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坦白
左卻一邊重?fù)茈娫捯贿叧瘱|門跑。一行人到了停車場,薛磊二話不說主動坐上了駕駛座,一邊啟動一邊說道:“地址?!?p> 左卻隨即報了出來,耳邊還撥著電話,只是遲遲無人接聽。
路燈通明的夜色中,車子駛離了停車場。
半個小時過后,車停在了一棟三層磚房的院外。
左卻迫不及待下了車跑到門口,她的手伸到半途,離大門還有半個胳膊那么遠(yuǎn)時,房子外圍突然閃現(xiàn)一個巨大的如結(jié)界般的罩子,剎那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然,閆向南盯上左亦了!
左卻急忙轉(zhuǎn)了個身,“薛磊!送我進(jìn)去!”
貍貓登時手一伸便攬著她翻墻而入。院子里的燈應(yīng)聲而亮,房子里有一間屋還亮著燈,隔著單薄的窗簾能感覺到燈光都集中在另一邊,大概是臺燈。
就在這時,房子的南邊忽然響起玻璃打碎的聲音!
貍貓立刻攜左卻躍出院子。借著附近路燈的光,左卻看清了捅窗之人的身形,毫不猶豫朝著對方送出一個圓相界。那人似是察覺到,輕輕一躍便上了樓頂,躲過一擊。
左卻抓住貍貓的手臂,示意他松手。貍貓?zhí)ь^看了看那名歹徒遁走的方向,才松開她。
她走到窗邊正要探一探這間房住的是左亦還是外婆時,一把鐮刀突然從屋里刺了出來!
她避無可避,匆匆忙忙結(jié)了個小界護(hù)在自己面前,嘴上低聲喊道:“左亦!是我!”
屋里的人聞言立即收回鐮刀,拉開了窗簾,卻見姐姐被人拽遠(yuǎn)了一些。
貍貓罵道:“他就是個瘋子!竟然對你出手!”
“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左亦手握鐮刀站在一張寫字桌前,“我以為是小偷……”
左卻透過已經(jīng)碎裂的玻璃窗看見桌上立著一盞臺燈,還擺有一張做了一半的數(shù)學(xué)模擬試卷。她輕輕拍了拍貍貓的手背表示自己無礙,旋即轉(zhuǎn)向左亦說道:“你出來一下?!?p> 話說完,她就和貍貓回到了院門口。
“他沒進(jìn)院子吧?”左卻問道。
薛磊搖了搖頭,“估計嚇跑了?!?p> 左卻望了望懸在夜空中的月亮,沒有作聲。
沒多久,左亦輕輕拉開大門,從院子里走了出來。他原以為和姐姐一起來的只有貍貓,沒想到還有云曉和薛磊,瞬間不想說話了。
左卻走上前,一邊仔細(xì)打量弟弟的臉,一邊說道:“他是不是跟你很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打你電話也不接——”
“姐!你為什么要帶他來?!”左亦指了指貍貓,“你明知道他對我有敵意,難道你忘了他之前故意推我害我嗎?!”
“那天害你摔出去的另有其人——”
“除了他還有誰?!她嗎?!”左亦指向旁邊的云曉,“那天,只有他們兩個在!”
薛磊挺身站到云曉身前,斥道:“臭小子!收好你的手!再胡亂攀咬,我就剁了你的手拿去喂狗!”
左卻轉(zhuǎn)過身望著云曉他們,說道:“你們先回車上,我和我弟單獨說幾句話。”
薛磊二話不說拽著云曉走了。剛剛那樣驚險,貍貓竟也破天荒沒有強(qiáng)留。
見眾人都回到了車上,左卻又是檢查弟弟的手,又是檢查他的脖子,關(guān)切道:“剛才有沒有被玻璃渣子傷到?”
見姐姐仍然在意自己,左亦氣消了不少,語氣也柔軟了下來,“我沒事。你才是,沒被我誤傷到吧?”
“我當(dāng)然沒事?!彼延沂执钤诹俗笠嗟募缟?,“就算我真有什么事,你也不需要自責(zé)。危機(jī)時刻保護(hù)好自己,你做得對。”
“姐,對不起,這么久沒去看你。主要是我這段時間忙著準(zhǔn)備中考,每天都要復(fù)習(xí)到很晚才能睡。”
左卻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還忙著對付閆向南吧?現(xiàn)在長本事了,這么大的事情也瞞著我,還敢不接我電話!”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在上課,我不是回信息了嗎?”
“白天就算了。我今天晚上打了這么多個,你一個都沒接,大半夜也在上課嗎?”
“因為快中考了,放學(xué)了手機(jī)就得靜音、鎖起來,所以誰的電話也接不到,我媽找我都得打外婆的電話呢!”
“既然你備戰(zhàn)中考那么忙,就別再因為我的事情分心了。我有能力保護(hù)自己,不需要靠你的付出來保全我,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彼f著話轉(zhuǎn)移對方注意力,左手握住弟弟的一只手,右手指捏著一片碎玻璃。
左亦聽出話中之意,登時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姐姐的右手腕,“姐,我可以保護(hù)自己,也有能力保護(hù)你!你看,閆向南這幾個月一門心思放在我身上,只要我不去見你,他就不會找上你。我不會讓他得手,我也不會讓你得手的!”
左卻擔(dān)心強(qiáng)行用力會造成左亦重傷,竟是遲遲不敢下手。
就在這時,一只突如其來的手突然伸到了二人中間!隨即迅速往下!
目標(biāo)竟是左卻的右手!
距離她的手背僅有一厘米左右遠(yuǎn)時,那只粗糙的手像是被什么阻隔了,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xù)下行。
忽然一股外來之力把那只手的主子掀飛了出去!
左卻速速結(jié)了個方相界將其困住了,就連孔孟奇也逃脫不掉。見此情景,薛磊、云曉和貍貓一起從車上下來,走回到左卻身邊。
閆向南拍打結(jié)界五六次都沒能擺脫控制,最終放棄掙扎,冷冷地睨向左卻,“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要報仇雪恨,不然如何對得住那些無辜死在你手上的人?怎么,難道你當(dāng)初敢做如今卻不敢當(dāng)了?”左卻不緊不慢地從兜里抽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當(dāng)著閆向南的面展開了,上面畫的正是血陣。
“鎖魂陣!你居然偷學(xué)到鎖魂術(shù)了!”
“偷?偷的人難道不是你?你堂堂孔府二少爺,恐怕都沒踏出過南交一步吧?而據(jù)我所知,攝靈族人在朔方繁衍生息,所以你的鎖魂術(shù)絕非攝靈族人所教,既然不是出自本宗,那便是偷師。我所說沒錯吧,孔二少爺?”
“你究竟是如何知曉這些的?又是如何習(xí)得鎖魂術(shù)?”
“看來人就算成了鬼魂也不喜歡帶著疑惑離開,既然你這么想知道,那我偏不告訴你?!弊髤s朝著閆向南一步步走近,結(jié)界隨之越縮越小。
直到里面的人完全不能動彈了,她左手拿著紙,右手伸進(jìn)結(jié)界里微微碰到了閆向南的胳膊。
孔孟奇抓住時機(jī),十分冷靜地說:“我若魂飛魄散,寒冰鑰亦會碎裂。你莫不是忘了,它出自我手?”
話落,左卻霎時停下了動作,心中沒有默念鎖魂術(shù)語。她踟躕了片刻,最終縮回了右手,收起了左手的紙。
她找薛磊要了一個打火機(jī),取下了脖子上的寒冰鑰,當(dāng)著閆向南的面點了火,隨即走進(jìn)了另一個結(jié)界中。
須臾,她便從結(jié)界里走出來,把火機(jī)還給薛磊之后,再次將視線轉(zhuǎn)到了閆向南身上。
“現(xiàn)在我沒有后顧之憂了,寒冰鑰已經(jīng)被烤沒了,你也可以安心消散了?!彼延沂种匦律爝M(jìn)結(jié)界里,隔著衣服觸到閆向南的前肩胛骨。
孔孟奇逼不得已離開了閆向南的身體,化為一團(tuán)黑氣飄浮在結(jié)界之中,說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鎖魂術(shù)對無主之魂無用,你若執(zhí)意要施術(shù),那便請吧!沒了閆向南,這一世便由我來殺你,等到下一個輪回再讓大哥來!不過,可惜的是,這一世的你將永無大仇得報的一天了!”
左亦挪著步子艱難地走到困著閆向南的結(jié)界旁邊,抬頭望著那一團(tuán)黑氣,難以置信地說道:“居然是你!”
左卻極其詫異地看向他,“你們早就認(rèn)識?”
左亦面容扭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姐,原來真的是我錯了!引狼入室的那個人居然是我……”他伏在左卻的腳邊,邊哭邊笑,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你聽不懂吧?”孔孟奇躥到左卻的眼前,“不如我來替你解疑?左亦他年幼時跟我做過一筆交易——我?guī)退逃?xùn)那個謀劃給你吃香菇脆的人,他幫我勸你來X市上大學(xué)。你不知道吧?他是為了我才特地讓你來這里上學(xué)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你一定也不知道——他在你們食堂受傷,也是我們兩個密謀的,不過他傻乎乎的信了我,以為我只是鬧著玩,進(jìn)了醫(yī)院還一直覺得我是‘誤傷’了他呢!哈哈哈!”
左卻彎腰將左亦扶了起來,“孔孟奇,你當(dāng)初想必不知道左亦的外婆就是X市人吧?況且,那時左亦還小,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上大學(xué)。他讓我來這里上大學(xué),只不過是誤打誤撞成全了你。你在世間游蕩了這么久,竟連這都不明白?至于食堂那件事,罪魁禍?zhǔn)撞贿€是你嗎?你透露這許多,無非是想破壞我們姐弟的關(guān)系??蓱z你這孤魂野鬼沒肉身、沒腦子,竟然妄想挑撥離間?!?p> 她扭頭望向薛磊,“這等無腦廢物,丟遠(yuǎn)一些,免得臟了你們的眼睛?!?p> 薛磊稍稍一勾手指,方相界便隨著閆向南和孔孟奇一起飛向了無盡的黑夜之中。
惡人一被送走,左亦隨即放聲大哭,“對不起……”
左卻自然清楚弟弟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盡管手段偏激了些,但唯獨她不能說左亦錯了。她將弟弟輕輕地?fù)砣霊阎?,溫柔地拍著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p> 看著那個往日里無比瘋狂的左亦此刻居然在姐姐的懷里哭成了淚人,貍貓對他的厭惡好像慢慢消減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左卻的肩膀,說道:“既然左亦沒事,我們早點回去吧!”
左亦收住眼淚,和左卻拉開了距離,說道:“姐!你別趕走藍(lán)鳥,你看他花了幾個月都沒能對我怎么樣,我真的可以保護(hù)好自己!你相信我!”
左卻伸手擦去了他眼角的淚珠,“既然你想留著那就留著。但是,如果他再來找你,你務(wù)必護(hù)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嗯!知道了!你們回去早點休息!”左亦扭頭望向貍貓,“我姐就拜托你了。你要是對她不好,我以前說過的話照樣算數(shù)。”
“她現(xiàn)在是我的人,我自會照顧好。小孩子專心學(xué)習(xí),大人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p> “好。姐,我回去了?!?p> 目送弟弟進(jìn)了院子,左卻在房子外結(jié)了個方相界。
云曉走上前,問道:“寒冰鑰呢?你不會真的烤沒了吧?那你媽媽呢?”
左卻轉(zhuǎn)身揮了揮手,結(jié)界頃刻消失,鑰匙出現(xiàn)在眼前。她伸手去接,卻被貍貓搶了先。
“這鑰匙里裝著你媽媽?”貍貓想起當(dāng)初左卻戴鑰匙的場景,“原來是這樣!那你剛剛還想對他施什么鎖魂術(shù),你就不怕鑰匙跟著他一起沒了?!”
“我怕。”她從貍貓手里拿回寒冰鑰,“所以才利用結(jié)界使障眼法故意試探他,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看不出我在騙他,說明他和寒冰鑰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p> 云曉嘆了口氣,“別說孔孟奇,連我都被你騙了!欸,我這腦袋都快不夠用了!快點回家,我要好好睡一覺!”
說罷,他們幾個迅速上了車。
左卻才剛系好安全帶,貍貓突然將她攬入懷中,嘆道:“如果能早點遇見就好了。”
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慵懶地靠在他身上,說道:“要是那個時候你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是和他們一樣,要么是和我一起被欺負(fù)。這兩個我都不愿意,所以,現(xiàn)在剛好,不早也不晚?!?p> “我到今天才知道為什么左亦會對我們抱有這么大的敵意,原來他真的只是想保護(hù)你,他很有勇氣,換成是我,未必能做到他那樣?!?p> “你不怪他了?”
貍貓搖了搖頭,下巴頦蹭著左卻的頭發(fā),“我之前只覺得他像個瘋子——明明還是個小孩,腦子里想的盡是些惡毒的事情。如今知道他為你做的這些,突然就能夠理解了。”
云曉轉(zhuǎn)過頭,說道:“我也不怪左亦,他雖然老針對我,但只要他想做的事和我想做的事是一樣的,他跟我就是一條船上的!”
左卻微微揚起嘴角,“謝謝你們愿意相信他,原諒他?!?p> 貍貓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注視著自己,說道:“可我不能原諒你!你早知不是我推的左亦,貓宿主走的那天晚上,為什么要說是我害了他?”
云曉舉起左手,“我也早就知道不是你!只不過沒人追究責(zé)任,所以就沒告訴你?!?p> 貍貓凝望著左卻,仍然追問道:“你呢?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
左卻垂眸道,“我只是不想把你牽扯進(jìn)來。”
“所以你就故意冤枉我?”
左卻推開他的手,說道:“你也算不得無辜,那天你要是沒碰他一下,左亦又怎么會那樣說?再者,我除了拿來當(dāng)了次借口,也沒怪過你半句?!?p> “你該學(xué)學(xué)左亦,做錯了就得好好道歉。”
“我困了?!弊髤s扭開頭朝向車窗。
等她真睡著了,貍貓牽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低聲道:“這就當(dāng)作你道歉賠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