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聽了她的話,不由笑了起來,但是笑著笑著,她又露出了幾分難受,輕聲問道:“你說這世上會有前世今生嗎?”
清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神情很是矛盾:“我是希望有,但也希望沒有。有時候覺得一輩子已經(jīng)受夠苦難了,不想再過一世,但我想若是這個世界足夠美好,可能會有很多人都希望來到這里吧,但并不是現(xiàn)在,若是給我機(jī)會,我根本就不想讓我娘生我,我不想在這世上承受這些痛苦…”
莫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我有的時候又希望可以有前世今生。我想可能人總是會有一些遺憾沒有辦法實(shí)現(xiàn)。也許前世今生就是給了一個可能性,讓我們無聊的人生多了幾分希望吧!”
清云嘆了口氣,其實(shí)她覺得很多遺憾之所以成為遺憾,并不光是因?yàn)闄C(jī)緣巧合,更多是因?yàn)橛扇说男愿窈退幍沫h(huán)境而注定的。若是人有記憶,再重來一次,或許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而重新開始一次生命,也意味著新的遺憾,其實(shí),人生總是要有遺憾,但人是貪婪的,希望自己不會經(jīng)歷任何波折,可這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拍了拍莫笙的肩膀:“你要想,說不定你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和你有前世的緣分呢,就像焱王,我是支持的!”
莫笙不由得笑了:“這種感情上的事還能勉強(qiáng)呀?不可能的,咱們哪有那個本事!”
說罷,她神秘兮兮的掏出來一把折扇,其上是一幅用筆嫻熟、技藝精巧,卻又因年歲過長而有些泛黃的圖畫。那畫上是一片渺渺茫茫的沙漠,可這仿佛是沙漠中的綠洲,因?yàn)樵诮庍€有著一灘淺淺的湖。月色傾瀉,在這湖上,映出盈盈的水波,就仿佛揉皺一池星光般的,這水流還承載著幾盞河燈,向著遠(yuǎn)處的沙漠緩緩飄去。而在河燈之前,便是一片小小的綠地。在一點(diǎn)新綠之間,坐著四個人。其中的兩個男子各摟一個女子,幾人仿佛是在談笑。
畫作的時間久了,往往人物的面容就不再清晰。清云仔細(xì)地看了很久,終于發(fā)現(xiàn)這兩名男子一位是大漠的王的裝扮,身上穿著極為華貴的衣袍。而他身邊的女子,則帶著鳳冠,倒像是新嫁娘的樣子。這兩人的面孔頗有相似,都是很標(biāo)準(zhǔn)的中原人的長相。另一位男子雖然衣著也同樣華貴,但看著倒像是普通貴族。他穿的是純粹的外族服飾,身上掛著不少奇異的配飾,那裸露出的胸膛上還畫著如同火焰一般的紋飾。他的面孔是西域人特有的長相:高鼻深目,尤其是那一對鷹目,讓人印象極為深刻。而他攬著的女子,則是典型的江南姑娘的長相:柳葉眉,杏花眼,櫻桃口。
畫作旁邊便有一首小小的詩:“孝悌傳家久,忠信治國長。大漠群英會,嶺上披霜寒。今當(dāng)遠(yuǎn)故園,漓水總悠然。狼煙暖春帳,君王共白首。“
清云輕輕地吟誦這首詩,卻覺得其中有些意思,自己是無法把握的。比如這詩的第一句仿佛是在告誡什么人修身治國的辦法,但后面卻突然跳躍的說到大漠中群英相會、離別故鄉(xiāng)漓水相送、以及男女情愛洞房花燭這三件事情。難不成是作者故意如此以顯示思維的跳脫?但明明一首詩都往往有一個詩眼、一個主題,尤其是這首詩的功力甚是不錯,可見作者并非不懂詩之人??伤?,為何又要這樣寫呢?
正當(dāng)她苦思冥想之際,忽然聽見莫笙的聲音驟然響起:“這首詩,乃是十九年前的和親公主_三公主,寫給漠北新王的詩。我得到這扇面,還是頗費(fèi)了些功夫。幸而江湖人士眾多,總是有些門路的?!?p> 清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問道:“我聽說過三公主,她原本是要嫁給漠北王的,只是后來去出了亂子,仿佛總是很玄虛的樣子,但倒一直沒有確信的說法?!?p> 莫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道:“三公主是皇帝的表妹,皇帝很疼愛她,只是,她和親的事情不過是老皇帝的陰謀,和我的情況差不多,只是為了用她作為引子,污蔑漠北王叛離大楚。但她和漠北王之間的故事,倒是可稱一段佳話,不過這件事我也說不出來,好像也沒有人能說明白她們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和焱王是那位和親公主還有漠北王的轉(zhuǎn)世?
莫笙聽到他的話,不由得笑了:“哪里有?我只是說著玩的,給你瞧個新鮮。”
清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看著她被人打扮好送出宮。
望著小姑娘的背影,她突然有些想哭,也說不出來是為什么,她只是覺得這些國恨家仇里添入太多的感情反倒不是好事,只會讓人心生哀傷。
她莫名其妙想找人問清楚當(dāng)年的舊事,一是為了解開心頭的疑惑,二則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好受一些,畢竟這里面就仿佛帶著對于莫笙命運(yùn)的祈福。
當(dāng)夜她很早就睡下,心緒頗不寧靜。第二日早早起來練劍,練完劍又去找莫笙。
她聽說小姑娘已經(jīng)回來了,想去看她,卻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jìn)去。她說不上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覺得心慌慌的。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沒事,你進(jìn)來吧!”
這聲音透著幾分沙啞,好像剛剛哭過的樣子。她也不敢多說什么,急忙走進(jìn)去。
好在莫笙看著和平日里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倚在榻上,身上蓋了條毯子,眼睛紅紅的,頭發(fā)很凌亂。
清云不知道手腳該往哪里安放,只是手足無措的四處找地方站,卻就跟走在烙鐵上似的,無論如何都無法給腳找到合適的安放處。
見到她這副樣子,莫笙總算是笑了:“你呀,你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一天沒見就和我顯得這樣生分了?”
清云捏手捏腳的走過去,對著莫笙上下打量了很久,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露出了一副欣喜的表情。
莫笙見她這樣,不由得又笑了:“你當(dāng)我是去見什么洪水猛獸?沒事的,我人好好的呢!什么事情都沒有!”
說完,她伸了伸胳膊腿,臉頰上綻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見她沒有事情,清云才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她之前聽說這些外邦漢子都和猛獸似的,特別擅長吸女人的氣血。
她急忙對莫笙說:“我們中原人都說這里的人,特別是男人,長著三頭六臂,看上去可嚇人了,還會喝女人的血呢!要是血被他們一吸,人就干癟了!你怎么樣呀?”
莫笙把手腕伸給她看,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的腦袋:“你看,我身上哪里有傷口?這些外邦人和我們是一樣的,哪里有什么區(qū)別?況且,我還是西南蕃國的人呢,你知道中原人怎么稱呼我們嗎?蠻子。他們管我們叫蠻子,管這地方的人叫垮子,可你看,蠻子像我這樣,和你們沒什么區(qū)別,而垮子也不吃人。說到底都是人,都長著兩個眼睛四個鼻…呸,一個,你瞧,我都被這些說法繞進(jìn)去了!”
清云這回總算放下心來:“原來這都是騙人的。我來了這里,也覺得宮殿里的姑娘人都很好,不會隨意傷人打人,甚至比中原的很多人還好呢!對了,他們這里信的是圣教嗎?”
莫笙搖了搖頭,對她細(xì)致地解釋道:“這里和咱們那邊的生活方式不一樣,中原是耕種,這里是放牧,逐水草而居,所以咱們信天信圣人,這都代表著祖宗,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他們生活的地方不穩(wěn)定,不像我們一樣有聚落,所以信的主要是圖騰,漠西是鷹,漠北是雪狼。他們這里的人顯得健壯也是有原因的,放牧嘛,主要是肉和奶,而且崇尚武力,比較淳樸自然?!?p> 清云這回總算是解開了心里的疑惑,便繼續(xù)往下問道:“那赤狼是什么?”
莫笙思考片刻,隨即說:“赤狼不像另外兩種圖騰,這是不存在的,也就是紅色的狼,在火焰中出生,在火焰中涅盤,有點(diǎn)像中原的鳳凰,不過是人面狼身的。這是東北平原最東處的赤狼族特有的圖騰,也就是曾經(jīng)大涼皇室所信仰的。對了,赤狼也代表赤狼心,是圣出門的標(biāo)志?!?p> 圣出門…聽到這三個字,清云立刻來了興致,她急忙問道:“這圣出門是真實(shí)存在的嗎,還是不過古籍中的傳說?我這會來到這里就要找這圣出門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莫笙思索片刻,隨即說:“真正的地方在哪里我也不能確定,我只是知道這旁邊就有個小圣出門,我可以帶你去,這里面有些東西也是很有用的。他們反正也不知道這地方究竟在哪里,你隨便找點(diǎn)東西過去,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說是我?guī)闳サ模阋膊恢啦痪秃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