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縣里的鋪子都關了門,街上也冷冷清清的,空曠的街道上,白樂靈的聲音傳出去老遠。
“墨兄,嫂子...”
剛剛出了南城街口,白樂靈和墨子笙竟然又神奇的遇上了王歷川,王歷川喊嫂子時的臉上有些訕訕。
“嗯?!币灰娛峭鯕v川,墨子笙臉上的笑意雖然沒收,但卻忽然間透出一些疏離,他淡淡的嗯了一聲,不動聲色的站到了白樂靈面前:“歷川,不知這些時日又是哪位姑娘有幸得了你的詩文?”
白樂靈一聽, 在后面戳了戳墨子笙的背,問這些做什么,莫非也想跟著去浪一浪?
墨子笙沒有回頭, 而是反手將白樂靈的手抓在了手心里, 擋在她面前的身影絲毫不見挪動。
王歷川摸摸鼻子,苦笑一聲:“墨兄,你怎得也來打趣我。別提了,近些時日家中管束的嚴, 我已經(jīng)許久沒去見姑娘們了?!?p> 墨子笙哦一聲, 不動聲色的問一句:“方便問原因嗎?”王歷川才情天成, 且風流多情,王歷川的家人之前也對他多有管束, 但后來見著他因為這些詩詞,反倒有了少年才子的名聲, 他家人也就順其自然了。這次怎么會突然管的嚴了起來...
王歷川登時一臉苦色:“墨兄,你是不知道,我爹和娘都在忙著給我物色妻子人選,讓我天天都呆在家里。”他本就向往自由,最崇尚前朝詩仙人風流不羈的生活, 現(xiàn)在被這么一關著,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原來歷川要娶親了, 恭喜?!蹦芋夏樕系男σ饨K于真誠了幾分,還對王歷川建議道:“娶親還是很好的。”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王歷川卻不這么認為,他覺得天下的女子各有各的美,有的美在外貌, 有的美在才情,有的本是玲瓏人,卻無奈陷入囹圄地。其中,青樓姑娘的遭遇讓他最是憐惜,他對這些女子充滿了同情。外人只道他風流,其實他與那些女子真的只是發(fā)乎情止乎禮。
他不喜歡被管束,成家也并不為他所期待。
“墨兄,這些煩心事不用再提了,其實...咳咳”,王歷川面上尷尬:“上次沒認出嫂子,對她多有唐突,我在這里給嫂子賠罪了?!鄙洗味溉恢腊讟缝`是墨子笙的妻子,他實在太過尷尬,一時拉不下臉,便腳底抹油跑了,這次再不道歉那就太失禮了。
“ 靈兒...”墨子笙沒有回應王歷川,而是讓開了身體,讓白樂靈自己決定,不過即使讓開了,兩人的手還拉著。
白樂靈將王歷川上下大量一眼,見他臉都紅了,便笑道:“既然你是我相公的同窗,那點失禮自然無妨。”雖然她不喜歡王歷川花花公子這一卦的,但既然是墨子笙的同窗,關系鬧僵了也不好。
“多謝嫂子原諒則個?!蓖鯕v川一聽,頓時如釋重負,拘束一去,他便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大冬天的還搖把扇子,桃花眼帶著天生的風流,和墨子笙續(xù)起舊來。王歷川思維跳躍,逮著墨子笙說個不停,墨子笙只時不時應和一聲,但他嘴角含笑,眉眼真誠,王歷川從前便引為知己,現(xiàn)在見到頗為興奮,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住。
白樂靈在旁邊等的有些無聊,踢了踢腳下的雪。
墨子笙看似在認真和王歷川交談,實則余光一直在白樂靈身上,見她這樣,便笑著對王歷川道:“歷川,今日嚴寒,家中父母還在等著我們回家,等開春到了書院,咱們再開懷暢談?!?p> 王歷川有些遺憾的咂了咂嘴,不情愿的應了,墨子笙和白樂靈都走了有一段距離了,他還在后面蹦跶著揮手:“墨兄,我在書院等你哦~~”
那上翹的尾音聽得白樂靈身子一麻,她狐疑的向后看了一眼這個桃花眼的風流才子,有些不放心的問:“相公,你的這位同窗不會是有特殊性向吧?”
墨子笙疑惑的嗯一聲,一時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白樂靈又向后看了一眼王歷川:“你看,他剛剛對你說話的那個樣子,簡直恨不得貼到你身上去了。”這讓人不懷疑也難?。?p> 墨子笙這才明白她在說什么,頓時被逗的低笑出聲。
“自然不是,歷川只是赤誠了一些?!?p> 白樂靈酸著道一句:“你對他還蠻認同的嘛!”
墨子笙無奈,揉了揉白樂靈的頭:“真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些什么?”語氣親昵中帶著些許寵溺。
白樂,也覺得自己真是有病,怎么穿到這個嫩殼子里就好像心理年齡也變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討好似的輕輕扶了扶墨子笙的肩膀:“對不住,對不住,我瞎說的。”瞎幾把亂想!墨子笙卻笑著搖搖頭,白樂靈對他如此在乎,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見墨子笙搖頭,白樂靈以為他并不接受自己的道歉,雙手合十,眼睛連眨:“你不原諒我?原諒我嘛,相公~”
墨子笙被這一聲相公叫的渾身都酥麻了,看著白樂靈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喉嚨發(fā)熱,咳了一聲,將白樂靈的手拿下來,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去:“走吧,回家了。”
“那你還沒說你原沒原諒我!”白樂靈也被自己發(fā)出那樣嗲嗲的聲音震住了,娘唉,她竟然也會發(fā)出這樣讓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但看著墨子笙不自然的神色,眼睛一轉,放下心中對自己的唾棄,越加厲害的逗弄墨子笙。
“嗯?!蹦芋系拖骂^。
“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原諒還是不原諒?相公~”墨子笙沒抖,白樂靈自己先抖了,最后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白樂靈,你的節(jié)操呢?
新年就在飛雪中渡過了,很快就過了正月十五,正月十六,墨子健重新去碼頭上上工。而這個開春,除了一年一度的春耕即將來臨外,對墨家來說,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墨子笙要重新去書院念書了。
當白樂靈在飯桌上將這個決定說出來的的時候,全家都不約而同抬起了頭,吃驚的看著看著白樂靈和墨子笙。
墨母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墨子笙能去念書,她自然高興,但是現(xiàn)在家里幫不上墨子笙,如果他要去念書的話,這么重的擔子就全壓在了白樂靈身上。
“靈兒,你想清楚,子笙要念書,花費不小,而且誰也不知道能不能念得出來。”墨母心情復雜的勸了白樂靈一句。
白樂靈看看秦伀,笑著對墨母道:“娘,沒事,我已經(jīng)和相公商量好了,咱們就以六年為期,如果這六年內他不能考出什么名堂來,那就不念了,我們自己攢點錢再置一份家業(yè)?!逼鋵嵾@不是白樂靈說的,而是墨子笙自己提議的。
候,她是打算著培養(yǎng)一個靠山。
但現(xiàn)在,墨子笙都是他相公了,自己的相公自己疼,念書那么辛苦,如果念不出來何必為難自己。
當然,墨子笙能念出來自然最好。念不出來也沒什么,沒有靠山有沒有靠山的活法。她也不去想搞什么事業(yè)了,動作快些,用刺繡掙點兒本錢,然后買些地,再去縣城買個鋪子和小院,和墨子笙當個包租公包租婆,在小院里種種花養(yǎng)養(yǎng)鳥也挺好的嘛,如果得空了,還可以和墨子笙順著通江坐船看看大淵....
白樂靈越想越美,對墨子笙能不能考中也就越發(fā)不那么在意了。不過,墨子笙那么努力念書的樣子她也一直看在眼里,還是那句話,自己的相公自己疼,墨子笙想要出人頭地,那她就支持!
如果因為墨子笙出息了,就違背了當天的諾言...,白樂靈心里冷笑一聲,走?當然要走,但在走之前,她非得將墨子笙揍出個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墨子笙坐在白樂靈旁邊,不知道她怎么說著說著,嘴角就掛上了冷笑,直覺和他有關,身子一頓,還是試探的抓住了白樂靈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白樂靈回過神,斂去冷笑,特別溫柔的說道:“沒事,相公,家里你不用擔心,只管放心去念書?!?p> 墨子笙覺得后背有些發(fā)涼,默默點了點頭。
當時間滑到正月二十的時候,縣里的書院開門了。
因為大淵的科舉改革,增加了實物科,科目較多且知識每年都會更新,對考生要求高了很多,當然,對老師要求也同樣提高。所以以前那種閉門造車自己在家學習的方式不行了,以前那種一個先生開設的私塾也沒了生存的余地。
往往是一個縣里集中辦學,開一所或是幾所大的書院,各科設專門的老師,但又沒有明顯的年級劃分,只要覺得自己學識夠了,就可以參加科舉,沒過的,又繼續(xù)回來念書。
有點像后世學校的簡化版。
水云縣位于大淵南北交匯處,天下客商在此云集而又向四周散開,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且氣候適宜,經(jīng)濟較為發(fā)達,人文薈萃。
云陽書院師資雄厚,生源優(yōu)質,是南北交匯處的幾個省府有名的書院,每年不光有本地學子擠破了腦袋想要入學,也有許多外地學子不遠千里來求學。
白樂靈站在云陽書院門口,看著拾級而上似乎望不到頭的階梯,不禁為墨子笙上下學發(fā)愁:“相公,雖然家里到縣里不遠,但這么多階梯,你念書累了,哪里還走得下來。要不,你還是住書院吧,隔幾天再回家一趟,或者我來看你也行。”墨子笙雖然在堅持鍛煉,但白樂靈都是循序漸進的,每日的運動量并不大,她可舍不得墨子笙這樣吃苦。
墨子笙聽了,頗為堅決的搖了搖頭:“放心,不會累著的,我身體已經(jīng)好了很多?!彼薏坏脤讟缝`變小揣在兜里,每日在書院呆大半天不見她已是極限,又怎么忍受得了好幾日不見一面。
白樂靈見秦伀執(zhí)意如此,便不勸了,心里想著還是要快快掙錢,以后買輛牛車或是馬車給墨子笙當專屬座駕,或者直接在縣里買個院子...
“靈兒....”墨子笙見白樂靈又走了神,伸出手在她面前輕輕揮了揮手。
“在想什么?”墨子笙牽著白樂靈的手邁上了階梯,邊走邊側過頭問她。
“沒什么,我想到了一個主意,暫時咱們在縣城置辦不起小院兒,要不,你就每天坐牛車吧,坐牛車到縣城,然后再走這階梯,應該就不會累著了?!卑讟缝`一拍雙手,覺得這個主意非常棒,“我回去就給張大叔說。”張三牛就是村里那個趕牛車的,農閑的時候就跑縣城周邊的村落,生意還挺不賴。有墨子笙這么一個固定客戶,相信他一定會同意。
墨子笙聽了心里酸酸澀澀,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輕嘆:“靈兒,我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很多,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嬌弱。我是你相公,你不必事事都為我這么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