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這種眼神……
季涼柯接起。
他的聲音自那邊傳過來，喑啞低沉，音色似乎被沙礫摩擦過，有點像是捂在被子里發(fā)出的聲音，聲音甕甕的。
他的音色通過手機(jī)傳過來，似乎炙熱的氣息就在耳朵旁邊。
“季醫(yī)生，我好像發(fā)燒了，不能去找你了。”
“?。俊奔緵隹裸蹲×?，“那你現(xiàn)在在哪？”
“我現(xiàn)在在家里?！?p> 聲音有點小，也不順暢，可能是躺著的。
如果已經(jīng)是躺著的姿勢了，可能還挺嚴(yán)重——季涼柯想。
“季醫(yī)生，有點想喝水，但是我腦袋很重……”姜淵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可他的意思已經(jīng)足夠清晰。
“你等等我，我現(xiàn)在就過來?！奔緵隹麓寡?，掛斷電話。
接著，過馬路、攔車、報目的地，一氣呵成。
也許是照顧他照顧他成了習(xí)慣。
一知道他有所不適就會下意識地想去幫忙。
季涼柯沒想到又會回到城南這座別墅。
曾經(jīng)她以為再也不會來這里，也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姜淵。
然而，世事無常，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也不知道。
她敲了敲門。
“進(jìn)來?！苯獪Y應(yīng)聲。
聲音并不遙遠(yuǎn)。他沒有在臥室，就在客廳里。
她進(jìn)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姜淵。
他窩在沙發(fā)上，蜷成一團(tuán)，背對著自己。而明晝蹲在旁邊，伸著爪子喵喵叫，像是試圖安慰他。
見到季涼柯進(jìn)來，明晝連忙離開沙發(fā)，開始圍著季涼柯轉(zhuǎn)，似乎看到了救星。
姜淵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穿著睡衣，。
季涼柯連忙走過去。
“姜淵？”
“嗯……”姜淵嗓音嘶啞，眼睛艱難地睜開，視線還有些迷離。
“還好么？”她急匆匆蹲下，關(guān)切地查看他的情況。
“頭很痛，像是要炸了?！甭曇粑⑷?，近乎呢喃。
她又細(xì)細(xì)看姜淵的臉色——他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確實是發(fā)燒了。
她又試著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燙得嚇人。
他整個人都是很虛弱的模樣，眼睛旁邊那一小顆痣愈發(fā)顯得他脆弱和可憐。
“來，你坐起來一下，先貼個退燒貼，然后把退燒藥吃了?！奔緵隹路朔约旱陌?，像是掏百寶箱一樣從里面掏出這兩樣?xùn)|西。
“我去幫你端水?！彪S即，她又起身走向廚房。
再回來時，姜淵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坐起了，腦袋后仰，沒有精神地靠在沙發(fā)靠背上。
連帶著脖子都燒得有點紅，上面青筋畢露。
她在他身邊坐下，將藥丸和水遞到姜淵手中。
水是溫?zé)岬?，不涼也不燙，正好。他老老實實將藥咽下。
“你等會，我給你貼個退燒貼?！彼龥]帶體溫計，卻知道姜淵家的醫(yī)藥箱在哪。
聲音溫柔得能溺死在里面。
她用柔和至極的視線看著姜淵，里面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都是那樣真誠。
吃完藥，姜淵擦掉嘴邊的水痕，乖乖地任由季涼柯在他的額頭上貼上退燒貼。
頂著毛茸茸亂發(fā)、可憐兮兮的姜淵就像是一只小狗。
“季醫(yī)生，我好想睡覺。”他喝了點水，喉嚨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般嘶啞不堪。
季涼柯點頭，剛想起身給他騰出位置。
“那就睡吧……”她說。
可是她的話語生硬地戛然而止。
因為姜淵剛剛就那樣再自然不過地、順勢躺下去——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接著，他閉上了眼睛。
重量不可忽視。
然而，讓她無措的又并非是重量。
熱意同樣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過來。
甚至發(fā)質(zhì)蓬松的觸感都是那樣明晰。
她的目光下落到他的面頰上，他的睫毛濃密纖長，有如羽毛，投下一片鴉青。
實在太過親昵。
雖然她表情依舊清冷又淡定，似乎什么都沒察覺。
可她的耳朵一下變得通紅，甚至指尖都無措地泛出一點紅色。
對于他倆來說，這樣的動作并不合適。
可他生著病，這讓季涼柯試圖推開他的手在空中顫了顫。
是啊，他生著病呢，季涼柯如是說服自己。
他需要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兒，而吵醒他又會打擾到他休息。
讓他這么躺一會兒……應(yīng)該也不礙事吧。
季涼柯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于是下意識地打開手機(jī)?？伤蜷_之后手除了無意識地左右滑動，什么頁面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于是她陷入無措的狀態(tài)。
時間靜靜流淌。
窗外有微風(fēng)一陣陣吹進(jìn)來，裹挾著茂盛植株和陽光的香氣。
這種安靜的氛圍竟然讓她忽然想到一個詞。
歲月靜好。
可她過后又不禁失笑。
也許只是因為這邊僻靜的環(huán)境，才會讓她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
姜淵這樣躺著，她連動都不敢動，然而這個姿勢保持一小段時間還好，時間長了，她的腿逐漸感覺到了酸澀。
好在，他并未睡多久。
她察覺到腿酸還沒多久，姜淵就醒來了。
他睜開眼睛看向季涼柯。
季涼柯撞上了他的目光，心里下意識一顫。
這時的他是枕著她大腿的，而她低著頭，距離很近，這時她更直觀地感受到他視線里的東西。
像是光線透過膠體產(chǎn)生的丁達(dá)爾效應(yīng)，他的眼神如同一條光的通路。
很認(rèn)真，很干凈、很澄澈。剔透得就像沒有沾上一點兒空氣里的塵埃。
這種視線看得季涼柯無力招架。
她躲開。
想說點什么避開這種氛圍，季涼柯下意識張口。
“你……”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季涼柯本來想說這句話。
這是她的心聲，即使說出來這句話會顯得很沒有經(jīng)過大腦，可她卻是近乎下意識地開口。
“——季醫(yī)生，我餓了?！苯獪Y卻是搶在季涼柯說話之前說的。
她吞下自己未說出口的話。
季涼柯如釋重負(fù)。她總算不要繼續(xù)處于這種緊張、不知所措的狀態(tài)里了。
“那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你起來一下?！?p> “好?！?p> 姜淵支起身子，讓她得以離開沙發(fā)。
她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腳腕，問他。
“那你想吃什么？”聲線溫柔，像是在哄小孩。
“你做的，我什么都吃?！?p> “……好?！?p> 季涼柯背過身，長吁一口氣，并走向廚房。
姜淵沉沉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