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一直咬牙不肯吐露半個字的陳柏?zé)钤僖踩淌懿蛔?,他瞪圓了眼睛,餓狼一般的怒視冰凝,“多殺了人,枉殺了人,我都認。這輩子對不起的人,下輩子當(dāng)牛做馬我再還給他們??晌覐?fù)仇的路,絕沒有錯!”冰凝冷笑一聲,“果真沒有錯?”
陳柏?zé)畀偪竦膾曛碜?,想要逼近冰凝?p> 青山無定見他的脖子被劍尖割傷都不在乎,頓時也急了眼,反手收了劍,支起身子抬腳就踹住他的肩膀,將他狠狠抵在車廂板上,“老實點!”
陳柏?zé)畹乃心抗舛荚诒樕希瑢τ谇嗌綗o定的舉動仿佛完全無視,“有話請你直說,不要故弄玄虛?!?p> 冰凝身子猛地探前,目光鋒銳入刀,“巨猿祥瑞里,死了上百山賊,還逃了上百山賊。你趕回老家時,就經(jīng)過那片戰(zhàn)場吧,可曾在草叢里看到過半點殘肢?在山坡下見過半件散落的兵器?
你連拋尸的仇人的臉都沒能看清,你又如何認定滿山澗的尸體就是他們所拋?
等到他們離開,你連爬帶跌的沖下山澗去尋找親人的尸首,那環(huán)境,那情景,可像是剛剛拋下去的?
陳柏?zé)畎?,陳柏?zé)睿髂阈凶呓嗄辏髂阕悦环?,自詡星宿轉(zhuǎn)世,最要命的關(guān)鍵時刻,你卻活脫脫的做了個睜眼瞎??!”
陳柏?zé)钫亩⒅?,好似傻了一般,臉色由紅變紫,又由紫變黑,青白相交,最后變成一片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嘴唇不可抑制地顫抖著,難以置信的自語道:“巨猿現(xiàn)世……皇城司……山匪……官兵……這,這不可能……不可能……”
陳柏?zé)畹穆曇麸h忽低啞得如同深陷夢魘的囈語,臉龐兀自淌著大片的淚水卻渾然不覺,“這不可能……”
事情發(fā)展到這里,青山無定幾乎一句也聽不懂了。
他只感覺冰凝的話,字字如刀,將陳柏?zé)畹男睦矸谰€一道道斬破。
而現(xiàn)在陳柏?zé)钜讶唤咏罎⒘恕?p> 他忽覺腳下一陣狂躁之力四處暴動,陳柏?zé)罹拐娴匕l(fā)起瘋來。
他先是仰頭發(fā)出一陣恐怖的大笑,隨即梗著脖子,直挺著身子,朝著車廂板死命撞去,車廂板被他撞得砰砰直響。
“造孽??!”他脖頸額上,青筋處處暴烈,聲音嘶啞,泣血嚎哭,“造孽?。⒘诉@么多人,搭上了一輩子,原來竟是錯,一開始就錯了!”
冰凝目光陡然一寒,起身揮手,照著陳柏?zé)畹哪樅莺菥褪菐装驼疲?p> “瘋了就能逃過這一切嗎?到底誰才是滅你全族,屠你全莊,更叫你報復(fù)錯人,枉殺無辜的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他們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怎么?這會就半點報仇的血性都沒有了?!”
只幾下,冰凝就將陳柏?zé)畹淖旖浅槌鲅獊怼W詈笠幌赂侵苯訉⑺榉诘?,癱在了車廂板上。
一旁的青山無定都被這一幕驚住了。
只看冰凝柔柔弱弱的樣子,實在想不到她還有這般兇暴蠻力的一面。
冰凝看著地板上的陳柏?zé)睿匀粵]有停手的意思。
伸手向前一探,薅住他的脖領(lǐng)就將他拎了起來,“你一直在問我是誰,我誰也不是。只是恰巧與你擁有相同的仇家罷了?!?p> 陳柏?zé)顪o散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許顏色。
冰凝甩手狠狠一擲,就將陳柏?zé)钊曰卦?,“言語從來不可信,作為卻不同。只看我打敗你的手法,你就該明白,我天生是蓮卦教的宿敵?!?p> 陳柏?zé)钕朐僦逼鹕?,奈何雙臂被死死縛住,掙扎了幾下都沒能如意,只能扭回頭,雙眼猩紅的望住冰凝,“你真的與蓮卦有仇?”
冰凝嗤然一笑,“沒仇又怎么會花這么大的代價來捉火門灰焰火?”
陳柏?zé)铍p眼瞳仁狠狠一縮,“灰焰火也被你捉了?”
冰凝的笑容越發(fā)冰寒,“準確的來說,探花郎及其手下盡數(shù)被捉。”
陳柏?zé)钌碜右唤?,隨即發(fā)出一聲慘笑,“任憑你再處心積慮,到后來竟然連月照城的邊都沒摸到,就被殺了個干干凈凈,呵呵,可笑吶,真是可笑。”
笑聲漸弱后,他掙扎著的轉(zhuǎn)過身子,再度坐回了最初的位置。掀起眼皮,目光冰冷的掃視著冰凝,“說吧,我能幫你什么?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信了你。”
聽到這句,一旁的青山無定已經(jīng)徹底傻眼,同時心里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按理說,憑著這紅衣教主的道行,應(yīng)該很難攻克才對。
怎么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冰凝就將他徹底拿下了?
冰凝語聲犀利,“灰色巨猿不是灰焰火造得出來的東西,他背后必有高人,我要那人所有的信息?!?p> 青山無定眉頭瞬間一顫。
至此,他才明白冰凝非要親自提審陳柏?zé)畹脑颉?p> 她并不是看上了灰猿的技術(shù),而是看上了制造灰猿的人。
根據(jù)幾代嶺北泉泉主的戰(zhàn)斗卷宗記錄來看,嶺南泉雖然兇殘可怕,但編織騙局的技術(shù)從未有過如此規(guī)模,也從來沒有能力以絕對優(yōu)勢壓倒性地打敗嶺北泉過。
如今出了新技術(shù),定然如冰凝之前所說,出了厲害的新人物。
而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將冰云與八大金剛一戰(zhàn)全滅的關(guān)鍵人物。
冰凝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仇人的消息。
陳柏?zé)畎櫰鹈迹吡Φ幕貞浿?,“灰焰火背后的人?說實話,我跟灰焰火打的交道都不多,對巨猿機關(guān)更是知之甚少,即便背后有人,也絕不會讓我知道。”
青山無定耳朵都豎起來了,聽到這個消息,無比失望的矮了下身。
事情果然比他想象的還復(fù)雜。
冰凝對此卻并不氣餒,她耐心的引導(dǎo)著,“那人必定不會跟你打招呼,但是巨猿道具后續(xù)保養(yǎng)肯定會有需要到他的地方。你畢竟是一教之主,有連灰焰火都要小心對待的陌生人多次出入,很可能會叫你無意間察覺到什么,你慢慢想一下,不著急?!?p> 陳柏?zé)铐樦乃悸犯佑昧Φ南胂氯?,想著想著,他雙眼倏然一亮,“經(jīng)你這么一提醒,我還真地想起來一個人。
那是我們剛進林安不久的時候,灰焰火找了個大院子歇腳。
因為要進皇家獵場的事,我必須要跟互通消息,所以那陣子去的勤了些。
當(dāng)時我就發(fā)展院子里一個掃地的仆從看著很面生,不僅面生,他掃地時就專一掃地,周圍有人經(jīng)過時他連頭不抬。
我原以為掃地的仆從都應(yīng)該是半聾半啞的老人,沒想到那次卻找來那樣年輕的一個男子。
雖然穿著粗布麻衣,姿態(tài)氣質(zhì)卻很出眾。
不過當(dāng)時我只瞥到一眼,再加上對灰焰火的事,我從來也不能多問,所以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如今經(jīng)姑娘一提醒,我才想起他來?!?p> 冰凝眉頭狠狠一皺,“年輕人?什么樣的年輕人,多高身量?相貌如何?”
陳柏?zé)羁嗫嗷貞浿八纳砹扛裉炷莻€黑衣人差不多高,因為不是側(cè)著身就是背著身,所以我對他的臉實在沒有印象。
要說唯一的一點印象,就是他的皮膚很白,露出來的那一點耳廓與脖頸,皮膚十分白皙,一看就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兒。
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格外覺得他不像個仆人?!?p> “高個子,膚色白……”冰凝將以往嶺南泉數(shù)得上號的人物從腦子里一一調(diào)度出來,卻一個能對上的都沒有。
不過至此得到的收獲,已經(jīng)遠比她想象的要多了。
“姑娘,”陳柏?zé)钣旨奔弊穯柫艘痪?,“你真有本事對付他們??p> 冰凝站起身,白色紗緞下,富有神秘氣息的紫眸中掠過一抹莫測的寒光,
“你搭上的是自己的良知,所以復(fù)仇不得法。我搭上的是他們的前途,定然成功。”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出馬車,不再有半點留戀。
青山無定還沒回過神來,回頭卻見冰凝早已不再,剛要轉(zhuǎn)身去追,卻又想起自己的使命。
他的任務(wù)是要立刻帶著陳柏?zé)罨鼗食撬荆せ仡^又看了眼陳柏?zé)睢?p> 此時的陳柏?zé)钊匀怀两诒脑捳Z里,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他先是呆呆的望著冰凝離開的方向,后來臉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最后演變?yōu)檠鎏齑笮?,“哈哈,此仇終得報,不枉我死這許多回?!?p> 他這樣一笑,叫青山無定的心更焦躁了。
冰凝到底如何知曉這么許多內(nèi)情,他不弄清楚的話,怕是真要三天睡不著覺了。
于是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撿起蒙眼布,塞口堵耳布,將陳柏?zé)钪匦吕Τ闪藗€粽子,就快速蹦下了馬車。
跳到外面第一件事就是四處的尋找冰凝的身影。
好在冰凝并未走遠,她正站在不遠處的林子里,一面給西窗燭交代著什么,一面隨手幫他摘去身上的草屑。
看到如此情景,青山無定狠狠一皺眉。
之前剛對西窗燭生出的一點好感此時蕩然無存。
一個下人,有什么資格跟主人如此親密?
真是缺打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