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上路石安才明白老漢所言非虛,第一次石安在驢車上體會到了一種風(fēng)馳電掣的感覺。
“小哥,怎么樣?我這車速度不慢吧?!?p> 老漢一邊趕車一邊沖著石安得意地一笑。
“確實比我想象的快多了,老哥,你這拉車賺錢多嗎?”
石安一邊享受著速度帶來的舒爽感,一邊有些好奇酆都的收入水平是什么樣的。
“我啊,我拉車一個月能賺幾百冥元呢?!?p> 趕車的老漢面帶笑容,“刨去每個月的房租,還足夠我買些吃食補充日常的魂力消耗,可以讓我在這酆都能繼續(xù)等下去了。”
“老哥,我看你在酆都生活不易,不愿去輪回是因為要等什么嗎?”石安確實好奇了。
老漢聞言沉默片刻,隨后咧嘴一笑,“我死了快有二十年了,我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我孫子出生的消息啊,到那一天我也能沒有遺憾的轉(zhuǎn)世去了?!?p> “老哥,你都來酆都快二十年了,那你兒子今年多大???應(yīng)該也快有孩子了吧?!?p> 真是樸實的期望啊,也不知道懷有這樣樸實期望的亡魂在酆都還有多少,石安有些感慨。
“今年十七了,是個棒小伙,身強力壯的是把干活的好手,找了個媳婦也很能干,前陣子他媳婦懷孕,這會孩子用不了多久也要出生了。
我兒子還很孝順,年年都跟他娘一起給我燒紙上香,誠心祭祀,要不是他娘倆啊,我可能早就在酆都待不下去了。”
“????”
石安滿臉問號,這老漢是不是頭上有點綠。
見石安一臉奇異的表情,老漢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笑了笑說道,“小哥想的不錯,我兒確實不是我和我那婆娘的骨血。
我十八娶親,到二十五死那年,我那婆娘也沒有懷上一個孩子,該用的辦法都用過了,都沒用。
我也想過把她換了,但是家里沒錢,慢慢也就作罷了。
生前我對那婆娘不好,特別是后來幾年,因為她生不出孩子,我經(jīng)常打他罵她。
但她也不怨我,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斷嘗試各種辦法,說她總是要給我留個后的。
再后來我就死了,頭七那天我回轉(zhuǎn)陽間,聽見村里人對她冷嘲熱諷,說她是七年不下蛋還克死男人的女人,看她哭得可憐,我當(dāng)時才醒悟會不會是因為我的原因?!?p> 老漢說到這里,神情有些悲戚。
“那夜我托夢給她,讓她把我埋了以后,變賣一下家里的東西,去別處找個人嫁了吧。
但是她卻很堅持,說她是我的婆娘,一定要生一個孩子,給我生一個孩子,為我傳宗接代。
后來來了酆都,我內(nèi)心不安,特別是在酆都知道了什么是封建禮教,什么是執(zhí)念以后,我更是悔恨不已。
我婆娘因為一個生孩子的事,已經(jīng)魔怔了,這都怪我?!?p> 老漢眼紅紅的,拿手抹了一下鼻子。
“我心有不安未入輪回,在酆都渾渾噩噩地混了幾年,待我收到她給我的信息時,我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一副衰老的模樣了。
她那次上香時告訴我,說她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大牛,那是我生前想要給兒子起的名字,她說那是我的孩子。
從那以后,每年她都會帶著孩子給我燒紙、上香,一年年的,孩子越長越大,我那婆娘也越來越老。
孩子很懂事,長大以后孝敬他娘,心里對我這個從沒見過的父親也非常恭順。
幾個月前,我那婆娘上香告訴我,兒媳婦懷孕了,等孩子生下來,那就是我兒子生的孩子,就是我的親孫子了,那她的使命就完成了。”
老漢老淚縱橫,拿出紙巾擤了擤鼻涕。
“后來,也就是上個月,我那婆娘燒香告訴我,她身體不行了,她要努把力,親眼看到孩子出生,等看到我親孫子出生,她也就死而無憾了,到那天她就來陪我。
我就想等見到她,告訴她這些年她對我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這些年苦了她了,我就想和她說一聲對不起?!?p> 說完老漢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石安沉默不語,內(nèi)心百感交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老漢的故事,只能拍拍老漢的后背,聊做安慰。
驢車一時陷入沉默,只有飛奔的驢時不時發(fā)出一點聲響。
不久,老漢擦了擦眼淚,慢慢調(diào)整好情緒,在路邊停下驢車,說道,“小哥,讓你見笑了,這些話我在心里憋了二十年,謝謝你今天聽我絮叨,這邊已經(jīng)到財政司了?!?p> 石安扭頭一看,只見一塊近三層樓高的黑色石碑豎立在路邊,上書財政司三個金色的大字。
“老哥,這次多謝你了,車費多少,我付給你啊。”
石安下車掏出手機問老漢。
“誠惠三冥元?!?p> 老漢已經(jīng)恢復(fù)成笑呵呵的模樣,說著伸手遞過一個木板,只見上面刻著收費三冥元的字樣。
石安拿手機與木板一碰,錢便轉(zhuǎn)了過去,收了錢,老漢揮揮手,駕駛著驢車匯入車流,消失在遠處。
石安目光復(fù)雜的目視老漢離開,酆都真是個奇特的地方,留在這里的每一個居民背后,說不定都有一個復(fù)雜難明的故事吧。
搖了搖頭把腦海中的思緒清除出去,石安轉(zhuǎn)身走向財政司的大門。
財政司石碑旁邊有一個數(shù)米寬的大門,門旁有個保安亭,大門中央有一個一米見方的小平臺,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石安不知道該往哪走,走到保安亭問道,“你好,請問財政司怎么走?!?p> 亭內(nèi)保安轉(zhuǎn)過身來,只見這個保安脖子往上的部分不是腦袋,而是一個巨大的銅板,銅板上書“財可通神”四個篆書。
銅板中間的錢眼上是一枚巨大的眼睛,黑瞳白目,銅板轉(zhuǎn)動,傳出一道渾厚的男音,“你來財政司所為何事,有預(yù)約嗎?”
“我是來見羅府君的,羅府君要我巳時來見他?!?p> 石安一邊恭敬的回答,一邊偷偷好奇地盯著大銅板看。
“我查查。”
大銅板保安說著銅板腦袋翻轉(zhuǎn)露出反面,只見銅板這面上書“錢能驅(qū)鬼”四個篆書,錢眼位置同樣是一只大眼睛,只是這顆眼睛是白瞳黑目,顯得詭異可怖。
幾秒鐘過后,銅板翻轉(zhuǎn),錢眼黑瞳看向石安,“查到了,巳時,石安,你可以進去了,到那邊去把手按在石臺上就可以。”
石安收回好奇的目光,道了聲謝,走到石臺處站定,右手伸出覆蓋在石臺上。
下一刻石臺白光閃過,石安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