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下了一周的雨了,雨量倒不是很大,但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感覺到難受。一周的時間都看不到太陽,天永遠都是陰沉沉的,莫說別人了,我一個自認為是很樂觀的人都感覺有些抑郁了。這些天總是莫名的覺得煩躁。
或許和沒什么客人也有關(guān)系吧,可就算是沒有顧客也要開門啊,星期五酒吧準時營業(yè)。
看著窗外的天氣,我依舊沒有抱著希望認為今天會有客人上門,天上在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雖然雨量真的很小,可對于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周雨天的人,這場雨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連下面步行街上昔日里叫嚷無限的攤販都在今日選擇不出攤。
我也懶得去收拾什么了,洗碗機的聲音在耳邊響動,里面擺滿了等待清洗的餐具,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渾身充滿了一種疲憊感的我,無奈地看了一眼水槽,一個無比離譜的想法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被我搖搖頭,很快就否決掉了。
算了,反正也沒有人會來,懶得洗了。
最近也沒有書看了,沒有顧客的日子里,我將那些還沒有看過的書都讀了一遍,我都有些驚異于我的閱讀速度。只能重撿一部舊書來看了。站在書架前,我端著下巴思索了很久,真的不知道會是哪一部能再一次入我的法眼。
徘徊了很久,我拿起一本很久很久以前就看過的經(jīng)典,《西游記》。上一次翻閱它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僅僅是小升初就有那么大的精神壓力,這本書是我當時唯一的排解方式。
還是幾年前的那本,十多年的閑置讓它盡管無人翻閱也顯得破敗不堪,翻開后,一股屬于紙張獨有的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涌入我的鼻腔,讓我一陣咳嗽。
我好害怕它會因為我的一個不小心就散架,懷著這樣的心情,我小心翼翼地開始翻閱。幾年過去了,現(xiàn)在再看的感受好像和當時完全不一樣,之前只覺得孫悟空真的很厲害,神通廣大,的確當?shù)闷瘕R天大圣的稱號。
現(xiàn)在看來,我好像知道為什么老朱家要將它列為禁書了。弼馬溫招安不成,就開始大鬧天宮,哦,原來是這樣。這種情節(jié)放在過去,書能流傳下來都算得上一個奇跡了。
時間很快,響了九下的鐘聲又是沒有顧客,沒有收入的一天就要結(jié)束了。輕嘆一口氣,我也不想等了,反正只有我一個人,早些關(guān)門下班回家睡覺,未嘗也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睡吧,睡著了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按照流程,將書放回去,將水壺中沒有喝完的水倒掉,把洗碗機里已經(jīng)洗好的碗碟回收,差不多就是這些工序了。至于水槽里的那些東西,算了,我是一個正經(jīng)人,沒有一個正經(jīng)人是會主動去清理水槽的。
還差最后一步,關(guān)燈,我難得一次的偷懶早退就算是實現(xiàn)了。而且正因為懶,我向來都是直接拉電閘的,可我剛打開電表箱的時候,那掛在門邊上的風鈴卻發(fā)出了響動。
風鈴聲響,有客上門,星期五酒吧的原則就是從不拒絕顧客,即使現(xiàn)在我離下班已是只差臨門一腳。輕嘆一口氣,帶著摸魚失敗的失落感和終于有生意的欣喜感,我走回到吧臺,來人已經(jīng)自顧自地坐在吧臺前的座位上。
看著很年輕,還沒有三十歲,和我差不多年紀。我很確定他是第一次來我這里,老顧客中沒有他,我很相信我的記憶力。穿著很簡單,很工整的西裝有些廉價,外套已經(jīng)疊好和公文包一起放在一旁,額前的頭發(fā)濕漉漉的。他的眼袋和黑眼圈很重,如果沒有不良嗜好的話,這個人一定是一個熬夜黨,而且還是每天都要早起的那種,嚴重的睡眠不足。
感覺他已經(jīng)喝了很多酒了,我只是走近便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濃重的酒味,那是一種獨屬于白酒才有的味道,有一些辛辣,加上他一定喝了不少,聞起來特別的刺鼻。
我的推測沒有錯,有些被淋濕的衣物給他帶來的不適感,讓他有些急躁地解開了兩個襯衣上的紐扣,然后抬眼醉醺醺地問我:“老板,有酒嗎?”
當然有酒,我這里可是酒吧,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我笑著告訴他,酒吧里當然有酒,問他想喝什么,順手將酒單遞給他??伤戳撕芫?,卻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說不出來,我在想他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喝過雞尾酒。
最后他問我,最烈的一款酒是什么。
他就要哪個,可我騙了他,雖然他點名要喝最烈的酒,我也點頭同意給他上最烈的酒,但我還是給他端了一杯布滿了薄荷葉的莫吉托,沒有酒精的版本。我自認為是一個三觀奇正,且極具良心的商人,給一個醉漢上烈酒這種事情,縱使能賺錢,我也斷然不會做的。
他先是端起酒杯細細端詳起來,似乎是如此大的量讓他有些吃驚,然后他湊上去問了問,并沒有聞到想象中酒精的味道讓他用帶著一絲狐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直到他喝下第一口,似乎是在用品白酒的方式在嘗味道,咽下去后跟我說:“這個酒我喜歡,甜甜的,還沒有酒精的那種沖味,真不錯”謝天謝地,他已經(jīng)喝醉了,似乎味覺已經(jīng)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也謝天謝地,他走進來的是我的酒吧。
看著他的表情,我決定,等到他酒醒了,我也不會告訴他這杯酒其實沒有酒精的秘密?!皬那岸紱]有喝過這種酒嗎?”講實話,我還真沒有見過會有連雞尾酒都沒有喝過,甚至完全沒有聽過的年輕人,像他這樣的,應(yīng)該可以稱得上的新新人類了吧。
感覺酒精已經(jīng)讓他的語言功能紊亂了,之前本是一口流利且清晰的普通話,可現(xiàn)在變得有些怪,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口音,不過像是沿海某省的其中一種。
和我想的一樣,齊遠來自于一個沿海某省的其中一個沿海小鎮(zhèn),童年是在沙灘上的海螺和趕海時的螃蟹相伴走過來的。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父母都從事著和海洋相關(guān)的工作。齊遠的父親是一名海員,經(jīng)常一年才能回來一次;母親則為餐館提供食材,規(guī)模很小,就是將趕海得來的貨物賣出去而已。
從小父母就告訴齊遠:“讀書,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出路,一定要努力讀書才可以啊?!彪m然齊遠還不知道,讀書成績好的用處是什么,他還是更喜歡在沙灘上和海螺還有小螃蟹相伴。不過好在齊遠是個聽話的孩子,更何況,這句話是一年才能見一次的父親告訴自己的。
齊遠的天賦倒也不是在學習上面,不過勝在努力。每次齊遠的父親出海歸來,都會給齊遠帶禮物,當然,前提是要考試的成績好才可以。為了得到父親的禮物,齊遠終于在某一個夏天的傍晚,站在沙灘上,鄭重其事地向他的小海螺和小螃蟹告別了。
學校很小,就在小鎮(zhèn)上,小學,中學,高中,直到高考都能直接一條龍服務(wù),從入學到高考都可以在這里讀書。收費不高,當然也沒有什么很好的師資力量,學生都是來自小鎮(zhèn)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傳統(tǒng),他們大都來自海員家庭。
雖然要一年才可以見到一次自己的父親,有時候還會更久,但齊遠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蛟S是因為自己本身就年紀小,雖這個世界的認知不足;又或許是真的幸福,反正齊遠覺得自己的童年過得十分的快樂。
可惜,在他的家鄉(xiāng)并沒有什么新年或是生日要許愿的習俗,不然齊遠一定會許愿此生都可以這樣幸福下去。他是一個十分俗氣的人,沒有什么特別高大上的目標和夢想。父母健康,有一個相濡以沫的妻子和一個性格開朗的孩子,便是他能夠為其奮斗一生的理想。
他的酒還是沒醒,天知道他在來我這里之前喝了多少,反正齊遠自己的說法是在陪客戶喝酒,聽他的口氣,反正是沒少喝。一杯五九斤的莫吉托已經(jīng)見底,如果不是我攔著,及時把杯子收回來,恐怕他要連里面的薄荷葉都吞下去了。
“明天不上班嗎?”明天可是工作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早了,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不耽誤正事可是星期五酒吧一貫的宗旨。沒辦法,星期五酒吧的宗旨就是這么多。
他好像有些抑郁,應(yīng)該是工作壓力的關(guān)系吧,這種情況我倒是見過很多次了,早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打起精神來,明天的工作還是要努力的?!?p> 不知道齊遠是真的口渴還是把檸檬茶當成了酒,一口氣將杯子里的東西和光后,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嘆了口氣:“我明天不想去上班了?!?p> “怎么了?太累了?還是壓力太大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不又是新的一天嗎?”
“我已經(jīng)沒有明天了?!?p> 齊遠是個天才,他真的當?shù)闷疬@個稱呼,雖然考試成績一般般,但高中時期的所有老師都是這么評價他的。也就是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父親一年多回來一次,除了陪伴家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去學校找老師了解齊遠的情況。
老舊的教學樓里,不是那么平整的辦公桌前坐著老師和齊遠的父親,齊遠就站在一邊?!褒R遠這個孩子其實非常的聰明,只要繼續(xù)下去,一定可以考上大學?!边@個小鎮(zhèn)里面,很多孩子都是只讀完義務(wù)教育就不再讀書了,也許是齊遠真的有考上大學的潛能,老師特意將他的父親喊來了學校。
“我知道您平日里工作比較忙,所以在休息的時候要好好陪陪孩子,你一定可以看到這個孩子優(yōu)秀的一面?!逼鋵嵗蠋煵恢赖氖牵幢闼徽f這些話,齊遠的父親也會一直讓齊遠上學的,直到高考結(jié)束為止。
齊父不是一個有文化的人,大學生這樣的名詞是對于他來說,就是高大上的代名詞,在聽到齊遠有很大的希望能夠考上大學的時候,這個皮膚黝黑的海員,原本因為海上的風浪有些模糊的雙眼變得無比的明亮。
漢子一邊激動地點頭,一邊手足無措地將他的一雙大手在他的衣服上反復(fù)摩擦?!昂玫模玫模x謝老師,我知道了?!碧鹗挚戳丝?,還是尷尬地笑笑,將手放了下來。
齊遠讀的專業(yè)是土木工程,按照他的說法,無非就是用來蓋房子的專業(yè)。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懂。這是那天從學?;貋砗?,知道齊遠可以讀大學后,父親用了三天的休息時間,猶豫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才給齊遠決定下來的專業(yè),說以后齊遠上大學就學這個專業(yè)。
齊遠知道,父親這是想讓他離開這里,他一輩子都在和大海打交道,自然深知這里面的危險和辛苦,所以他真的很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還留在這里,他是個沒有文化的人,只知道,土木土木,連水都沒有,更何況海呢?
齊父出海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原先平均算下來,一年還有一個多月的休息時間的,可齊遠高二的那一整年都沒有再見到齊父的身影,都在海上飄著了。因為他沒有上過大學,甚至,連這個小鎮(zhèn)都沒有走出去過,他不知道一個人上大學需要什么樣的學費,更不知道,一個大城市的開銷是如何的。
他是一個要面子的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在未來的某一天會面臨沒有錢交學費的窘境,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了恐懼感,所以他要攢錢,一定要攢很多很多的錢。
“為什么又要走啊,你明明才回來了三天啊。”面對齊遠的問題,這個不善言辭的漢子不知道要怎么表達自己的想法。明明就是最最普通,最最樸實的想法,漢子卻始終都開不了口。
他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海員,可以在面對滔天巨浪的時候做到面不改色,也可以在連續(xù)搬貨幾個小時后還做到臉不紅心不跳。但他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訴自己的兒子,爸爸擔心沒有錢供你上大學,所以一定要更加努力的工作。
齊遠高考的那天,齊父又一次踏上了甲板。這天是十八年來,齊父第一次送齊遠去學校,一輛破舊不堪的黑色桑塔納,里面是劣質(zhì)皮革的刺鼻味道,還有一股濃郁的海腥味。齊遠坐在副駕駛上,懷里抱著一個袋子,里面是身份證,準考證和文具。
車子開得很慢,這個小鎮(zhèn)很小,如果開得快,很快就會到了。齊父的嘴里念叨著:“一定要加油,不要緊張,你可以的。”不知道這些話是說給自己的,還是說給齊遠的。兩年的時間,齊父攢了很多錢,看著銀行卡上的余額,終于讓他有了一絲希望和安全感,只要這一次走完,就一定會足夠了。
他已經(jīng)做好了計劃,等到自己回來,差不多就到了齊遠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了,到時候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一陣子,雖然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但還是可以送齊遠到大學報道的。
自己一輩子都沒有踏進過大學的校門,甚至都沒有什么機會靠近,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如此的爭氣,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夠沾著兒子的光,也去大學的校園里看一看。
高考對于齊遠而言,不是什么有難度的事情,畢竟他的目標也不是什么多高的定位。而他唯一關(guān)注的事情,就是自己的父親什么時候回家。
夏天的天氣是喜怒無常的,往往一個小時前還是晴空萬里,一個小時以后就是烏云密布。夏天的太陽落山很晚,伴隨著夕陽吃過晚飯后,閑來無事的齊父和幾名同事坐在船艙里一邊聊天,一邊打牌。船上的日子是無趣的,這是他們唯一的消遣。
幾個面臨著中年危機的糙漢子,聚在一起能聊的話題其實很少,在講到高考的時候,齊父在幾個老同事面前狠狠吹噓了自己的兒子,面帶著笑容說道:“我兒子,齊遠,就要成為一個大學生了,我們家的第一個大學生?!?p> 輕松愉快的氛圍讓在船艙里的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天氣已經(jīng)是一片昏暗。因為這次的貨物并不是很多,所以并沒有用很大的貨輪,直到開始顛簸,他們才反應(yīng)過來。
那艘貨船就是一葉扁舟,在不斷翻涌的海浪中搖搖欲墜。大自然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即便這艘船的排水量已然不小,但還是太過于渺小了,就像是一場有著絕對人數(shù)碾壓的戰(zhàn)爭,不論是什么精密的戰(zhàn)術(shù)還是先進的武器,在人數(shù)的絕對優(yōu)勢面前都變得暗淡無光了。
齊遠等到的不是那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載著自己前往大學的校園,而是一通電話和一個地址。那天的天氣很不錯,臺風剛剛過去,換來的是晴空萬里,夏日的驕陽似火,高高地掛在天上,用上帝的視角看著這時間的一切。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在腳下的土地上,一座毫不起眼的海邊小鎮(zhèn),在一條毫不起眼的小巷中,有一個穿著普通的少年,手里拿著一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渾渾噩噩地在這里,正朝著一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走著。
齊遠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過去的,他不敢抬頭,刺眼的陽光如果直射眼睛的話,會讓眼睛有酸痛感,會流淚的。他一路躲避著陽光,順著墻角的陰影,朝著那個曾經(jīng)只存在于自己的認知中的地方一步步地走過去。
這是齊遠第一次來這里,本以為這里的氣氛是會非常非常壓抑的,可等到齊遠到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個樣子的,穿過停車場時,耳邊是人們大聲的討論,是孩童哭鬧的聲音和母親的安慰聲。鼻子里是劣質(zhì)香煙燃燒的味道。眼前是小孩子玩鬧的身影。最讓齊遠不理解的,是這里在居然還有棉花糖賣。
今天的天氣很好,這條路上也很干凈,沒有什么辣雞,灰白色的石板路一塵不染??升R遠的眼前的畫面卻不是那么清晰,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那個糙漢子,沒有文化,長得也不夠帥,甚至有一些丑陋,那張黑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滄桑。但是他特別愛笑,尤其是在齊遠面前,雖然他笑起來也是非常的嚴肅,有一些嚇人。每次離開前,他都會向齊遠做一些保證,比如給他帶個禮物。
齊遠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中年的糙漢子變成一張照片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屋里人黑多,但是很安靜。齊遠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很模糊,緊接著就是一張陌生的臉走過來,輕輕地擁抱了一下自己,然后是其他人,有的人認識,有的人不認識,有的人好像有印象,有的人則是完全沒有見過。
一整天下來,齊遠都在應(yīng)付這些人,他們的臉上沒有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齊遠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獊恚驗閷τ谒麄儊碚f,這樣的事情似乎就是一件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事情,只是一種有必要來一下的流程而已。
應(yīng)該是白天的忙碌和熱鬧的人群壓制住了某一種情緒,讓齊遠一整天下來都沒有什么感觸,好像只是平常的一天而已,甚至某一瞬間,齊遠感覺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可現(xiàn)在夜深人靜,自己的母親早已經(jīng)昏睡過去,一個人的齊遠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今天想來是這個夏天最涼快的一天了,坐在院子中的大石頭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齊遠完全看不懂星象,完全看不出上面的星星有沒有什么變化。
“你是不是在看著我啊?!钡椭^的齊遠不知道是在和誰講話,還是在自言自語?!拔衣犨^一個故事,說人死了以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看著他們來不及放下的人,還有未了的心愿。不過我不相信,你那么喜歡大海,一輩子都在和大海打交道,怎么可能會舍得自己的大海去往天上呢?一定是變成了大海中,某一條最漂亮,最強壯的魚吧。你倒是舒服了,可是你沒有變成天上的星星,我該怎么找到你啊?!?p> 齊遠將手中的錄取通知書高高舉過頭頂:“你看,我倒是成功了,可是你怎么食言了呢?你可是從來都沒有騙過我啊,算了,我原諒你了。誰讓我這個人大度呢,看在你曾經(jīng)給我?guī)Я诉@么多的禮物的份上,哼,我不跟你計較啦?!?p> “土木工程,你想我離開這里,放心吧,我才不會的。我一定會建造出最棒的樓,就在這里,我可不想走。我要你看著,看著我怎么一步步的超越你,我要蓋一座最最漂亮的房子,讓你羨慕,不讓你住進來,讓你后悔,誰讓你這么早就離開我,說好的送我去上大學呢?大騙子?!?p> 天上的星星?海里的游魚?齊遠已經(jīng)是喝的爛醉如泥,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檸檬茶都救不回來的話,我便是無能為力了。我也不打算趕他走了,不然回家的路上鑰匙出點什么事情,這可就說不清楚了。
今天算是就這樣了,齊遠被我扶到了一旁的沙發(fā)上,店里就是這點兒條件了,等他醒過來了,自行離去便罷。
他臉頰通紅,雙眼兩旁的眼瞼上還掛著兩行清晰的淚痕,不過嘴角倒是有著一抹笑意。興許是做了什么美夢吧,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星星呢,還是游魚呢?
齊遠在沙發(fā)上徹底昏睡過去了,很標準的那種喝醉了的人的睡姿,四仰八叉的,好像還在講夢話。我把音響關(guān)掉,終于聽清楚他在說什么了?!拔液孟肽惆?,他們都欺負我,讓我天天出去喝酒,還搶我的業(yè)績,搶我的功勞,要是你能在就好了?!?p> 我很難想象,齊遠在參加了工作后究竟受到了什么樣的委屈,那一定很難受吧。不然怎么會和我這樣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抱怨下輩子不來了這樣的話。他今天倒是解脫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夜,但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好好睡吧,夢里是你最向往的生活。
“對不起,我也食言了,我沒能蓋起來最棒的高樓和最漂亮的房子。大海好大,風景也好美,你現(xiàn)在一定過的很開心吧,畢竟那里可是你最喜歡的大海啊,只是我可能這輩子都再也沒有機會找到你了?!?p> 水槽終于被我清理干凈了,不知道為什么,齊遠睡下以后,我變得困意全無,反正閑的也是閑的,還不如干脆收拾一下來的痛快。直了直我已經(jīng)有些僵硬的腰,出去關(guān)掉招牌上的霓虹燈。雨已經(jīng)停了,夜空晴朗無比,萬里無云,很難得的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斗。
只是我記得那個地方之前是沒有星星的,是一片空白,現(xiàn)在卻又一顆星星在那里,特別的明亮,在本就無比炫美的星空中顯得特別的獨樹一幟。
而且一閃一閃的,就好像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