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白色。
“你醒啦?”媽媽高興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張敏呢?她怎么樣?”我想起身,卻疼得我不得不又重重的躺下。
“張敏——小航,你別著急,你也受了重傷……”
“張敏也受傷了?——她肯定受傷了!——車……”我不敢再往下說了。
我在心里祈禱著老天一定要讓張敏好起來!我們才剛剛開始戀愛,我們都還那么年輕!
“高會航!你還我女兒!”病房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過道里尖叫起來!
“這里是醫(yī)院,請您控制好情緒!”
“我不管什么醫(yī)院不醫(yī)院!——高會航!你給我滾出來!”
“媽……”我媽搖搖頭:“別出聲……”
聲音漸漸的走遠了……
“張敏的媽?媽……張敏咋了?”我急得又想坐起來,可是還是沒成功。
“你先養(yǎng)好傷……”
門被大力重重的撞開了!
“你就是高會航?”一個跟我媽差不多年齡的阿姨沖了進來!
“我是……您是?”我媽去食堂打飯了,病房里就我一個人。
“你害死了我的女兒!你害死了我的女兒!”女人大聲的哭了起來!
“阿姨,對不起!”
“你還我女兒!”張敏的媽就要過來撕扯我,我沒動……
她拔掉了扎在我胳膊上的針,拿起針頭就要往我的頭上扎,一個男人一個大跨步過來把她摁在了旁邊的床上。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女兒的死不管他的事!”
張敏死了?
我的張敏死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就像泄了氣的氣球似的癟了下去!
等我再次醒來,周圍還是一片白色。
我沒能參加張敏的追悼會——我還不能行走,她的媽媽始終認為是我害死了張敏,她不讓我去……
我在醫(yī)院里住了三個多月,等我出院的時候天氣已經(jīng)冷了。我獨自一人走在學校的土路上回想著我和張敏的點點滴滴,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
“張敏多好的孩子——這個該死的高宏亮!他是死有余辜!”冀老師氣得直錘桌子,“小航,你也別太傷心了——斯人已逝,我們還要走下去……”
“冀老師,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這里的確太悶了——出去走走吧——”
我做了“停薪留職”,背起行囊坐上火車去了青島。
張敏說過,她最喜歡的城市就是青島,我們還曾說過等有時間了就一起去青島看?!?p>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青島的街上。
沿海城市的冷是一種濕冷,她的溫度看似不低,卻冷得直入骨縫。
我穿得有點單薄,大街上的人似乎穿得都不厚……
我沒住旅館,晚上是在路邊的電話亭里睡的——我在街上走的時候看到有人在里面睡,沒人管,我也就找了一個。
我迷迷糊糊的睡到早晨卻發(fā)現(xiàn)我的包沒了——我?guī)У膸准Q洗的衣服和錢都在包里,張敏給我買的電話也在包里……
我發(fā)了瘋似的到處尋找我的包!其他的無所謂,張敏給我買的電話是她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我必須找到它!
我已經(jīng)好幾天不吃不喝了,找到電話的信念支撐著我在青島的大街小巷踉蹌著走下去。
終于,我還是倒下了!
“這小伙眉清目秀的,不像是個乞丐或者精神有問題的人……”
我聽見有人在說話。
“乞丐就一定長得很難看?精神病就一定是丑八怪?”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你說得對!但是咱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女人的聲音很好聽。
“如果他是個精神病呢?救了有啥用?”
“好了,好了!不管他是個啥,先救了再說,好吧?”
我想睜開眼,眼皮卻像是粘住了一樣。
“小俊,讓你倒的溫水呢?”
“馬上就好!”
有人扒開我的嘴往里淋水。
“大姐,謝謝救命之恩!”我咽下水,聲音沙啞。
“你能說話啦!——老聶,他能開口說話啦……”
在大姐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下我很快就恢復了元氣——我的身體素質(zhì)本就就好,加上他們的照顧自然回復的極快。
大姐名叫劉麗,老聶大名聶波,是大姐的老公,小俊大名劉俊,是大姐的弟弟。
我在大姐的安排下去了她的單位上班。她在一家服裝廠工作,是銷售部總監(jiān)。我進去后在制作部跟著一位師傅學習。
單位有宿舍,有食堂,福利待遇不錯。宿舍四個人一間,上下鋪的那種,跟學校里的床一樣。
宿舍的人都知道我是銷售部總監(jiān)的親戚,所以他們都很尊重我,跟我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小心翼翼的。
我的師傅也不敢大聲跟我說話,即使我做錯了他也總是說:“沒事,沒事——一開始都這樣,慢慢就好了……”
其實我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我們的工作又很簡單,就是需要心細。
我們的工作是把縫紉工們縫好的褲腰用電熨斗燙平,并且檢查褲身與褲腰的尺寸是否正確。舉個例子,二尺八和二尺九的褲腰看起來基本一樣,如果不細心就會搞錯,把二尺八的腰放在了二尺九的褲身上,這樣褲身就會起皺,不過這種皺很細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我們就是要把她們可能弄錯的找出來。
我在前面檢查,我的師傅就在我的后面檢查我檢查過的。
“小航你看,這個褲身跟褲腰就不匹配,褲身小了,褲腰大了……”
我仔細觀察,暗暗記住它的特征。
一天的工作倒是不累,但是時間很長,很熬人,剛開始我有些煩躁,畢竟我當老師當習慣了,我旁邊的一個縫紉工叫做穆文靜的就給我講笑話。
在開懷大笑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煩躁的心情也跑的無影無蹤了。
穆文靜個頭不高,也不白,扔在人群里不會引起注意。她雖然年齡不大,卻是這家工廠的老員工,據(jù)說她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了快十年了。
時間長了,我的師傅便調(diào)侃我倆:“小穆是不是看上小航了?——我可以給你們當媒人……”
穆文靜的臉可能是紅了——她膚色黑,即使紅了也不明顯。
我的心里平靜如水。
張敏的死給我的打擊太大了!我已經(jīng)決定這輩子不再談戀愛,一個人生活下去。
第一次開工資,我買了一些東西去大姐家里吃飯。
劉俊剛剛失業(yè)。他原來是在一家超市上班,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超市突然關門了,劉俊跟其他人一樣從超市里搶了一大堆東西就“被下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