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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三鎮(zhèn)

第八章 魏州東巷初相識

河朔三鎮(zhèn) 流云飛夢 3860 2022-03-31 18:25:43

  唐朝為了籠絡河北降將,任命張忠志為成德軍節(jié)度使,賜姓名李寶臣,統(tǒng)恒、趙、深、定、易五州,不久增領冀州,駐恒州(今河北正定)。史書稱其:馬五千,歩卒五萬,財用豐衍,益招來亡命,雄冠山東。

  李寶臣勇冠河朔諸帥,有其歷史原因。他的身邊聚集著很多安史舊部,包括張獻誠、張孝忠等將領,這些人不僅地位崇高,而且能征善戰(zhàn);此外,歸降的蕃將所率領的馬軍也成了成德軍事力量的核心。成德氣俗渾厚,果于戰(zhàn)耕,深州駐扎永寧軍,冀州產健馬,下者日馳二百里,所以兵常當天下。李寶臣對成德地區(qū)的苦心經(jīng)營,諸如戰(zhàn)后免役、鼓勵農耕等恢復經(jīng)濟之舉措,也深得民心。成德一時風光無二。

  時有部將進言:成德田廣糧豐,兵強馬壯,將士驍勇善戰(zhàn),勇冠河朔,何不南圖?田氏老謀深算,一旦崛起勢成勁敵,必成后患。李寶臣何嘗未想過?但他心中忌憚,這安史之禍可是前車之鑒。他也希望有人作亂,卻又不希望自己做了出頭鳥。若不行動,則北與幽州、南與魏博勢必長久糾纏不休;然一旦事成,自己無疑又成了朝廷重點打擊的對象。他思慮再三,終究不敢輕舉妄動。

  李寶正見此,自薦前往魏博打探。從德州南下魏州、潞州等地,將所到之處探了個七七八八?;赝局芯认伦笄搴?,他便匆匆趕回恒州,向兄長李寶臣匯報所探詳情。李寶臣聞聽,心中動搖,欲發(fā)兵與成德接壤處的瀛洲、德州。

  老將張獻誠諫言:“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李懷仙雖是舊交,頗有交情,但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旦他為利所動,舉兵南圖,我們兩面對敵,勢必被動。以我之見,朝廷此時不罰反賞,只因朝局初定,且河朔三鎮(zhèn)互為犄角,力量不可小覷。如今互相殺伐削弱自己力量,則禍之不遠矣。唇寒齒亡,正是此理!”

  李寶臣之子李維岳,年過二十,血氣方剛,聞聽張獻誠之言,道:“張將軍何須畏首畏尾?我成德又不是田間的稻草人,徒以虛表唬人。除掉魏博,照樣可與朝廷分庭對抗,又何需假借人手?”

  張獻誠也不爭辯,黃毛小兒逞強斗狠、逞匹夫之勇,不能遠謀,何必與他見識?他扭頭看向李寶臣,等藩帥定奪。

  李寶臣道:“吾兒不得無理。張將軍所言不無道理。凡事三思、權衡利弊,方可立于不敗之地?!?p>  李維岳著急道:“父親,眼下良機,一旦錯失可就難再有了!”

  李寶正道:“魏博兵員不足是不爭的事實,可他們正加緊整修兵甲,強征納稅,如此下去,數(shù)月后形勢就會大不相同。田承嗣向來老謀深算、心機頗深,手下良將眾多,單是長子田維,身為魏州刺史,已不可小覷,再有次子田朝與侄子田悅,英勇彪悍,萬人難敵。若此刻我們一舉拿下魏博,且能斬草除根,尚可;若不能一舉成功,則后患無窮。張將軍所言不無道理,冤家宜結,盟友難覓。與他們修好,我們各占一方且又唇齒相依,共謀長遠。這總要好過朝廷單單視我等為喉中鯁刺?!?p>  張獻誠等老將點頭贊同,李寶臣看在眼里,當下已有了主意,道:“攻伐并非上策。傷敵一萬,自損八千,與誰都沒有好處。不如,我們靜觀其變,伺機而行。”

  李維岳見狀,道:“父親,一旦機會失去,再等就……”

  李寶臣揮手制止:“戰(zhàn)亂不止,民生凋敝。軍中厭戰(zhàn)情緒并無減少,此事暫且如此吧。”

  不久,探馬來報,兩鎮(zhèn)交界處魏博增設衙兵鎮(zhèn)守。相繼,又傳來朝廷任命田承嗣為魏博節(jié)度使的消息。李寶臣意料之中,并不感到驚訝。安史之亂中田承嗣所為,他豈能不知?田氏并非尋常人物,所幸自己并未冒然出手。隨后,他命李寶正備足賀禮前去魏博恭賀,一邊試探魏博可有結盟意向。

  李寶正遂帶了左清等人前往魏州恭賀,自報姓名、說明來意。

  田承嗣何等精明?此時的成德,兵強馬壯,卻提出愿與魏博結盟,正是看清了當前與朝廷之間的微妙關系。三鎮(zhèn)和則生,不和則一損俱損,他田承嗣目前勢弱做不了那只出頭鳥不說,也正好借此機會壯大自己。他見眼前這相貌堂堂之人乃是成德節(jié)度使之弟,心中不由暗喜。長女綺兒年方十六,已自成人,若以姻親結盟豈不更好?待眾人散去,他將想法說與盧子期。盧子期也欣然贊同。

  田府內宅,田綺正帶了翠兒去找娘親孫夫人。孫夫人見女兒忽然問及婚事且滿臉的不高興,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今你也不小了。聽說對方儀表堂堂,又是門當戶對,你還挑剔個甚?”

  田綺道:“女兒還小,不想嫁人。女兒想多陪陪娘幾年?!?p>  “傻孩子,竟說胡話。娘身邊還有你幾個幼弟鬧著,你莫再取鬧。這是你父親定下的,娘也做不了主。你父親日常視你掌上明珠,他看中的焉能不好?聽你父親說,人還安排在城內東巷驛館內住著。乖女兒,你就聽話,別再添亂了,他們已鬧得我頭暈……”

  田綺見娘親如此,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益,心中悶悶不樂,帶了翠兒出來。

  她絞著手中的繡花方帕,悶頭走著,一言不發(fā)。

  翠兒道:“小姐,我們不回‘逸蕓苑’嗎?”

  田綺沒好氣地道:“回去作甚?繹哥哥他們要是還賴在那里,回去豈不被他倆笑話?”

  翠兒道:“這都什么時辰了?他倆早該回去了?!?p>  “那我也不回去,整日悶在府里,怪沒意思的。娘親說那人還在東巷住著,干脆我們就去那里?!?p>  “小姐,在外面拋頭露面的,不太好吧?”

  田綺執(zhí)拗,哪管翠兒的顧忌與阻攔,執(zhí)意要去東巷。人在魏州,大哥田維還是這魏州刺史,能有什么事情好讓人擔心的?

  城內東巷,二人四處閑看游走。遇見一獵戶售賣獵物,立被吸引?;\中兩兔,爭食打斗。后腳站立,前足擊打,渾似跳舞。二人何曾見過,凝神專注,從中取樂。田綺笑曰:“果然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困于籠中,還要打斗,到底是個野畜,不知愁為何物?!笨催^野兔,繼續(xù)前行,見一人面前盆中養(yǎng)著一些灰白色的“角怪”,其腦袋上長著一對又黑又硬的角,好像兩個胡須。奇怪的是它的眼睛像小貓,遇亮瞳孔縮小,一到暗處就放大。這兩人整日囿于田府,哪里見過這稀奇古怪的事物?一時間,愁嫁的郁悶也拋至九霄去了。

  二人來這東巷街市,原為排繾,也似乎有打探之意,此刻卻被吸引,渾覺一切新奇有趣,不期危險潛匿,惹人擔憂。就在不遠處,走來十數(shù)人執(zhí)槍軍卒,路人避讓閃躲。一人忙亂中闖倒身后靠墻毛竹,竹竿嘩嘩倒地,有人又恐被砸慌亂奔跑,不料撞上一載物推車。車夫突然被撞把持不住,眼看著車翻物倒,要砸向蹲地看“角怪”的田綺二人。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道人影掠過,俯身將田綺攔腰抱開。田綺被這身后突然一抱,掙扎尖叫,以為遭人戲弄,兩手空中亂抓。那人待危險過去,連忙將人放下。田綺滿臉通紅,甚是惱怒,瞪眼看著眼前男子。但見該男子容顏俊偉、氣宇軒昂,這田綺忽然感覺胸中有只小鹿亂撞,待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時,一時竟然語塞,紅著臉僵在那里。這時,翠兒也從虛驚中清醒過來,緊張地道:“小姐,你沒事吧?”

  田綺不語,低頭絞著手中的方帕。翠兒上前正要開口向那男子言謝,從那數(shù)十名軍卒后面,一人騎著高頭大馬已至眾人近前。來人翻身下馬,開口驚訝道:“妹妹,你怎會在這里?”

  田綺一看,正是二哥田朝,低語道:“二哥,我……”

  田朝看著妹妹一臉通紅,身旁卻站著一個男子,以為妹妹遭人輕薄,不由分說揮拳而上。

  那人見拳頭如缽直奔門面而來,并不閃避,出掌迎上。拳掌過處,怦然聲響。再看時,兩人另一只手也糾纏在一起。兩人迎面均已認出對方,一同驚訝,手腳卻是不停,攜裹著呼呼風聲,斗在一起。

  你道救田綺之人是誰?正是李寶正。李寶正也不解釋,展開手腳,與田朝你一拳我一腳的較量。說話之間,二人已斗上幾個回合。田朝人高馬大,出拳連環(huán),招招勁猛。李寶正使出左右野馬分鬃,接著用按出擊。田朝身體右轉,左足也向右移,身子突然騰起半空,以“橫江飛渡”之勢,飛腿踢襠,攻擊對方下盤。李寶正見田朝招招狠辣,心中氣惱,卻也未顯露出來,忙以“犀牛分水”卸去對方攻勢。

  二人斗得正酣,可把一旁的田綺急壞了。她此時也顧不得害羞,著急喊道:“二哥,你誤會他了,不要再打了?!?p>  翠兒也跟著叫停:“二爺,方才是這位爺救了小姐,若是傷了恩人如何是好?”

  田朝聞聽,方才收勢,周圍的十數(shù)軍卒也緩緩收回手中系著紅纓的長槍。這時,從圍觀人群中擠進一人來,竄至李寶正跟前道:“將軍,你沒事吧?你怎么獨自一人到這里來了?”李寶正搖搖頭,沒有多說話,準備轉身離去。

  田朝認出來人,道:“原來是你這個毛賊,來人,將他給我抓起來?!?p>  這二人聞聽,立刻擺出架勢,準備對敵。

  田綺連忙上前阻攔,田朝只得作罷。上次過招,李寶正不肯道出姓名,田朝此刻不禁開口道:“敬你是條漢子,且今日看在妹妹份上,不與計較。報上名來,這就放爾等離去。”

  左清道:“此乃成德節(jié)度使大人之弟李將軍,前來魏博賀喜。不料你們田家仗勢欺人、蠻橫無理,真正是辜負了將軍一番好意?!?p>  田綺聞聽,心中一陣暗喜,父親所許之人竟然是他!她不由得抬眼深情看去,只見那人儀表端莊,一表人才。念及方才仗義相救,她不禁芳心暗許,粉頰生暈,連忙拉住田朝,勸他勿生事端。見妹妹如此,田朝心想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畢竟人家是來向父親道喜的,遂作罷。他命人牽過他的馬,也不再搭理李寶正二人,轉身與妹妹回府而去。圍觀者散去,李寶正與左清二人也隨即離去。

  綺責怪道:“二哥,適才是他救了我,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一陣打斗,萬一打傷他怎么辦?”

  田朝道:“我何嘗不知他救你?就是手癢癢,這小子功夫不賴,上次給你提及過一人,就是他。難得再遇上,忍不住就想試試手,只是可惜他竟是成德之人。若再遇上,我亦如此?!?p>  “你敢……”田綺脫口而出,忽然她感到失言,改口道:“哥哥,你不要再難為他了。”

  田朝有些驚訝,翠兒口快,道出原委。田綺嗔怪道:“要你個小蹄子多嘴多舌,看我不把你嘴給撕爛了。”

  “撕爛了也要說,小姐真是好福氣!這未來的姑爺心腸好,人也長得俊。”

  田朝看著這二人斗嘴,忽然大笑道:“看來,真被我說中了。二哥我真有先見之明?。 ?p>  田綺半是喜悅半是嗔怪,道:“二哥,你不僅無理,還臉厚得很。”

  幾人說說笑笑,回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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