看到這一幕,心里如同被刀子剜了,很心疼。
“你別說話?!壁w敏忽然伸手就將王誠往外面推,不由分說的就將他推到了廚房去,然后她關(guān)上了臥室門,還反鎖了。
王誠站在臥室門外,聽到里面?zhèn)鞒鰜硗纯薜穆曇?,他抬起的,最后放了下去?p> 轉(zhuǎn)身走到房門口,他坐在門口的板凳上,摸出來一根煙吸了起來。
看著天空漸漸升起的月亮,王誠心里的愧疚,也隨著變重。
他一根又一根的吸著煙,這種時候,他只能等待,趙敏現(xiàn)在需要單獨的空間去平復(fù)自己的情緒。
剛回來時候,王誠一直在想自己如何做,才能最快的挽回趙敏的心,取得她的原諒,但是現(xiàn)在他明白,這不是一兩天就能馬上做到的。
因為,身體受的傷容易愈合,但心傷卻很難。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誠能聽到,臥室里的哭聲漸漸平復(fù)了下去。
接著,
錄音機正播放的歌聲突然換了。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
王誠的手一顫,煙掉在了地上。
簡單的歌詞,就如同一道利箭,射中了他的要害。
他聽到了卑微的祈求,被傷害無數(shù)次的真心,還有無聲的控訴。
家,
不是房子,不是婚姻。
是心與心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