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陽光和煦。
無人敢擾的城北某處,那份平靜此刻卻被一位不速之客給打破。
“小珂!小珂!”
“李珂馨!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不是!總之我有事,你快點出來!”
“求你了小珂!李小姐!李大姐!你快出來吧!性命攸關(guān)??!命懸一線啊!快出來救我一命?。 ?p> 陸司昂在一道朱紅院門外拼命拍門。
旁邊一名身著管家服飾,臉有皺紋的婦人哭笑不得地勸阻道:“陸少爺,您可別敲了,我家小姐正和卓先生修習(xí)呢,您還是等會兒再來吧?!?p> “不行!”陸司昂毫不猶豫地拒絕,“都說了性命攸關(guān)啊,桑姨你總不能看著本少爺丟了性命吧。”
說罷就繼續(xù)鬼哭狼嚎,看這架勢是見不著人不肯停下來的了。
可不是性命攸關(guān)嘛。
今天早上借著石儷還有麻昌順爹娘投喂桃娘的機會,陸司昂帶著其余三人縮到房間里,將猜測告訴了差點被一鞭兩斷的麻昌順兩人。
本來以為他們多少會顧忌一點昨晚上桃木精的兇威,請求支援什么的又不丟人是吧。
結(jié)果麻昌順直接站起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勢洶洶的就要去砍了那棵老樹精。
小泥巴沒那么激動,但也委婉的表達出了想和桃木精再一較高下的想法。
陸司昂一看這還得了,趕緊的就攔了下來,然后開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桃木精多么厲害吧啦吧啦,那個祁隆多么陰險邪惡吧啦吧啦,總之就是去不得,去了就得翹辮子。
但麻昌順表示現(xiàn)在三票對一票,你小子不要不識好歹,不然我胖爺拳頭不長眼。
然后就攛掇著悶葫蘆和小泥巴要把他按了,讓他看看什么叫民心所向。
然后他就被陸司昂給按住了,動彈不得。
陸司昂很是無語,先不說人悶葫蘆還沒激動,你倒先激動起來了,再者昨晚上他只是脫力而已,你和悶葫蘆一個中毒,一個開秘術(shù),現(xiàn)在虛的不行,哪里能是我的對手。
而小泥巴則是縮在一邊,他還沒膽子對陸司昂這位名義上的老大動手,能大聲說話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勇氣。
這個時候,石儷突然進了房間,本來是想看看他們四個在打什么歪主意,結(jié)果就瞧見了陸司昂把麻昌順狠狠按住的一幕。
麻昌順頓時像見到了救星似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石儷。
就在陸司昂以為石儷會大發(fā)雷霆,幫麻昌順揍自己,不然也得貶他兩句時,石儷卻在短暫猶豫后,站在了陸司昂這邊。
頓時氣的麻昌順大罵叛徒,驚得陸司昂一愣一愣的,好家伙,連石大夫都敢罵,忘了你昨晚上被針扎的那慘樣了?
然后陸司昂趕在麻昌順用更污穢的話罵人前堵住了他的嘴。
不過總這么著也不是事,畢竟還在人地盤上,陸司昂猶豫之后,告訴他們,這樣吧,交給老天爺來選,他去找人算一卦,由卦象吉兇來決定是告訴刑獄然后做壁上觀,還是來一次勇闖虎穴。
這下,麻昌順才終于消停了,不過看那架勢,要是卜卦結(jié)果不如意,還是會繼續(xù)鬧。
這搞的陸司昂疑惑不已,怎么一晚上就轉(zhuǎn)性了,連命都不要了。
麻昌順義正言辭,為民除害人人有責(zé)。
陸司昂則是呸了這貨一口,覺得這貨十有八九是被美色迷住了心智。
他和臉色復(fù)雜的石儷說了一聲后,就一路來到了這里。
然后就吃了個閉門羹。
不過他反正臉皮厚,人他是非見不可,不然拿不出個依據(jù)去說服那個蒙了心的胖子。
被稱為桑姨的婦人則是有些無奈,但她也是知道這位有些脫線少爺?shù)钠?,老爺夫人都沒有出面,她也只得聽之任之。
對陸司昂的話,桑姨有些不以為然,全當(dāng)是陸司昂的夸張說辭。
不知道是里面的人忙完了,還是受不了陸司昂的騷擾。
緊閉的院門終于打開。
陸司昂見狀,一邊后退一邊甩了甩敲門敲的有些累的手。
院門打開,一名少女背著雙手走了出來。
少女身穿鵝黃色長裙,秀發(fā)用一根銀簪束起,綴著朵朵銀白色的花飾,面容精致姣好,似上好的瓷娃娃一般,一雙大眼睛滿是明媚,充滿了靈動之氣。
“吵死人了小陸子,我可沒功夫陪你去瞎玩?!鄙倥曇羟宕唷?p> “不是玩,正事,有正事!”對于少女的稱呼,陸司昂是習(xí)以為常,誰讓小時候玩扮家家酒的時候,這位大小姐一向擔(dān)當(dāng)?shù)墓?,而他總是充?dāng)鞍前馬后的小廝,不習(xí)慣也得習(xí)慣。
“你還能有正事?”少女挑了挑秀氣的眉毛,詫異道。
嘿,這話說的!我就不能有正事了?
陸司昂瞪眼。
“什么事,你說吧,先說好,了借錢買酒什么的我可幫不了你,我這月零花早用沒了?!崩铉孳罢f。
怪不得你守在家里不出門呢。
陸司昂無語地瞧了她一眼,然后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又突然頓住,做賊心虛似的看了一眼旁邊好奇的桑姨。
陸司昂輕咳一聲,然后就拽著李珂馨向旁邊躲了幾步。
桑姨見狀,只是露出個無奈的溫和笑容。
李珂馨也沒反抗,只是目光奇異的看著他,“我說小陸子,你不會要干什么壞事吧?”
“什么壞事?我像干壞事兒的人嗎?”陸司昂白了他一眼。
確認(rèn)隔開一段距離,陸司昂這才放心,道:“那什么,是這樣,有一件事啊,如果我自己去做,就有那么點危險,但是如果讓別人去做,心里又有點不得勁?!?p> 見李珂馨仍是一臉茫然,陸司昂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是和十安學(xué)過卜卦嘛……”
“哦,所以你想讓我?guī)湍闼闼阍摬辉撊プ鰧Π??”李珂馨恍然?p> “聰明!”陸司昂討好的豎起大拇指。
“可是卜卦很累人的呢,幫你算這一卦我能有什么好處呢?”李珂馨故作為難。
“這樣,我請你在麻氏酒樓吃一頓,隨便點?!标懰景涸囂降?。
李珂馨略微遲疑,然后嘆氣道:“可是真的很累很麻煩啊?!?p> “外加一支金玉坊的首飾?!标懰景阂а馈?p> 這金玉坊在浮瀧城可謂是名氣廣播,里面的珠寶首飾向來是浮瀧城中名門望女最心儀之選,而那價格也是相當(dāng)?shù)拿利?,至少按陸司昂在刑獄的俸錢,一年也買不了一件。
為了這么個卦象,還得讓自己的小金庫大出血一次,陸司昂暗自罵了麻昌順那混蛋一萬遍。
本以為按往常對這妮子的了解,這一手美食一手寶飾,怎么也該搞定了。
結(jié)果李珂馨雖然明顯有些意動,但還是沒有松口,大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悠,“我記得你之前在龍三那里預(yù)訂了一壇新酒對吧?”
陸司昂頓時控制不住的大叫起來,“那可是我等了半年的!你不要趁火打劫啊小珂!”
陸司昂表情悲憤,那壇酒可是他和龍三磨了好久嘴皮子,送了好多好東西,才終于拿下的。
浮瀧名吃里,麻三酥和李三鮮都是三種特定的食物,只有龍三釀,指的是龍三這個人所做的東西。
而龍三也是浮瀧城出了名的怪人,釀酒賣酒全憑心情,多少名人貴人想嘗他釀的酒都不得門路,少有的嘗過龍三手藝的幸運兒則是盡皆贊嘆此酒只應(yīng)天上有。
那還只是龍三隨手所做,而這龍三特意所釀的一壇子酒,可想而知是何等珍奇搶手,遠非那些個首飾可比的。
李珂馨微微一笑,嘴角浮現(xiàn)兩道淺淺的梨渦,煞是可愛,但落在陸司昂眼里簡直是吃人的魔鬼。
“給你吧,都給你了?!标懰景河袣鉄o力地擺了擺手,妥協(xié)道。
李珂馨小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像是只計謀得逞的小狐貍。
陸司昂垂頭喪氣,嘀咕道:“要不是十安那家伙不在,我哪里用得著吃這虧啊?!?p> “不要那么小氣嘛,不就一壇酒,到時間我會讓你也嘗嘗的?!崩铉孳按竽4髽拥嘏呐年懰景杭绨?。
陸司昂表情這才好看了些,催促道,“那你快算吧?!?p>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崩铉孳扒屏怂谎?,“看你這樣,是不打算把什么事告訴我了吧?”
陸司昂點頭,開玩笑,他可是準(zhǔn)備在刑獄里混出個名頭之后在這幫發(fā)小面前狠狠的出一下風(fēng)頭,要是讓這妮子知道他在刑獄當(dāng)小卒子,別說風(fēng)頭了,能不嘲諷他都算不錯了。
“好吧?!崩铉孳包c了點頭,舉起修長纖細(xì)的右手,衣袖滑落,露出潔白皓腕,“現(xiàn)在你在腦海里回憶那件事。”
陸司昂聞言,立刻努力回憶起了和桃娘有關(guān)的一切。
李珂馨小臉嚴(yán)肅,單手掐訣,中指和拇指相扣,嘴里小聲念叨起來:“命由蒼天,運藏瓊冥,知為既定,不知求和,謂神定天,萗鬼無亂……”
李珂馨越念越快,陸司昂見狀也是木著臉不敢動,生怕干擾了她。
“既求天定,所知即何!”
李珂馨一聲輕喝,右手虛點在陸司昂的眉心處。
正當(dāng)陸司昂緊張不已時,一道亮黃光芒自陸司昂眉心透體而出,落在兩人之間,綻放開來,最后形成幾個奇怪的符號。
“這,什么意思?”陸司昂瞅了半天,也沒瞅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問道。
李珂馨似乎消耗了不少體力,輕輕喘了兩口氣,才回過神來看那些生澀的符號。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崩铉孳奥鲁鲞@幾個字。
“所以,這是讓我咋辦?”陸司昂滿頭霧水。
“都說讓你多看點書了?!崩铉孳鞍琢怂谎?,“簡單來說,就是按照你的心意,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
“真的?”陸司昂有點不敢相信。
“騙你干嘛?”李珂馨白了他一眼。
“行吧,還算湊合,沒虧我那壇子酒,那我就先走了?!?p> 陸司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擺了擺手,一刻不停地轉(zhuǎn)身就向宅院外走去,宅院錯綜復(fù)雜的道路顯然并不能阻礙他。
陸司昂嫻熟的左轉(zhuǎn)右拐一路走遠,最后在一處假山后消失不見。
一直站在一旁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桑姨默默走到李珂馨身旁,問道:“小姐,您剛才念的那段卜咒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啊?!?p> “那個啊,我隨口編的?!崩铉孳疤谷坏?,剛才疲累的樣子轉(zhuǎn)瞬即逝,仿佛從沒出現(xiàn)過。
桑姨顯然也沒料到是這個回答,語氣幽幽道:“我還以為小姐您已經(jīng)可以不借助銅錢、龜甲之類的媒介卜卦知真了呢?!?p> “桑姨你也太高看我了,我還差得遠呢?!崩铉孳拔⑽⒁恍?,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桑姨,“桑姨你有話就說吧?!?p> 桑姨聞言,抿了抿嘴道,“小姐,你這么騙陸少爺不太好吧?”
“我哪里騙他了?”李珂馨問。
“陸少爺要小姐您幫他算一卦,但是如果老奴沒看錯,小姐只是用了個空有其表的奇光術(shù)來唬陸少爺吧。”桑姨溫聲道,顯然即使隔了些距離,但陸司昂和李珂馨的對話全都落入了桑姨的耳里。
“看陸少爺這樣子,應(yīng)該是比較重要的事吧,我是擔(dān)心陸少爺知道后會生小姐的氣。”
“桑姨,你不了解這家伙啦?!崩铉孳皳u了搖頭,“這家伙要真不想去做,就不會來找我算卦了,他這次來也就是想求個心安而已,既然如此,那我就順手給他個心安咯?!?p> 桑姨若有所思,旋即笑道,“也是,這世上大部分人求卜問神也就只是想求個心安而已,還是小姐冰雪聰明,一眼便看穿了這世間凡俗。”
“桑姨你這話也太過夸張了些,我要能看穿世間凡俗,那豈不是可以成仙做祖?”李珂馨哭笑不得。
“只要小姐愿意,自然可以?!鄙R绦Φ溃植磺迨欠畛羞€是當(dāng)真是這般想的。
李珂馨無奈搖了搖頭,也不多辯駁,轉(zhuǎn)身走進了那扇朱漆院門。
院門合攏,桑姨略微駐足,也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