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話 雪地、炮火、愛心（十一）

　　槍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小五，也正對著能天使。

　　薩科塔種族有著一條刻在基因當中的律法：同族人之間如果違背教義相互射擊，就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墮落的刑法。開槍的薩科塔會變成墮天使，光環(huán)和翅膀發(fā)黑，再也無法使用自己的守護銃，莫斯提馬就是活生生的證明。

　　對于拉特蘭而言，小五本就是叛教的流亡者，他若是開槍毫無疑問會墮落化。

　　而能天使呢？能天使是合格的拉特蘭公民，堅定地信奉拉特蘭教，但她也不愿冒這個險。在這個距離的高手交鋒下，她沒有把握只擊中小五的槍而不傷到他的人。

　　狹窄的電梯間內，兩個人都在害怕，在遲疑。

　　“我們先出去如何？”能天使率先提議。

　　七樓的酒店過道，燈火通明，地上的毯子也是是今天剛換的，整潔一新的環(huán)境，馬上就又要沾滿血腥。

　　小五仔細打量著能天使，說道：“我在學校見過你，你比我大一屆。”

　　能天使眼里燃燒著火焰：“可我跟你并不熟悉，你是個劊子手，是拉特蘭的叛教者，我會用這兩把槍熄滅你的苦痛?！?p>　　小五冷笑：“可你并不敢動手，你還是畏懼‘墮天’帶來的懲罰。學姐，你到現(xiàn)在，一共殺過多少人？”

　　能天使道：“不多不少，十三個，都是整合運動。”

　　“那你還是太嫩了?！毙∥迦拥袅耸掷锏臉?，“我一共殺過不下五十人，其中有傭兵也有劫貨的匪類，他們教會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過分仰仗武器?！?p>　　“最好用的，永遠是拳頭?！?p>　　此話一說完，小五便以雙拳攻出。握槍的手本就結實有力，這樣的手一旦緊握成拳，更是硬如鐵石。拳頭狠狠地擺向能天使所在的方向，她橫置槍銃，堪堪抵擋拳頭的沖擊。

　　在狹窄的過道內，能天使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若持續(xù)在過道內，又不能開火，銃終會被打脫手，但如果進入了酒店的房間，她就能借著道具周旋。

　　于是能天使故意向后飛速奔去，引小五進入了房間內，最先進屋子的是她，所以她拼盡全力尋找可用的道具。

　　小五目前的最大目標就是撤離，見能天使已逃，自然是轉頭就下樓梯。

　　可他卻低估了能天使的毅力，就在小五要去樓梯間的時候，他的頭發(fā)被人拽住，身體也一下子被甩到了地上。這時他才看清，能天使進入房間后丟掉了手上的兩把槍，又殺了回來。

　　不過，還沒等他多看，一種灼熱感就從眼球傳導至自己的大腦。能天使拿著消毒噴霧，直接噴了小五一臉。

　　“叛教的惡徒，嘗嘗主的圣水！”能天使左手死死地抓著小五的頭發(fā)，一邊用右手往他臉上噴著消毒液，一邊大笑。

　　面前這個久經(jīng)沙場的拉特蘭射手，雖然很懂戰(zhàn)斗的技巧，但一點也不懂女人。

　　長頭發(fā)的男人，一定不要被姑娘近身，因為女人打架，專抓頭發(fā)。頭發(fā)一被抓，平衡感便會失靈，縱使你有再高深的格斗技巧，也只能淪為甕中之鱉。

　　對于現(xiàn)在的場面，小五顯然有應對的技巧，其中最有效的就是用自己的兩只手去掰對方手的手指。

　　他作為男人，自恃力量要大面前的能天使姑娘一截，于是他雙手并用，去掰能天使的整個手掌。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氣喘吁吁，卻只感覺自己像是在徒手掰核桃。能天使也是用槍銃的好手，握力自然不會小，甚至不在小五之下。

　　短暫思考過后，小五決定讓步，采取最卑鄙的一招。他仍使用雙手的全部力量，但這次掰的是能天使右手的小拇指。他頭發(fā)受制，彎著腰，現(xiàn)在的狀況已容不得他有絲毫保留實力的余地。

　　隨著咔叭一聲脆響，能天使右手小指被小五硬生生掰脫臼。小五也絕非戀戰(zhàn)之徒，他仍舊是想著逃，頭發(fā)擺脫了控制之后，他一掌擊在能天使胸口。

　　還在捂著手喊疼的能天使就這樣被一推，仰面倒下。

　　但就在這時，能天使銃上的綁帶已經(jīng)揮出，套住了小五的脖子。

　　接著，她的身子也順勢彈起，她用自己的額頭狠狠地撞了小五的后腦勺，順勢用左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叛徒，給我死！”能天使仍舊不依不饒。

　　“瘋女人！”小五被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折磨得喪失了理智。

　　他憑借著本能，立刻向后伸右手去抓能天使的頭發(fā)，作為回報，能天使反過來咬住了他的手。

　　小五痛得眼淚和鼻涕都流了出來，他再也顧不上所謂的格斗技巧，連忙用左手鐵肘痛擊能天使的肋骨。

　　能天使也不甘示弱，連嘴也不撒，半蹲在地上用膝蓋猛擊小五的后背。

　　鐵肘對鐵膝，人體兩大最堅硬的部位。這兩樣無論哪一種，一般人都絕對挨不過三下。

　　但這兩個人就好像兩只野貓一樣，用嘴甚至是手做武器，彼此糾纏，誰也不服誰。兩人的骨頭顯然已經(jīng)被對方的膝蓋和肘打斷了很多根，但他們還是在互相毆打，用著最簡單原始的暴力進行著對彼此的折磨，他們都想看著對方倒下。

　　兩個頂尖水平的拉特蘭射手的對決，竟然是招招見血的肉搏戰(zhàn)，彼此之間不能用武器，所以只能比狠，更狠的人才是贏家。

　　最終，顯然是能天使更狠，因為她占得了先機，小五已被他扼住喉嚨，臉都已憋的發(fā)紫，幾乎下一秒就要去世。

　　小五已不再肘身后的能天使，拍了拍她鎖在自己喉嚨上的左臂：“姐姐，饒了我吧，我不逃了?！?p>　　“殺我隊友，你今天不能活著離開這了，安息吧?！蹦芴焓沟恼Z氣斬釘截鐵。

　　小五見面前這個女人比自己想得還要狠上百倍，嚇得連說話都帶了哭腔：“姐姐，我今天一個人都沒殺，求求你饒了我吧?！?p>　　能天使道：“誰會聽你這個叛徒鬼扯？給我以死贖罪吧！”

　　她已經(jīng)下定了殺心，咬緊牙關，堅決不會松開右手，誓要將面前的這個暴徒勒斃。

　　就在這時候，能天使看到了蝴蝶，一個人緩緩從樓道口溜了進來，他的步伐是那樣的快，可腳步卻又很輕，連風都沒有帶起。

　　白袍，黑色面罩，能天使認出了面前這個人。

　　多情天涯客，雪中留一心。

　　這是小五和能天使都想見到的人，一見到他，二人的殺心都淡了，停止了掙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蕾繆樂仍咬著別人的手，看到來者是柳一心，臉不禁一紅，連忙將身前的小五推開。

　　小五見到柳一心后，更是單膝跪地，他現(xiàn)在，比拉特蘭教徒更加虔誠。

　　白色的風衣一塵不染，黑色面罩下的那雙眼睛青綠如柳葉。

　　“蕾繆樂小姐，小五，上午好?！绷恍恼Z音低沉，悠悠說道。

　　能天使的眼中已有淚光，欣喜的淚光：“一心，你好?！?p>　　柳一心緩緩向前，輕輕捏起了小五的臉，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

　　“疼嗎？”

　　小五把頭壓低，聲音在顫抖：“他們都說你會來，所以我無論多疼，都要見上你一面?！?p>　　柳一心笑了：“他們是瘋子，但你不是，對嗎？你們算準了我會來，所以盜用我的名號?！?p>　　小五道：“我不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想幫你。”

　　柳一心道：“添亂?！?p>　　能天使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二人談話，她已不知所措。樓道內燈火閃動，她的心更加惶惑不安。

　　“近衛(wèi)兩分鐘后會包圍這里，小五，你已逃不走，去自首吧?！绷恍哪贸隽耸咒D，緊緊鎖住了小五的雙手，并將鑰匙扔給了能天使。

　　寬大的白袍子隨著柳一心的身影擺動，化作了湖心的點點漣漪。他就像一顆落入湖面的秋葉，沿著七樓的窗臺直飄而下。

　　能天使連忙跑到窗臺邊上，白袍已消失不見，柳一心走前留下了一句話：“大雪將至。”

　　柳一心走后兩分鐘，特子跟著近衛(wèi)小隊上了七樓，一出樓梯間就快步?jīng)_到了能天使跟前。

　　他看著能天使，頭上滲出汗珠，直至看到她頭上發(fā)亮的光環(huán)后，心才終于沉了下來：“阿能，他沒傷到你吧？”

　　能天使咧著嘴，露出了自信的笑：“他還沒那個本事。”說完便止不住地咳嗽。

　　近衛(wèi)已將小五圍住，他面臨的，將是近衛(wèi)局的審判。

　　“他今天，真的沒殺人嗎？”能天使問道。

　　“好像是的，他似乎留手了，每顆子彈都未致命，連射手的骨頭和內臟都沒傷到。”特子用力攙扶起了能天使，走進了電梯間。

　　“他好像打斷了我兩根肋骨，不過我也沒吃虧就是了?！蹦芴焓龟岁约旱挠沂?，脫臼的手指已回正。

　　特子一聽能天使受了傷，眼睛瞪了起來：“打女人的男人最沒本事，我待會非得給他幾拳出出氣?！?p>　　能天使看著特子，眼色變得柔和，二人相互扶持，安心的感覺蔓延開來。

　　能天使道：“剛才柳一心來過，他好像跟這件事沒太大關系?！?p>　　特子說道：“恭喜你，看來他還能繼續(xù)幫你的忙。”

　　這時，特子備用的對講機響起了聲音：“姓特的，大成功了，剩下的三個人已死，坐標發(fā)給你，來龍門南外區(qū)找我吧?！?p>　　南外區(qū)的樹林中，大巴車安然無恙，十個孩子和富家少爺均被救出，只是地上多了三具尸體。

　　特子用衛(wèi)生紙捂住口鼻，已不愿在這地方多待：“亡命徒的血，的確是臭的?！?p>　　詩懷雅道：“罪犯已被處決，人質獲救，多虧了最后一張王牌?！?p>　　“王牌？”特子疑惑不解。

　　黃恐的尸身夾雜著白煙，被炸得支離破碎。丁憂像是被某種巨物一擊穿胸，這一擊干脆利落，他直接被釘死在了樹樁上。

　　除這兩人外，還有一人表情驚恐，一動不動，他脖子處的傷口醒目，血已流干。

　　特子問道：“這是誰？柳一心嗎？”

　　詩懷雅笑了：“并不是柳一心，這位就是這次搶劫案的幕后主使，也是個A級通緝犯。”

　　特子道：“他看起來可不像聰明人。”

　　詩懷雅笑得更開心了：“因為更聰明的大小姐正站在你面前。”

　　面對著詩懷雅在自己面前顯擺戰(zhàn)果，特子也只好逢迎般笑了笑。

　　過了半秒，他的笑聲停住，直直指向了樹下的一個人：“姓詩的，她為什么在？”

　　詩懷雅豎起了手指，顯得得意極了：“她就是我們的王牌，擔任劫匪的內應，化名‘黑林’，真實身份是羅德島干員，煌。”

　　特子道：“所以說這三個人是她殺的？”

　　詩懷雅道：“他們這種人，拿了錢就會內訌，打了個三方俱傷，我們本想等柳一心到來后一網(wǎng)打盡，不過為了拯救人質，只能盡快殺掉他們三個?！?p>　　特子將三個人的死相在腦海內回憶，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在他的認識中除了煌的電鋸以外，再無其它人。

　　從方才的驚恐中緩過神來，詩懷雅如釋重負：“這次戰(zhàn)斗的結果，是零死亡，他們的狙擊手放水了?！?p>　　特子道：“能不能把那個狙擊手交給我？他是個有原則的拉特蘭人，而且知道柳一心的下落。”

　　詩懷雅道：“我會幫你爭取。對了，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煌還沒離開呢?！?p>　　她朝著煌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

　　此時的煌早收起了武器，斜靠在樹下，頭向詩懷雅這邊歪過來，一看到特子，整個人有如觸電一般身軀一震，連忙扭頭走遠。

　　特子看到遠處的高個子女人，瞳孔也跟著收縮。

　　他回憶到了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他碰到了又軟又香的東西，還有那痛苦的一吻，一想到這，他的心就開始絞痛。

　　詩懷雅不禁怔?。骸靶仗氐模秃孟窈芘履?？怎么回事??？”

　　特子握緊了拳頭，狠狠咬住了后槽牙，思來想去，沖著煌的背影豎了個中指。

　　“一個臭幕刃罷了，她把我最珍貴的東西搶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