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七日之約
彌珂親自施術(shù)救醒了羅蓮。
閆晗久違地聽到了媽媽的聲音，母子二人在病房的隔簾里相擁而泣。
彌珂卻功成身退，沒有多待一刻。她回到詩人崖時，雨已經(jīng)停了。
但那里只剩下祝余和一個藤蔓結(jié)成的大蛹。
彌珂令道：“松開?！?p> 祝余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藤蔓慢慢散去，沿著地面縮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彌珂喜不自勝朝著貍貓走近了幾步，貍貓卻冷著一張臉，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左卻?！?p> “左卻不會不顧云曉反而在意我下去是不是為了接她，她更不會在危難之際拋下我們。”
彌珂指向祝余，“我若想棄你于不顧，為何還要叫她留下來保護你？”
“保護我？僅僅是保護我……你到底是誰？你把左卻怎么了？！”
“我是誰？”彌珂忽然將手貼到貍貓的胸前覆住了魚墜子，“你說，我是誰？”
一個道人隨即從魚墜子里竄了出來，對著彌珂行禮道：“無事見過主人?！?p> “無事道人……”貍貓忽然明白這顆墜子的來處了。
云曉盯著道人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顧湛你怎么剃光頭了？你從貍貓的墜子里出來，是你幫我們留住了藍鳥，左卻才能回來對吧？”
無事道人沒有回應(yīng)她。
貍貓的腦海中逐漸浮現(xiàn)出奇怪的畫面——
一名陌生的少女穿著湛藍色衣裙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個心口有傷、氣息微弱的白衣少年。她的右手握著一支毛筆，正專心施術(shù)救治那少年。
“珂兒……我心脈已斷……療愈之術(shù)沒用……”
“不！我能救你！杜衡你要信我，我可以救你！我可以！”
“除了攝靈族……至今下落……的……生訣……活死人……救人于，垂危之際……別無他法……能將你喚醒……丟了這條命也值得……”
“對不起！我不該聽信尋姨娘的話，不該沉迷修煉失去神智！杜衡你不要離開珂兒！”
“珂兒不哭……別怕……杜衡即便身死……此心不變?！?p> “不！我不要你死！來人啊誰來幫幫我？！只要幫我許個愿，來日必當銜環(huán)結(jié)草！來人啊！”
附近的路人明明聽到了卻因為害怕依然躲在角落里不敢出聲。
杜衡對此了然于心，寬慰道：“珂兒，你要好好……活著，等我投胎轉(zhuǎn)世，再來娶你?！?p> 彌珂一邊搖頭一邊哭道：“不，我不要來世！我只要你今生陪著我！珂兒只有你，你不要離開珂兒……”
可懷中的人已然沒了氣息。
彌珂含淚親了親杜衡的額頭便將術(shù)筆刺進自己的心口，從里摸出一塊帶血小骨，一邊施術(shù)一邊道：“杜衡，此乃我心骨，它會替我生生世世守護著你。將來我也會循著這塊心骨找到你。杜衡，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貍貓漸漸清醒，往后退了兩步，嘴里喃喃道：“珂兒……”
彌珂的眼里仿佛有了光，欣喜若狂地打算親近他時，卻聽得一句：“是誰？”
她嘴角的笑意忽地沒了，“杜衡你忘了珂兒嗎？”她難以置信地重新握住那顆魚墜子，“這分明就是我的心骨！為何你會不記得？杜衡，你承諾過此心不變，珂兒好不容易等到機會，你怎能忘記？！”
貍貓?zhí)鹗种苯訉Ⅳ~墜子的紅掛繩扯斷了，刻意和彌珂拉開了距離，問道：“是你逼走了左卻么？”
彌珂流下眼淚，邊哭邊笑道：“杜衡你明明說過此心不變……為何會變成這樣？難道你當真喜歡上區(qū)區(qū)一個替身嗎？”
躺在地上的一個礦泉水瓶中，突然傳出左卻的聲音：“我說過，他不屬于你?！?p> “你閉嘴！”彌珂沖著水瓶子怒吼了一句，隨即又喚出術(shù)筆把瓶子擊飛了出去。
薛磊緊緊攬著云曉、不讓她胡亂行動，聽到彌珂喊出的這三個字后他立即和貍貓對視了一眼。
貍貓環(huán)顧四周，喊道：“左卻是你嗎？你回來了對不對？左卻！你跟我們回家好不好？我給你做炒花甲！我還可以和你一起吃！我現(xiàn)在會吃姜了！左卻你出來吧！”
薛磊補充道：“還有我薛磊！我負‘荊’請罪給你做一道二荊條炒雞蛋！左卻！我求你回來吧！云曉不能沒有你！你看到?jīng)]有？”
云曉注視著彌珂的臉，笑著補充道：“對，薛磊說得對，我不能沒有你?！彼龗昝摿私d，跑到彌珂跟前拉起了她的左手，溫柔地笑道：“左卻，跟我回家吧?！?p> 彌珂握緊了右手的魚墜子，臉上淚痕未干，卻笑著抬起了頭，答道：“好?！?p> 貍貓和薛磊拗不過云曉，加上這個奇離古怪的人還占著左卻的身體，他們都同意把她帶回家。
祝余變成韭菜藏在彌珂的衣袖里，也跟著到了云曉家里。
云曉把彌珂帶到以前左卻住的房間里，指著房間里的東西，說道：“左卻你看，被子還是以前你睡的那床。你留在學校里的東西我也全部給你拿回來了，衣服在衣柜里，書我放在書房了。這里我每天都會打掃一遍，被子也是曬過的。你困不困，要不要睡會兒？噢，還沒吃飯，你一定餓了吧？飯還沒做好……”她打量著彌珂身上的衣服，“要不，你先去洗澡？”
彌珂被帶去了浴室，看見云曉忽然將門關(guān)上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里面，便立即喚出術(shù)筆，警惕道：“沐湯尚未備好，你將我關(guān)在這里是何用意？”
云曉打開門，十分詫異地問道：“左卻你怎么連洗澡也不會了？”
彌珂聞言，疑信參半地環(huán)顧了一周，問道：“沐湯在何處？”
云曉走進浴室，順手帶上了門。她一打開花灑，水忽然噴出來把彌珂嚇得瞬間退了好幾步。
云曉指了指掛在上頭的花灑，“……水在這里?！彼妼Ψ?jīng)]有反應(yīng)，又問道：“脫衣服記得吧？”
彌珂大吃一驚：“洗澡為何要脫衣？”
“誰會穿著衣服洗澡啊？”
“洗澡，‘洗’為灑足，‘澡’為灑手，不過是手足而已，為何要脫衣？”
云曉沒聽懂，直接走上前朝著彌珂伸出了手，“忘了也沒事，我?guī)湍忝?。雖然我沒脫過漢服唐服什么的，但我保證一定讓你舒舒服服地洗個澡?！?p> “云曉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p> “左卻……你……你終于又叫我名字了！”云曉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我，我出去等你！”
云曉出去后，地面?zhèn)鞒鲆粋€聲音：“這些瑣事以后全部交由你處理。我不會放棄，一定會讓杜衡想起我的?！?p> 左卻沒有說話，摸著浴室里熟悉的一切感受著這個久違的家。
待她洗完，想起浴室里并沒有她穿的衣服，敲了敲門，說道：“云曉你還在嗎？幫我拿套衣服過來。”
云曉答道：“衣服我已經(jīng)拿過來了，你把門打開，我遞給你?！?p> 左卻裹緊了浴巾，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給我吧?！?p> 衣服沒有被遞進來，門卻被強行推開了——貍貓拿著衣服走了進來。
左卻下意識躲到簾子后，說道：“你出去?！?p> 貍貓盯著映在簾子上的人影，“是你回來了對嗎？臉皮還是那么薄?！?p> 他的話音剛落，簾子突然被拉開，左卻大大方方走到貍貓跟前，莞爾笑道：“只要是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p> 貍貓轉(zhuǎn)身把衣服放在了架子上，“就算是同一張皮，你和她也不一樣?！眮G下這一句話他便走出了浴室。
彌珂收住笑容看了看地面，說道：“給我七日，如果七日之內(nèi)他依舊如此，我自會離開。但你必須幫我，否則你休想拿回這具肉身?！?p> “你所謂的‘離開’是什么意思？”
“倘若他真忘了我，那他便不是我的杜衡。期限一到，你送我去希夷神山，我要借助星域找到他的下落。”
“我沒去過，根本不知道那座神山在哪。”
“看來你是鐵定了心不想要回這具肉身了?！?p> 左卻猶豫了片刻，問道：“你要我怎么幫你？”
“這七日，我要同杜衡共枕而眠，要如何做才能讓他相信我即是你？”
貍貓站在浴室外，答道：“無論你做什么你也不可能和她一模一樣，至少她不會不知道隔墻有耳。你穿好衣服出來，我們談一談?！?p> 半個小時后。
彌珂重新打扮好了，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奇怪的自己。
云曉端了幾塊冰鎮(zhèn)過的西瓜進來，放在了桌上，“還有一個菜就可以開飯了，先吃點水果吧?！?p> “多謝。我要見杜衡。”
“左卻你怎么跟我這樣見外？搞得我都不習慣了……還有，貍貓說，你不知道他的曾用名，你是什么時候知道他還有個名字叫‘杜衡’？是不是貍貓告訴我和薛磊的時候，你偷聽到了？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
彌珂轉(zhuǎn)過臉睨向云曉，冷冷地道：“我要見杜衡！”
“……我去叫他過來?！痹茣允涞赝顺龇块g。
貍貓剛好過來。
他拍了拍云曉的肩膀，安慰道：“再等一個禮拜，她就不會這樣對你了。”
云曉聽后，依然悶悶不樂地走去客廳了。
彌珂轉(zhuǎn)過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貍貓，問道：“你要跟我談何事？”
“我可以配合你七天，但有個條件?！?p> 彌珂有些詫異地站起身，提醒道：“我若成功喚醒你的記憶，她只怕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p> 貍貓恍若未聞，說道：“除了喚醒記憶的時候，其他時間必須是左卻在。這就是我的條件。只要你能做到，這七天我一定配合你?！?p> “只要你不對她做出格之事，我便答應(yīng)你?！?p> “怎樣算是出格？”
“眼下尚未證實你并非我要找的杜衡，切不可與旁人有肌膚之親?！?p> “如果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日后你不也一樣用的是左卻的身體么？難不成你和那人只是君子之交？”
“莫要誆我！反正這七日不許你與她親近！如若不然，出來的便是我?！?p> “既然如此，那你這七日也不能和我過分親近。畢竟我也有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我不是他，你與我親近，你對不住你原本要找的那個人，我也對不住左卻，不是嗎？”
“好，那便等著瞧?！闭f罷，彌珂如約將身體還給了左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