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大婚
除夕夜里。陸陸續(xù)續(xù)的爆竹聲中,漫天的飛雪在凜冽的寒風里亂舞。
左卻拒了相里辛的盛情邀請,一個人留在殿里吃年飯。
今夜的菜肴比平日里更為豐盛,可她連筷子都沒動,便抱上一壺屠蘇酒走出了大殿,站在廊下看雪。
她記得,上一次過年還是在云曉家,他們還一起堆過雪人、打過雪仗。
她喚出術筆飛上屋頂,掃去屋脊上的雪,隨即坐下飲酒。
不多時,侍衛(wèi)頭領拿著一件披風上來遞給她,“屋頂風大?!?p> “你不必一直看著我,我現(xiàn)在除了這里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況且我若真想離開,只憑你也攔不住?!?p> 侍衛(wèi)頭領抱拳作揖,拿著披風退了下去。
左卻依然面朝著東宮門的方向,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屠蘇酒。
宮外,太尉府。
魏杜衡半躺在屋頂上大口飲酒。
他望著正從天上落下的雪,自言自語道:“你躲起來,是因為我不信你嗎?可你將我認作他人我又如何能不生氣……聰慧如你,怎會不明白呢?”
寒風呼呼刮過,無人應他。
正月初八,是個難得的晴天。潭州城熱鬧非凡。
自南交王昭告天下之時起,百姓們便知這一日是陛下大婚之日,雖說娶的是個毀了容貌、已非豆蔻之年的浣衣女,但好歹南交不至于在這一代斷了后。
一大早,街上便清出一條無人通行的大道,從尋梅的小院直通東宮門,道路旁皆是維持秩序的將士,涌動的人群摩肩接踵,靜待儀仗隊的到來。
不諳世事的天真孩童手里拿著筆在人群中穿梭,不停的奔跑著,口中還不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忽聽遠處,不知何人傳來一聲:“來了來了!迎親隊伍來了!”
樂曲聲越來越近,百姓們翹首踮足,簇擁觀望著。隨著儀仗隊徐徐前行,便見到代替相里辛迎親的帝師長子伏漢卿騎著鬃馬走在前頭,六位喜娘各提著一盞大紅燈籠跟在他身后,八名侍衛(wèi)手執(zhí)焚香提爐跟在喜娘后面。提鏈上皆綴著十二顆鈴鐺,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簟T俸竺姹闶鞘她R抬的喜轎,十八位賣力吹奏的樂師和四十位紅衣護軍。
“陛下最后居然挑了個花月樓的浣衣女!依我看,這尋二娘的容貌多半是裝出來的,不然陛下怎么看得上她?”
“小心被王后娘娘聽見,改日定你個死罪!”
“怕什么!說不準陛下見了她真容,便會明白這潭州城哪一個姑娘都賽過她,到時候一怒之下悔婚了呢!”
“君無戲言,陛下絕不會臨時反悔的!轎子里坐著的就是我們南交的王后!你再如此大不敬仔細禍從口出!”
在人群的喧鬧聲中,儀仗隊聲勢浩蕩地進了東宮門。
王宮里到處系滿了紅綢帶,東宮門通往鸞鳳殿的一路上都鋪著大紅地毯。文武大臣皆恭恭敬敬地站在紅毯兩側,相里辛身穿大紅喜袍站在朝殿門口候著,他的身旁是早已設好的供臺。
尋梅也穿著大紅喜袍,臉上還戴著大紅色的面紗。她被一直候在東南天喜方位的女官攙扶著下了花轎,慢慢悠悠地走向站在高處的相里辛。
姐姐,我終于如愿以償要嫁給殿下了。尋梅昂首挺胸往前走著,嘴角帶著笑意。
新人相遇之后,一位站在相里辛右前方的禮部老前輩開口道:“請新人進香?!?p> 于是,相里辛和尋梅便在女官的幫助下點了香。
老前輩又道:“獻香?!?p> 聞言,女官從新人手上接過香,走到供臺前將香插進了香爐里。
“跪?!?p> “三叩首?!?p> “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p> 由于先王與先王后早已不在人世,相里辛率尋梅朝著王室宗祠的方向拜了一拜。
“夫妻對拜?!?p> “禮成。眾臣行禮?!?p> 話音一落,場中上至相里辛的王嫂——伏娘娘,下至宮女侍衛(wèi),皆跪拜道:“拜見陛下!拜見王后娘娘!”
相里辛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尋梅,才望向底下的文武大臣,道:“眾卿平身。”
過后,尋梅被送入了鸞鳳殿,乖乖坐在龍鳳喜床上等著相里辛回房與她飲合巹酒。
彼時,鸞鳳殿外的大臣們都已被女官領至宴席處。
此處露天,中央有一大片空地,地面繪著龍鳳紋。文武大臣和前來拜賀之人皆已按位落座在龍鳳池的四周。
相里辛坐在至高處,舉起了一杯酒,“今日孤大婚,多謝上穹畫境、嵎夷、昧谷、朔方的諸位前來道賀!這杯酒敬諸位!”
舉座賓客皆舉起了酒杯,跟著相里辛一飲而盡。
奏樂不知從何處起,一群彩衣飄飄的舞女隨之款款步至龍鳳池,翩翩起舞。
左卻先去鸞鳳殿見了尋梅一面,才在宮女的帶領下來到了宴賓處,坐在距離相里辛最近的右下方坐席。
她掃了一眼對面,只見畢不遇端坐在那,卻不見如愿隨行??磥斫^味坊的點心送到她手里了。左卻心事重重地啜了一口酒,仔細環(huán)顧了周遭,萬萬沒想到只有單單一個星陣!她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緊挨星陣旁邊的子衿。
子衿舉起酒杯隔空敬了她一杯酒。
左卻不想拂了對方的心意,隔空與她碰了碰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后又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除了莫太尉、伏帝師、孔孟奇的父親孔大人,別的大臣她是一個也不認識。
莫家唯莫守忠攜妻前來,想必是派了莫云開等人守衛(wèi)王宮。帝師府倒是來了一大群人,最長者莫過于年方六十的帝師伏羲和,最幼者便是和彌珂打過交道的伏嘉陵——伏羲和的兒子伏漢卿的末子。
伏嘉陵旁邊坐著的是一位臉生的姑娘,唯一的那個星陣便是套在她的周身。
想是白月為了避免被畢不遇瞧出端倪,特地替彌珂易了容。
好在,他沒來。左卻長呼了一口氣,卻發(fā)現(xiàn)一個侍衛(wèi)身形似他,正從右往左行走在對面賓客身后的空地。直到他轉(zhuǎn)過身來,她才認出他就是魏杜衡!
她看見易了容的彌珂沖著魏杜衡招手便收回了視線,垂下眼看底下的歌舞。直到新的舞女逐一登場,左卻便立即放下杯子帶著宮女退了下去。
龍鳳池中,一共出來了十二位蒙著面紗的舞女。最末的兩位還抬了一扇屏風出來,安置在最中。
“這,這是嵎夷帝氏的千曉扆!”有識貨的人喊道。
“我等能在今日大開眼界一睹帝氏珍寶,真是托陛下洪福!”
“快看!畫面變了!”
眾人順著那人所指,一致望了過去。
千曉扆上的畫面確實在變——一大片白茅草隨風自在飄揚,偶有一兩只青鳥從上方馳騁而過。
畢不遇看見這一幕覺得十分熟悉,可一看在座諸位都觀得津津有味,立即站起身,道:“陛下,此屏風出自嵎夷,如此寶物帝氏怎會如此輕易借出?其中恐怕有詐。懇請陛下恩準遇毀了此妖物,以免后患無窮。”
嵎夷派來的使臣聽了此話,心里不舒服,準備起身辯駁幾句,被同伴拽住了。
相里辛自然認得千曉扆所顯的正是逐風落的入口,他雖然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步田地,依然鎮(zhèn)定自若道:“畢尊有所不知,此寶物乃是孤為了讓諸位大臣一飽眼福,前幾日特地從上穹府借來的。孤相信,畫境經(jīng)手過的東西,即便真是妖物,其妖氣也早該除盡了。若真發(fā)生什么意外,孤相信畢尊不會坐視不理的。有畢尊及白峰主、紫閣主在此,孤這心也踏實,不然也不敢貿(mào)然將這帝氏的寶物請進宮來?!?p> 畢不遇看著千曉扆上似曾相識的畫面,故作輕松地笑道:“既如此,陛下請便?!彼S即坐下了。
紫陽卻迅速退下席去。
沒多久,龍鳳池中的舞女已經(jīng)退下,換了一群鼓手上來。
千曉扆仍在原地,隨鼓聲一道變化莫測。
“茅草動了!”坐席中一人提醒道。
他話音一落,白茅草的上空忽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子。
在座的諸位看見畫面里的女子小嘴動了,卻聽不見聲音,都好奇道:“她說什么了?”
一位懂唇語的大臣道:“她道,‘有外人來’?!?p> “她又說話……了……”說話的人看見一根扶桑花藤忽然自地底下鉆出,驚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只見扶?;ㄌ倮p住了千曉扆的一條腿,猛地將屏風摔了出去!
卻有一人正好接住了!
此人竟是姍姍來遲的如愿!
畢不遇見狀趕緊站起身,面色明顯不悅,道:“如愿!你做什么?!做什么才來?!”
“請恕弟子來遲?!彼鶆β涞?,將千曉扆輕輕地放回到地面,“此物乃是弟子從嵎夷借來,師父怎能由著紫陽閣主毀它?過幾日,弟子還得物歸原主,請師父手下留情,莫要當著嵎夷使臣的面讓陛下和弟子為難。師父若執(zhí)意要毀了它,恐會引得南交、嵎夷兩國不和。弟子懇請師父三思!”
左卻站在幕后等著尋梅出手,卻沒想到尋梅竟背著她讓相里辛借來了千曉扆,還提前用上了,當著畢不遇的面整了這么一出大戲。
她心想:“可千曉扆讀的似乎是連荑的記憶?難道尋梅還是利用連荑請來了玄水?如愿又怎么會來呢?她難道不是顧著與畢不遇的師徒之情不愿對畢不遇動手才不肯來的嗎?她保護千曉扆是想親眼看看畢不遇是如何滅了魚鳥族?還是想將畢不遇的惡行公之于天下?或者真是擔心沒法向江魚餌交差?”
畢不遇面色慍怒卻強行忍著。
左卻偷偷瞄了一眼,察覺到他眼中的殺意,立馬看向站在龍鳳池中的如愿。她當初借絕味坊的點心匿名送信給如愿,只是想讓如愿不插手今日之事,萬萬沒想到如愿會反咬畢不遇一口。
霎時間,無數(shù)的扶桑藤自地底下冒出,密密麻麻地竄了出來,眼看著如愿便要被吞噬。
一陣裊裊琴音傳來,扶桑藤全部被凍結在空中。
宴席上原本顧著看千曉扆拾憶的賓客們沒想到陛下大婚之日竟會發(fā)生這等事情,大都嚇得面色慘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畢尊……你怎會帶著一群人出現(xiàn)在逐風落?”相里辛指著千曉扆上一群手拿長劍、眼中滿含殺意的人,“難道魚鳥族不是死于天火,而是為你所害?”
畢不遇抬頭望向相里辛,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諸位,此物定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故意安置于此,意欲折損上穹畫境名聲。我上穹畫境自創(chuàng)成以來,便一直致力于緩和四國關系。此期間,四國從無戰(zhàn)亂紛爭,百姓安居樂業(yè)!此人利用陛下大婚,意圖陷害我上穹畫境,定是想挑起爭端、引發(fā)戰(zhàn)亂、荼毒生靈!眾所周知,當年魚鳥族躋身于五大族之首,絕非我等能夠匹敵,魚鳥族全族覆沒實屬天意難違,遇何來能耐能讓天降離火?陛下覺得呢?”
相里辛聽出話里的威脅之意,賠笑道:“畢尊言之有理,是孤思慮不夠周全,差點中了惡人圈套。來人!快將此物撤下去!”
然而,之心劍懸在半空,直指著準備服從王命的兩名舞女。
畢不遇伸出手,道:“如愿,你要叛出畫境嗎?”話落,之心劍便到了他手里。
如愿對著他抱拳,道:“弟子絕無此意。今日陛下大婚,此物只為助興而已,如愿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p> 在座眾臣紛紛低頭望著千曉扆,確實像極了沉迷看戲的人。
畫面里,玄水扶著深受重傷的白茅,一臉絕望地站在原地。畢不遇撇下他,戴上黑面罩,最后一個闖進了逐風落。白茅推開玄水,跟著畢不遇進了逐風落,親眼目睹好幾個魚鳥族人被刺心,他們的血還被吸入到畢不遇手中的碧血饕餮硯里。
絳云結的界全被那方硯臺所破,一點用處都沒有。
白茅憤怒發(fā)狂,逐風落里頓生遍地的白茅草,勒著、拖著、拽著那群外侵者。
畢不遇一劍刺向她,卻被玄水擋了去!
他不甘心,有意加大了力度!
劍從玄水背后刺出,又刺進了白茅體內(nèi)!
千曉扆忽然沒了畫面。
一只巨大的青鳥隨即自屏風后飛出,直逼畢不遇。
畢不遇舉起之心劍,身法如猴一般竄來竄去,片刻便在青鳥身上劃出了數(shù)道劍痕??汕帏B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繼續(xù)與畢不遇周旋搏斗。畢不遇一劍刺穿它的要害,還拿出了碧血饕餮硯。
豈知本該吸血的碧血饕餮硯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畢不遇看了看自己的硯臺。
此硯是他前一日親手從墨池底取出,根本沒有人能夠在此之前偷梁換柱。
既然碧血饕餮硯是真的,那眼前這只青鳥必然是假的!
畢不遇舉起碧血饕餮硯,硯臺里流出血飛向四周,龍鳳池周邊的一層結界忽地破了。青鳥瞬間消失不見,但四方的賓客也一個都看不見了,就連如愿和千曉扆也不知去向。
畢不遇喊道:“玄水,逐風落破滅之時,是誰留了你一命?又是誰救活了那根破草?你如此忘恩負義,先后背叛逐風落和上穹畫境,還有臉活在這世上么?”
玄水沒有現(xiàn)身,亦沒有答話。
四個花月樓的姑娘手執(zhí)長劍自天而降,落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方位,四人合力以無形劍氣對付畢不遇。
結界之外,坐席上的賓客們將此戰(zhàn)況看在眼里。
躲在龍鳳池邊石柱后的左卻亦觀望著,尋梅事先安排的這些她是一點也不知曉。玄水的結界是為了確認畢不遇是否身懷碧血饕餮硯,花月樓的姑娘們應該是為了奪走此硯。
趁著畢不遇應付劍陣,左卻拿出短刀,御筆現(xiàn)身,奪走了懸在他身邊的碧血饕餮硯。
誰知,朔方的使者之一忽然起身,拿起一柄權杖飛身而下,攻擊起左卻來。
左卻抱著碧血饕餮硯,只能單手應付,明顯有些吃力。
魏杜衡見狀立即拿起劍起身離席,輕輕一點地飛至龍鳳池的邊緣,幫著左卻一起對付此人。
此人身披斗篷,半蒙著面,明顯是有意換了一身行頭。
左卻一時沒有認出對方。她不明白,朔方使者為什么會幫著畢不遇?就算是想保住畫境這一靠山,也不該就他一人出手……
納悶間,魏杜衡忽地上劍挑飛了對方的蒙面巾,在對方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跡。
對方舉起權杖格開魏杜衡的劍,順勢靠近他。
左卻看清對方的臉,立即御筆將魏杜衡帶離了一段距離,道:“童長老還真是鍥而不舍,為了殺我竟然混入朔方使者團,千里迢迢跑到潭州城來?!?p> “魏少莊主,令堂曾有恩于我,只要你不幫著這丫頭,我絕不會對你出手!”
魏杜衡與左卻并肩而立,道:“倒不如童長老大人大量,放過她吧。”
“休想!”童長老舉起權杖,毫不留情地擊向左卻,腳步卻朝著魏杜衡。
左卻看穿童長老想聲東擊西,擔心魏杜衡被鎖魂奪命,即刻在他周身結了一個界,將他送到了子衿的身邊。
童長老趁機送上一杖,落在她的小腹。
她被擊飛至墻面上,吐出的血有一部分濺在碧血饕餮硯上,頃刻間消失了。
白月見情況不妙暗中出手為她療傷。
左卻靠著墻面慢慢坐起,眼神也不一樣了。
童長老再沖過來時,地上忽然竄起幾條赤紅的蟲子,分別鉆進了他的耳目鼻中,不過須臾他便倒地而亡。
左卻道:“對付這種人,何須親自動手?!痹捯魟偮?,花月樓的四個姑娘也被擊落在地,口吐鮮血,暈死了過去。
左卻慵懶無力地坐在原地,道:“碧血饕餮硯我已經(jīng)拿到手,你不出手還等什么?”
聞言,尋梅一身紅衣自龍鳳池外沖了進來,她手中明明沒有刀劍,畢不遇的心口卻被一赤紅物件刺穿,但他的心口、后背皆不見流血。
尋梅收手后,畢不遇的心口明顯留下了一個洞,自前胸貫穿后背。
畢不遇大氣也不喘,輕蔑道:“王后娘娘沒和貫胸族交過手吧?”
尋梅毫不動搖,借助玄水的結界將畢不遇控制得死死的,她盯著對方的臉,伸出左手在半空中招了招,道:“該你了?!?p> 左卻扶著墻慢慢站起,并不著急出手。
一支術筆迅速破除了玄水結界,刺穿了尋梅的手掌心又飛速沖向左卻。
左卻舉起碧血饕餮硯,擋在身前,格開了那支筆。
如愿似是擺脫了玄水結界的控制,手握落雁立即斷了尋梅的右臂,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動我?guī)煾?!?p> 畢不遇伸出左手靠近尋梅的心口,忽然被一支極速飛來、筆身印著“踏雪”二字的術筆生生切斷了一只手。
彌珂站在相里辛的身邊,道:“我也不許任何人碰姨娘!”
“還有魚鳥族人?一起來吧!”畢不遇喚回術筆,御筆瞬移至左卻跟前,他的左手腕明明仍在滴血,右手的劍卻無絲毫偏差刺向左卻的要害。
魏杜衡剛說服子衿替他破了結界,正往左卻這邊趕來。他親眼看著之心劍離左卻的心口越來越近,自己卻無論如何都來不及阻止,不由得吼道:“不要!”
左卻嘴角微微一揚,落雁劍適時擋在了她的胸前。腳邊的地面忽然打開了一扇門,她將碧血饕餮硯丟了下去。
畢不遇忙伸手去抓,地面的門卻立即合上了。
左卻胸有成竹道:“境尊可知陛下為何選在此處設宴?因為陛下?lián)馁e客受寒,地底下正燒著爐火。境尊的碧血饕餮硯正被送往爐火之中溫烤?!?p> 畢不遇直起腰,看了一眼手執(zhí)落雁指著他的如愿,又看了一眼手握短刀靠在墻上的左卻,“你竟能動搖如愿這般護著你!”
“還要多謝境尊給我機會和如愿相處?!弊髤s直起身準備出手時,忽有一人瞬移至畢不遇背后,替他擋了尋梅的一大波暗攻擊。
此人正是紫陽,她背對著畢不遇,渾身上下被扎滿了赤紅之物。
畢不遇聽見聲響,轉(zhuǎn)過身才知紫陽已經(jīng)為了他身受重傷。他發(fā)瘋似的靠近如愿,任憑落雁劍刺進他的胸膛。如愿不忍,往后退著,忽然反被畢不遇挾持,“都別動!誰動我就殺了她!”他挾著如愿慢慢走到龍鳳池邊。
但他再多一步都走不了了,因為他的手腳均已被凍住。
“紅玉,別殺他。他終歸是我?guī)煾?。”如愿道?p> 左卻收起短刀走到畢不遇的對面,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境尊?!币粋€血牢升空,左卻再道:“好走?!?p> 魏杜衡急匆匆奔上前把左卻攬進了懷里。他眼里噙著淚,摸著她的后腦勺,道:“幸好你沒事?!?p> 哪知左卻竟冷漠無情地推開他,道:“左卻死了,你抱錯人了?!彼D(zhuǎn)身看向正要離開的如愿,道:“如愿,謝謝你相信左卻。有紅玉陪著你,左卻也可以放心了,保重?!闭f罷她御筆飛上天,從懷里掏出離弓,朝著上空拉開之后,忽然轉(zhuǎn)向松了手。
相里辛見狀忙擋在彌珂身前,子衿也趕緊撤了星陣!
彌珂急急御筆飛走,可那支通紅似火的箭矢卻轉(zhuǎn)了身矢志不移地跟著她,最終依然落在了她身上。
親眼目睹半空中離火燒人,所有人都驚住了,可他們什么也做不了了。
眼睜睜看著離火在彌珂身上越燒越旺,左卻忽然丟了手里的離弓,自言自語道:“不是我……不是我……”
可不久,彌珂便融了開來,一點一點掉落到地面。
凡她骨血所落之處,皆生出一小片金燈。
所有人都在驚嘆這一奇景。
魏杜衡站在原地仰望著高空,親眼看著自己心儀的人在頃刻間化為風,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