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逼娶王后
“不要!”左卻情急之下丟了石子,伸手去抓魏杜衡,怎奈抓了個空。
懸崖下大霧彌漫,什么也看不見。
她喚出術(shù)筆,不管三七二十一御筆下去了??尚g(shù)筆剛飛下懸崖她就從筆上墜了下去!
不多時,她竟然落在了一個懷抱里!
她側(cè)過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她和魏杜衡居然懸在半空中,震驚道:“你的輕功竟這般出神入化了?”
魏杜衡笑著將她放了下來。
左卻才發(fā)現(xiàn)即便沒有術(shù)筆她也可以做到。
可腳下的質(zhì)感有些奇怪……
她原地踩了兩步,幡然醒悟道:“這是地面!”
“雖說并非真的懸崖,但左小娘子不顧生死為我跳下來,我十分感動?!蔽憾藕鈱⑹稚斓阶髤s的后勃頸處,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拔出來兩根細短的銀針,道:“此次就不與你計較了。”
大霧霎時散盡,一條山路顯現(xiàn)在她眼前。
這根本不是什么懸崖……定是那兩根銀針致幻,還使得她渾身無力!
左卻一個字也沒說,喚回術(shù)筆一臉不悅地離開了。
行至半路,她又想起扶桑鈴還在魏杜衡手里,但她寧愿不要扶桑鈴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果斷飛回了上穹府。
午膳后。南交王宮御書房。
相里辛悒悒不歡地坐在御書房里,連一個服侍的人也沒留。他的桌上有一幅畫正展開著。畫里是個女人,身姿面貌與尋梅相似,但她多半不是尋梅,而是踏雪。
“你來遲了?!彼膛欠?,并不看來人。
來人略過君民之禮,直接走到了相里辛的眼前。
二人之間僅隔著一張桌子,她卻面色不改,道:“我想,陛下應該不會跟我計較這幾個時辰?!?p> 左卻集中注意力確認了一遍結(jié)界,繼續(xù)道:“明日,你便將迎娶王后的消息昭告天下。她若來問,告訴她你要娶的是上穹府的左卻,聽聽她如何勸你。過兩日我再過來,希望你能將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說給我聽,我滿意了自會告訴你踏雪為你生下的孩子在哪里。你也不必琢磨別的手段,尋梅不會容許任何人介入你二人之間,即便是娶她進宮這樣的條件也未必能動搖她。因為踏雪已不在人世,只要你不娶旁人她便能夠安心。所以你也別指望她會告訴你,她要是愿意告訴你,你早該知道了。眼下我是唯一一個愿意告訴你實情的人,你可要上點心,免得尋梅上門誤將我這個‘情敵’給殺了?!?p> 相里辛懶懶地道:“你若敢欺君,我滅你九族。”
左卻心道:“四國之內(nèi),唯我一人,你去哪找我的九族?”她毫無誠意地行了個抱拳禮,“告辭?!?p> 次日。
王宮各個宮門口皆貼上了“娶王后”的詔書,但詔書里并未提及準王后出自哪門哪戶。
左卻是在院子里練劍時聽到的消息,消息是如愿帶回來的。
“是你逼南交王娶后?前幾日托我?guī)闳雽m見南交王便是為了今日么?這樣做對你有何好處?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為畫境弟子,怎能干涉王族姻親?”
左卻未加否認,也沒有辯解半句,只道:“我是畫境弟子,但我所做和我的身份并無關(guān)系?!?p> “此事若是傳到境尊耳朵里,你想過后果嗎?王族的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南交王昭告天下要娶后,又不言明娶誰家的姑娘,嵎夷、昧谷、朔方王族皆會借此機會和南交和親結(jié)盟!倘若南交王連拒三國,三國極有可能反過來聯(lián)手攻打南交!你明白其中利害嗎?!”
“南交王要娶誰心中已有定數(shù),此刻不說只是時候未到,最遲明日一早便會傳出新的消息。嵎夷、昧谷、朔方三國動作再快也不能趕在明早之前送來和親的文書。”
“左卻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了保護孔家甚至對連荑生出歹念,還有此次甚至逼娶王后,到底是何居心?”
左卻拿著劍站在原地,別開了臉沒有答話。
“自你入畫境,師尊便要我暗中查明你的來歷、監(jiān)視你在外的一舉一動。在薌城,你對我和紅玉的事如此上心,我真心拿你當朋友,不曾向師尊透露你的異樣。但王族娶親是大事,藍楓谷定會上報!你不告訴我,到時查到你頭上,我也幫不了你!”
“只要你不說,南交王不說,沒人知道是我要他娶王后。”
“原來你和藍楓谷也有私交……是我小瞧你了。好,這回我替你瞞著。但昨日你說的定身符,恕我不能相幫。我已經(jīng)不敢去想,你要這大量定身符作何用!”
左卻推誠相待,道:“如果南交王不能如我所愿,我要讓所有畫境弟子都為術(shù)筆取名。”
如愿喚出術(shù)筆,筆身上隨即顯出“鳳”字。她道:“我只能幫你至此,你好自為之!”
左卻毫不動搖地繼續(xù)練起劍來。
南交王寢殿。
大門緊閉,床幃合著,相里辛正在午憩。
殿里連一個宮女、太監(jiān)也沒有。
尋梅像姐姐那樣穿著素凈,卻依舊戴著黑面紗,站在床幃外邊安安靜靜地等著相里辛醒來。
不到一盞茶功夫,床幃里便傳出聲音來:“梅兒,是你嗎?”
尋梅站在原地低著頭,道:“陛下可是放下了姐姐?”
相里辛沉默了片刻,道:“不曾。”
尋梅憤憤地抬起頭,望著眼前的床幃,質(zhì)問道:“既如此,陛下為何忽然要娶王后?!”
“雪兒心思通透,她多半不愿看到我因她終生不娶,不愿看到南交到我這傳承斷絕?!?p> 尋梅歇斯底里道:“不!你不是陛下!陛下他這么多年都不曾動搖!怎會突然變了心意?!”她上前掀開了床幃,“你是誰!你把陛下如何了!”
相里辛淡定自若地靠在床頭,“梅兒,這世間還有幾個人會這樣喚你?詔書已下,我是當真要娶王后?!?p> “陛下難道忘了嗎?!姐姐是因你我而死,你怎可娶旁人為后?當初若不是你騙我,魚鳥族根本不會蒙此大難……”她忽然失控起來,“魚鳥族是因你一己之私才被毀!是你的執(zhí)念害死了姐姐!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事到如今你為何要娶王后!”
“我要娶的人是你!梅兒。”
尋梅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相里辛扭開了頭,沒有作答。
尋梅立即坐到了床沿,眉目間露出喜悅,“陛下要娶梅兒?”
說話間,相里辛看也沒看她一眼。
她又清醒了幾分,言辭犀利起來:“陛下恐怕不是真心想娶梅兒,是覺得梅兒礙事,想借天下悠悠之口暴露梅兒身份,引畢不遇來除掉梅兒吧?我不嫁!我不會嫁的!”
“既然你不愿嫁我,那我只好另擇她人。你若沒別的事情,回去吧。宮里有不少畢不遇的眼線,你以后少來?!?p> “你要娶誰?告訴我!你到底要娶誰!”
“你不必知曉?!?p> “陛下是怕我殺了她嗎?”尋梅冷笑一聲,“當初你對姐姐是那般張揚,沒想到如今也懂得低調(diào)行事了。此女倒是有些手段,能讓陛下做出如此改變。不過,陛下別忘了自己是一國之君。王后人選一日不定,便有人心懷不軌。再過幾日來逼問陛下的恐怕就不止我一人了。”
“我要娶的人是上穹府左卻,明日便會昭告天下?!?p> 尋梅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相里辛會告訴她,又似乎是聽到了“左卻”二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相里辛顯然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不禁問道:“我娶她,哪里好笑?”
尋梅站起身,走到御桌旁倒了一杯茶啜了兩口,道:“你可知你要娶的是什么人?”她故意賣關(guān)子,又啜了一口茶,“她跟我乃是血親。我原本以為是姐姐回來了,可她說她不是,所以她不是阿娘便是我的外甥女。無論她是我阿娘,還是……你都娶不得哈哈哈!”
“雪兒果然為我生下了孩子……難怪,難怪,原來她就是我的女兒。”
“她不是你的!姐姐懷的根本不是你的骨肉!她是姐姐和別人生的孩子!”
“你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你姐姐。她根本無心情愛,怎會心甘情愿為旁人生子?左卻她就是雪兒和我的女兒。她的性子的確像極了雪兒?!?p> “你錯了,她的確是南交王和姐姐的孩子,但并不是你和姐姐的孩子。她親眼目睹你玷污了姐姐,她恨你,也恨我,你若執(zhí)意要與她親近,將來她要殺你,我也保不了你!”
“你此話何意?”
“陛下不會不知昧谷星曜族吧?星曜族星域,可觀世人命途。執(zhí)念深者,只要代價足夠,便能回到過去再造新的命途。若我所料不錯,左卻就是從星域來的。至于她的執(zhí)念,難保不是復仇。”
“她不會殺你的,是她讓我娶你。她說這是你的夙愿。我也不是因為想暴露你的身份才故意要娶你。梅兒,嫁給我吧!我定會保你一世無虞,絕不會將你推向畢不遇劍下!”
“呵呵!你又在騙我。明明是因為你不能娶左卻,又需要一個王后來婉拒三國,才說這些好聽的話來騙我!”
“我從未騙過你,即便是那一日,我說的也是真話!梅兒,我若真想害你,你能在潭州城安然度過這些年嗎?當初魚鳥族被滅并非我本意,我跟你說過多遍,是畢不遇說只要有離弓在手便能助我迎娶雪兒,我才讓你施以援手、借離弓一用。畢不遇是活下來的唯一一個貫胸族人,貫胸族寧愿戰(zhàn)死也不愿降,其忠心天地可鑒,我那時并不知他包藏禍心??!”
“姐姐她從小到大都不愿離開逐風落,就算是為了提升修為她也不愿意下山,是你硬要帶她走,逐風落才會淪落成如今這副模樣!你說是畢不遇騙你,那你為魚鳥族討伐過他嗎?你沒有!除了你做給世人看的這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你什么也沒做!你連挨餓都挨不過三日!我只恨自己為何對這樣的你情有獨鐘!”
“梅兒!我是南交唯一的王,我沒了兄長,也沒有子嗣,我肩上是整個南交國。如今只有畫境能保住南交,我不能討伐畢不遇啊!”
“說到底,姐姐和我,甚至整個魚鳥族都比不上你的王位,自你住在逐風落起,你便想著回宮,想必那時你眷戀的便是王位吧!這么多年,我待在潭州城陪著你守著你,你從不說娶我,如今我歲數(shù)大了,你為了保住王位要娶我……呵呵!真是莫大的諷刺?!?p> “娶你是左卻的意思,你若當真不愿意,我即刻從大臣貴女里擇一位王后,斷了帝氏、玉氏、肅慎氏的念頭。你走吧,我要召大臣來見?!?p> 尋梅無動于衷,沉默了須臾,冷冷地道:“我嫁?!?p> 臨近酉時。
相里辛親自帶了一隊人馬,攜著許多貴重之物擺駕上穹府。
左卻一心一意練著劍,忽然聽到院外響起一聲:“陛下有賞,宣左卻覲見。”
她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會親自登門,還指明召我?”
她放下劍,理了理衣裳,走出院子去接駕。她本以為會有太監(jiān)婢女在側(cè),準備行個標準的君民之禮時發(fā)現(xiàn)相里辛已把隨行者都遣退了。
左卻立馬換了副嘴臉,質(zhì)問道:“你來上穹府做什么?我說了我會進宮找你?!?p> “你姨娘來找我了,她說你跟她是血親。”他朝著左卻走近,“原來你就是我的女兒!”
左卻后退避開,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因為他所說的話等同于“你是彌珂”,可奪舍之人怎么會是彌珂呢?
彌珂雖是魚鳥族人,可她心思單純,被白月和子衿保護得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滅孔家、剜心奪舍這些事情?
“……不可能,我不是,她不是!”左卻跑回院子拿起劍便御筆離開了上穹府。
她來到如約客棧,站在客棧的屋頂上俯瞰著孔府,聯(lián)想到彌珂屠滅孔家的畫面。
可她還是不敢信,彌珂和孔家之間并無摩擦,她沒有理由殺孔家人。
除非是因為她的出現(xiàn)無意間改變了這些人的星軌,原本是彌珂被孔孟儒欺辱,變成了連荑……或者彌珂只是跟人結(jié)契,助人滅了孔家……
“你當真,是彌珂嗎?”左卻囁嚅道,“是尋梅把你的身世和魚鳥族滅族的真相告訴了你,你才為自己的術(shù)筆取了你娘親的名字嗎?不對!相里辛為什么會來上穹府找你?”
她想起相里辛遣退的下人,忽覺不妙,趕緊回了上穹府,直奔彌珂的院子。
此時,彌珂正盯著自己的術(shù)筆看得入神,并不關(guān)心來的是誰。
左卻靠近,望向彌珂的術(shù)筆,那上面赫然印著“踏雪”二字。
她再無理由說服自己,不由得吐出一句:“……真的是你?!?p> 彌珂忽然伸出手,重重打了她一掌。
左卻摔到了月洞門上,吐了一大口血。
彌珂舉起術(shù)筆指著她,怒道:“父王明明喜歡娘親,你為何要逼他娶姨娘?!你太壞了!”
左卻擦了擦嘴角,慢慢站起身來,“尋梅她告訴你這些,只是想利用你,她不是真心待你好!只有師父和青師姐才是真心為你考慮,你不要分不清好壞!”
“父王和娘親相愛才會生下珂兒!你棒打鴛鴦,是壞人!不許你住在上穹府!不許你接近杜衡哥哥!你走!否則我還打你!”
“愚不可及!”左卻丟下一句話就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