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老弟在呢嗎?”
梅子正在把自己縫的鞋墊往葛哥腳上比劃,聽到門外有人叫門,葛哥趕緊起身去迎。
“呦!老哥你還真找過來了?快進(jìn)屋!”葛哥熱情地把在包子鋪認(rèn)識的那位老鄉(xiāng)請進(jìn)屋里來,給梅子介紹道:“這是李大哥,你見過的,咱的三輪車就是李大哥好心給弄的。上次他說有空來家里,沒想到他還真惦記著?!?p> 梅子禮貌地微笑,為客人倒水。李大哥四下打量著屋里,樂呵呵地問:“怎么樣,住的還行吧?房租便宜不?”
“便宜!便宜!”葛哥接過李大哥送來的雞蛋,十分客氣地說:“大哥你還拎東西來,這我怎么好意思。我倆到北京人生地不熟,虧了遇見你,大哥已經(jīng)幫了我們好大的忙!今天無論如何,大哥你得留下在家里吃飯!”
李大哥笑得憨厚:“老鄉(xiāng)!咱哥倆就別見外了。我今天過來就是看看老弟和弟妹安頓的怎么樣,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沒有?”
“沒有沒有,大哥你也看見了,這不都挺好的么?”
寒暄閑聊的工夫,梅子已經(jīng)做好了一桌的飯菜,葛哥還特意從院門口的小鋪買了些散酒。小圓桌在屋里一支,小酒一倒,推杯換盞之間,還真有些久違了的鄉(xiāng)土氣息。
酒過三巡,微醺的李大哥掏心窩子地說道:“上次你給南城的老劉拉過雞蛋,還記得不?那是我哥們兒,鐵得沒話說的哥們兒!他見你一次就說你這個人可交。老弟啊,真的,你們在BJ無依無靠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盡管和大哥說……”
李大哥的話打動了葛哥,他終于道出了這幾天一直壓在心底的發(fā)愁事,說想來想去,大哥以前提過的賣早點夜宵是個好主意,掙錢多,還不用跑,最關(guān)鍵的是可以和梅子一起干------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梅子。
“得嘞!”李大哥攥著葛哥的手,拍著胸脯說:“這事老弟你就別管了,不就是給你的三輪車加個爐子、裝個棚子,再讓開糧店那老劉常年便宜供你點兒米面雞蛋……老哥還認(rèn)識幾個兄弟,別的不敢說,把這幾件事辦了,大哥說得上話?!?p> 葛哥滿臉通紅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踢倒了酒瓶子,激動得紅了眼眶:“老哥,弟弟給你添麻煩了,我敬你!……”
晚上,喝得爛醉的葛哥一直在鬧,一會哭一會笑。床上地下,葛哥吐得到處都是,梅子里里外外地收拾,一邊照顧葛哥,一邊還要把弄臟了的床單和衣服洗干凈。而葛哥癱在床上不停地叫喊著:“梅子!……梅子啊……梅子哎!……梅子……梅子??!……”
沒過幾天,李大哥真的找人把做好的爐子和車棚子給葛哥送了來。葛哥騎著車到處逛,見到路邊有流動賣早點的或是做夜宵的就上前搭訕,憑著一副好嘴皮子功夫套出了不少手藝?;氐郊?,支好爐子,葛哥練攤煎餅,梅子練烤冷面。爐火好不容易才調(diào)好,一添火,火力半天上不來;一開風(fēng)門,又半天壓不下去……
那些日子,葛哥和梅子沒少吃下夾生的面團(tuán),或是就著水強(qiáng)咽下烤糊的肉腸。手藝就是在一次次失敗中漸漸純熟。終于有一天,他們吃下對方做的食物不再如嚙檗吞針,舔舔嘴唇,反倒還覺得生熟咸淡正好、別有一番滋味!
葛哥和梅子的流動小吃攤開張了!三輪車停在地鐵站的門口,早上葛哥攤煎餅,晚上梅子炒冷面。一個緊著做,另一個緊著裝袋子和找零錢,三輪車的前面常常排成了長隊,葛哥和梅子忙得四腳朝天。盡管每天累得腰酸背痛,但自從離開了家,他們心里從來沒有這樣踏實過。
零點的鐘聲敲響了,四面八方響起了辭舊迎新的鞭炮聲,禮花從樓群間升騰起來,一朵朵地在頭頂綻放?!白甙?,咱們也回去包餃子!”葛哥把厚厚的一沓零錢對折起來,塞進(jìn)腰包,梅子也是滿面笑容。
12平米的小屋里,水壺在爐火上嗞嗞地冒著熱氣,窗戶上結(jié)著厚厚的一層露水。砧板、搟面杖、菜刀、蓋簾把小圓桌擠得滿滿的,葛哥和梅子的鼻尖上,那白花花的不是面粉,而是家的溫馨。葛哥站著趕皮,梅子坐著包餡,不多會兒,小巧的餃子便在蓋簾上碼出了一個幸福的形狀。
餃子皮趕完了,葛哥幫梅子一起捏餃子,邊捏邊問:“梅子,你想不想看春晚?我們也買個電視吧?……梅子?”
梅子趴在桌子上沒有反應(yīng),葛哥趕緊放下了手里的餃子,緊張地?fù)u著她的肩頭。
“哥……我……我……我難受……”
梅子癱倒在地上,葛哥大驚失色,想要攙起她時,才發(fā)覺自己的腿也軟得像兩條面條。一陣頭暈惡心突然洶涌襲來,葛哥艱難地推開了門窗,幾乎是爬著把梅子拖了出去。
葛哥和梅子背靠著墻坐在院子里,吹了半天的冷風(fēng)才稍稍緩過勁來。梅子臉色慘白,雙唇虛弱地翕動,葛哥湊近到梅子跟前,聽到她無力地說:“……明天……買兩節(jié)新的……煙筒……叫……叫你不要……用舊的……你偏不聽……”
葛哥抱著梅子一個勁點頭,懊悔不已地說:“買買!明天一早我就去買!”
看著眼前這個讓她又愛又氣的葛哥,梅子努力地擠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