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吃過早飯,霜葉將碗筷收拾了一番,便喚著負劍一同來到了一處天光正亮的房間當中,凱米爾主教在房間的正位上正襟危坐,一改之前和藹的氣質,翻開手中的《百草論》,待負劍和霜葉坐入房間正中的席位中,這才緩緩說道。
“今日,我們要學的,是百草論的毒物集......”
......
上課總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更何況整個學堂只有霜葉和負劍兩個孩子。
負劍望著門欄外的天空,耳邊傳來凱米爾主教清亮透麗的聲音,不知不覺間,竟有些恍惚。
“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呢?”
......
“凱米爾主教,那我們先走啦?!?p> 負劍和霜葉恭敬的站在門口,向門內的男人恭敬地行了一禮,得到肯定的回復之后,便一同向著山上進發(fā)。
霜葉手中提著木制的餐盒,任由清風拂過面龐,也顯得波瀾不驚,倒是負劍這個少年郎,有著少年郎獨有的跳脫與好奇,雖然已經在這座山上生活了不知多少個歲月,但依舊對這座山上的每一樣事物有著年輕人才有的興趣與貪玩。
“霜葉霜葉!快看!,是青色的無枝蟲誒!”
“霜葉!霜葉!‘老樹’居然開花了,它都好幾年沒開花了!”
“霜葉!......”
霜葉沒有任何回應。
但少年依舊樂此不疲。
透過那棵名為“老樹”的參天大樹,約莫五六棟別致的林間小屋整齊的布列在明顯能看出特意清出來的道路兩側,霜葉在老樹下停下了腳步,放下餐盒,迎著傍晚的霞光向著老樹真誠的禱告——少年郎的聲音在此刻竟也不敢造次,負劍叼著細長的草根蹲在霜葉的身后,有些無聊的戲耍著地上的那種名為無枝蟲的可憐生物。
半晌,霜葉從祈禱中回過神來,漫天的霞光正逐漸被星光所替代,各家各戶也都亮起了明亮的燈光。負劍見霜葉終于結束了自己看來十分枯燥乏味的日值祈禱,便又復作聒噪的模樣。
“霜葉霜葉!”
......
夜晚的森林并不安全,至少并不絕對安全。村里值日的巡山大叔都已吃完飯從屋內出來,見兩位少年還在老樹下嬉鬧,有些無奈的喊道。
“還不趕緊回家去。”
跳脫的少年聽到這個聲音,宛如被貓抓到的老鼠一般,四肢都僵硬了,但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喚一聲“知道了,季叔叔?!?p> 倒是霜葉毫無畏懼之心,上前親昵的喊了聲“爸爸。”
霜葉姓季;負劍自然也不姓負。
......
“老頭子,我回來了!”
負劍大步流星的闖入一棟木屋內——木屋的生存環(huán)境著實令人有些堪憂,環(huán)顧四周,除了滿地的酒瓶,便是不拘一格的各種餐具,頂上的熒光燈雖然亮著,但大廳內卻空無一人,一間被木門隔開的小房間里傳來震天的鼾聲——負劍早已習以為常,老練地收拾起了屋內的瓶瓶罐罐。
許是聽到了屋外的動靜,屋內的鼾聲漸漸弱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慌亂的起床聲。很快,伴隨著“吱呀”一聲,一張似乎八百年沒打理過的中年男子的臉帶著一副倦顏出現(xiàn)在了小房間的門后。
負劍依舊做著收拾殘局的工作,倒是中年男子露出了標志性的八顆黃牙,擠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面容。“負劍回來啦~”
“吃啥。”
“炒面少加醬?!?p> “那今晚就吃大餅。”
“好嘞!”
中年男子喜笑顏開的從屋內走出,順手將房門帶上,又復發(fā)出那聲令人焦慮的聲音。
負劍十分隨意的將鍋碗瓢盆丟進了木屋一角的水池中,而后熟練的在廚房——如果水池旁那個帶著大煙囪的灶臺便能稱之為廚房的話——內忙活了起來,中年男子倒是也不客氣,在緊靠廚房的餐桌前乖巧地坐著,也不發(fā)出聲音,但臉上始終帶著那露出八顆黃牙的笑容。
......
“別用手,咱用筷子成不?!?p> “成?!?p> 兩大盤燒餅很快新鮮出爐,之前隨手丟在水池中的鍋碗瓢盆竟在這短短地一刻鐘時間內光亮如新,成為了盛放燒餅的最佳拍檔。
在這個家中,負劍反而像個大家長,而中年男人,倒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聽著負劍無盡得到嘮叨。
“以后還是少喝點酒,對身體又不好?!?p> “垃圾平常也收拾收拾,別整天整的跟垃圾場似的?!?p> “用筷子,咋又動起手了?!?p> 中年男人也不惱,只是嘿嘿地笑著,隨手將上一張燒餅卷成一把塞進嘴里,另一只手又惦記上了盤子里的。
“百草快學完了?!?p> “今天上毒物集?”
“后面一周都上毒物集?!?p> “那后面應該就剩綜合實踐了?!?p> “還有藥理特性及混合藥理概述。”
負劍專心致志的吃著自己手中的燒餅,但他也能明顯感受到對面的速度開始逐漸放緩了下來,儼然沒有剛開始那般狼吞虎咽。
“咋,吃飽了?”
負劍抬頭望向中年男人,卻見中年男人不知何時收起了他那標志性的八顆黃牙,眉頭也不知何時鎖在了一起。
“你要下山啦?”
雖是疑問句,但卻又是堅定的語氣。
“凱米爾主教已經幫我和霜葉聯(lián)系了龐瑟鎮(zhèn)的藥材庫,準備去那里進修了?!?p> 負劍倒是毫不驚訝于中年男人的表現(xiàn),只是淡然地匯報了自己未來的行程。隨后將最后一口大餅子卷成一卷,在一碗濃郁的醬料中狠狠地沾了一把,塞進了自己嘴里。
屋子里顯得格外安靜,中年男人賭氣似的也將手中的燒餅塞入嘴中,房間里便只剩下兩個吃貨咀嚼吞咽的聲音。
“季家那個小姑娘,emmm......”
許是不知道從何處開口,中年男人有些遲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負劍也懶得解釋些什么,打了個飽嗝,仿佛例行公事一般機械的問道。
“我媽呢。”
“死了。”
“咋死的?!?p> “別問,問就是死了?!?p> “那你昨晚跟誰通訊吵架呢?!?p> “通靈?!?p> “陸景!”
“陸負劍!”
姓陸的少年朝著姓陸的中年男人做了個鬼臉,席卷了一眾盤碗——全然不顧自己老爹伸手向尚未吃完的燒餅這件事——連餐具帶剩飯一并丟進了水池中。
老父親似乎也有點賭氣的雙手交叉在胸前,喃喃自語著什么,負劍也只能聽到一兩句老生常談的什么“是她先拋棄我的”“完全不講道理嘛”“根本說不通”,諸如此類。
隨后丟下一句“我去睡覺了”便一溜煙跑進房間。
......
負劍手腳敏捷的爬上木屋的頂端,習以為常的躺在柔軟的干草上,細數(shù)著今晚的星辰——這是少年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之一;“老樹村”的不遠處時不時地傳來幾聲槍響和野獸的哀嚎,隨后又歸于平靜——這代表著村子明天又有肉吃了。
不遠處,少女悄無聲息的也爬上屋頂,在不遠處眺望著少年——少年看著星星,少女看著少年,若是這星星有意識,看著少女的話,這關系未免也太復雜了些。
“這兒子咋跟你一模一樣,倔!戴月見,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如果這唯美的場景不帶畫外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