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鐵骨錚錚魏公子
魏鷹聞聲回頭。
一艘畫舫花船正在向著岸邊靠近,花船其上的秀旗是淡紅月季花刺繡,而這花船也似乎是被鮮花擁躉,緩緩靠過來。
說話的人還沒從船里出來,一股淡淡的月季香味就飄到了魏鷹鼻翼之中。
這花香淡雅不膩,沒有給人任何不適,隨著花船靠近,魏鷹的心緒好似也被水波蕩漾。
船簾輕輕撩起,一粉紅佳人俯首從船內(nèi)鉆出,淡妝紅唇,眉眼不存任何嫵媚,反而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落落大方。
她腰肢如細柳,身姿絲毫不比魏鷹家里的狐貍精差。
她手里輕輕握著一只團扇,微微遮擋了自己面容,好似有些嬌羞。
“公子可是人稱泮宮才子的魏鷹魏長視?”這女子溫言細語的低聲問道。
魏鷹收起心猿意馬,行了一禮,道:“不才,正是小生?!?p> 可就在魏鷹行禮的一瞬間,他雙目一怔!
對面花船上這女子腳下穿的一雙繡花鞋正是和當初他見到的那只女鬼繡花鞋同一款式!
好在魏鷹面色如常,不露任何異色。萬一這種繡鞋只是尋常女子常用的款式呢?
魏鷹道:“姑娘有何指教?”
對面女子款款回禮,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奴,月槿,有事向魏公子請教,望公子上船一敘?!?p> 魏鷹警惕萬分,陌生女子怎敢請男子上船敘話?
真以為他魏鷹是個見了美色就走不動道的好色之人了嗎?
呸。狐貍精都沒能誘惑本秀才,你這青樓女子也想壞魏長視的心境?
處于懷疑,魏鷹凝視之下看向月槿。
【人類:月槿】
【性別:雌】
【修為:無】
【年齡:16】
【狀態(tài):欠佳(+)】
【技巧:
棋藝(登堂入室)
五弦琴(登堂入室)
簪花小楷(登堂入室)
花鳥魚畫(登堂入室)
詩詞歌賦(初窺門徑)
床笫技巧(無)(+)】
【點數(shù):43】
魏鷹頓時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
43點點數(shù)???!
這忒夸張了吧?一個技女竟然如此闊綽?
魏鷹心中震撼,更加眼饞對方那43點點數(shù)。
月槿身為青樓女子,竟然在床笫技巧上的功夫是“無”,這本就不合理,再加上43點點數(shù)的可疑,魏鷹頓時明白了這點數(shù)的來歷。
如果將點數(shù)看做是某種潛在的熟練度,就能解釋通了。
一個人學(xué)習也好,修行也好,總是花了很多時間去用功,但是這種用功的成就卻很難立刻看到,只有等到某個特殊時候,忽然福至心靈,融會貫通。
而在這種忽然領(lǐng)悟之前,人付出的努力其實都在積累經(jīng)驗,所謂量變引起質(zhì)變。
而這標簽中的點數(shù),就是潛在的量變。
而魏鷹卻能通過標簽直接分配這種點數(shù),相當于直接將潛在的經(jīng)驗?zāi)贸鰜砑虞d到已有的技能上。
就算沒有魏鷹這樣分配點數(shù)的能力,等到積累經(jīng)驗夠了,也會自然而然進步。
眼前這月槿,既然能夠擁有一艘自己的花船,說明她身份很高,而且又是沒有床笫經(jīng)驗的處子,想必她其實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青樓的各種培訓(xùn),只差實際操作就能提升技巧了。
“魏公子,魏公子……”月槿的聲音將魏鷹的思考打斷,“何不進來一敘?”
魏鷹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這樣注視著別人太過于失禮。
魏鷹輕聲咳嗽兩下,以緩解尷尬。
既然對方不是妖怪,那就沒什么好怕的。
魏某一身正氣,無非是幫助失足少女開解煩惱,這有什么好顧忌的?
魏鷹雙腳點地,縱身一跳便跨過了一丈遠的水面,穩(wěn)穩(wěn)落在船舷上,任誰看了都要豎一根大拇指,說一句好功夫。
月槿也沒有想到魏鷹竟然不等她的船靠岸就飛躍過來。
這距離岸邊還有一丈,魏鷹一跳就過來,嚇得月槿差點落水。
還好魏鷹身手扶住月槿的手臂,在接觸的同時,魏鷹一股腦的將月槿的點數(shù)全部加載在月槿的床笫技巧上。
【床笫技巧:登堂入室】
【點數(shù):0】
任何技藝都有:初窺門徑,熟能生巧,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登峰造極,這五個級別,能到登堂入室已經(jīng)是出類拔萃。
魏鷹頓時收獲了43點點數(shù),心中喜不自勝。
而月槿卻腦袋嗡嗡,身體驟然發(fā)熱。
因為她不知為什么,在被魏公子抓住手腕的一瞬間想起來了媽媽平時教的許多羞人技巧,以前都是在軟榻上陪著姐妹們練習,完全只是紙上談兵。
而今突然之間福至心靈,似乎真的體會過了那十八般姿勢一樣。
霎時間,月槿大腦宕機,臉色紅的快要滴血,腿腳酸軟,幾乎要癱在船板上。
此時船艙內(nèi)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快步出來扶住月槿,嗔怪的看著魏鷹說道:“公子也太粗魯了!哪有這般捉弄人的!”
魏鷹自覺理虧,立刻松開手,由丫鬟扶著月槿進船坐下。
“蓮兒莫要失禮,魏公子也是無心的,若不是他扶住我,我怕早已落水?!痹麻茸M船艙,對丫鬟說道。
魏鷹在月槿的邀請下也落座。
船艙內(nèi)十分寬敞,入門以后在面前擺了一張小花桌,上有一壺美酒四個小杯。在更靠近內(nèi)里,還設(shè)置了一堵鏤空木花墻壁,想必里面就是月槿休息的閨房。
魏鷹此時對眼前的月槿失去了其他興趣,因為點數(shù)已經(jīng)到手,根本不需要再跟她磨磨唧唧。
魏鷹暗中捏著儒衫口袋里的八兩銀子。
頌清樓聽曲至少要二兩銀子,樓上叫一個小娘至少要10兩。
現(xiàn)在他身處花魁的花船上,比在樓上聽曲,叫小娘子高級了好幾個檔次……
身上只有八兩銀子。
“月槿姑娘,在下還要回書院念書備考秋闈。請姑娘盡快說清楚有何事,在下盡力而為,若是無甚大事,在下就告辭了。”
說到這里,魏鷹又捏了捏口袋里的八兩銀子,讀書人就該一身正氣,鐵骨錚錚。
月槿臉色還帶著些微紅潤,但是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只是看著魏鷹那俊朗面容,她還是有些不自然。
這是當然的。任何一個女子被陌生男子輕輕觸碰就臆想菲菲,都會對這個男子有一種別樣的心態(tài)。
“魏公子,實不相瞞,奴曾聽過姐妹們說起過您。姐妹們說,永安縣秀才俊杰十七人,唯有您從來沒到過頌清樓,小女子無緣得見公子才華,心下傾慕,所以……”
魏鷹又不是真的原身那種酸秀才,自然不信月槿恭維的話。
長得帥有文采,不至于讓青樓女子聞名來自薦枕席。更何況自己只是一個縣城的秀才,又不是名動天下的學(xué)子。
“月槿姑娘,別拐彎抹角了。直說吧,要在下做什么?先說了,要錢沒有,要人,呵呵,魏某不喜未成年人。危險的事魏某不敢,沒有回報的事魏某不做。”
家里狐貍精和女鬼還沒有搞定呢,突然再冒出一個青樓女子,魏鷹怕自己又被拉進奇怪的事件漩渦中。
月槿和丫鬟都有些怔住了,從沒見過其他秀才像魏鷹這樣直截了當。
泮宮書院的其他秀才偶爾來青樓飲酒,在眾多姐妹面前都顯得溫文爾雅,就算是跟那些姐妹徹夜歡好也顯得婉約含蓄。
而現(xiàn)在,面前這被泮宮書院公認的才子竟然跟一個粗人一樣一點也不遮遮掩掩,這讓月槿有些不適應(yīng)。
不過正因為魏鷹的特殊,反而讓月槿有些好奇了,魏鷹魏長視這樣豪爽的讀書人當真是少見。
豪爽的莽夫見過不少,文弱的讀書人也見過不少,可是兩者都具備的秀才卻少之又少。
“奴……只是想求公子為奴做唱詞。今年奴便到了梳弄年紀,尚欠缺適合的詞,其他姐妹早已有書院的秀才相公寫詞,唯獨奴……”
旁邊的丫鬟快口說道:“其他姑娘暗地里和那些達官貴人有了茍且!就怕小姐一鳴驚人奪了今年的花魁,她們早就給那些秀才許了好處,不給小姐作詞!”
所謂梳弄之夜,其實就是青樓女子到了第一次接客的那一夜。許多青樓都會培養(yǎng)一些才貌雙全的清倌人,姿色絕佳的就會在梳弄之夜拿出來拍賣。
一些達官貴人就喜歡這一類。
魏鷹只是心中暗道:哄抬x價。
不過見月槿這姿色,也確實驚為天人,隱隱比得上魏某人家里的那位狐貍精了。
若是讓這月槿在花魁評選上拿一首好詞,再加上青樓運營拉客,這月槿自然會一鳴驚人。
魏鷹立刻明悟,自己素來有才子的名聲,而且原身的確也是文采出眾,永安縣內(nèi)凡是讀書人哪個不知道他魏鷹魏公子的才華?
魏鷹淡淡說道,“所以你才把主意打到我這里?魏某新婚燕爾,而且從不流連勾欄,只有魏某素來不與同窗喝花酒,所以你認為魏某很有可能幫你?”
月槿默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丫鬟蓮兒又補充道:“魏相公不知,入了賤籍的風塵女子若是沒有個名聲,在梳弄之夜就會賤價,下場很慘的。其他船上的姑娘都排擠小姐,只有相公能夠救小姐了?!?p> “魏相公明鑒,小姐幾乎每天都乘船沿河而下,去書院企圖偶遇魏相公。”
偶遇?原來才子佳人的偶遇是這種解釋。
魏鷹想起書院那嚴格的規(guī)章制度,說道:“書院院首陶先生必然驅(qū)逐你們。他那個老夫子最厭惡學(xué)生和風塵女子勾連。”
泮宮書院院首陶佳陶老夫子,本是一位舉人,后來因為不肯巴結(jié)權(quán)貴,怒而辭官,才到了永安縣教書育人。
其高風亮節(jié)讓人傾佩,但是在男女之事上非常古板,曾經(jīng)因為書院距離安雍河上游的頌清樓太近,陶老夫子提著刀去逼知縣大人搬遷書院。
后來陶老夫子被打了十個大板以作警告才作罷。不過知縣也允許了陶老夫子定下規(guī)定,凡是泮宮書院的秀才,只要敢把風塵女子接到書院附近一里以內(nèi),那秀才就再也別想在永安縣城讀書。
自此以后,陶老夫子管理泮宮書院越發(fā)嚴格,秀才們也不敢違背任何規(guī)章。
“我們只是遠遠望一望,又不靠近,其他船的姑娘們也喜歡這么做,到了晚上秀才大人們自然會過來尋找,不少秀才都是這樣被其他姑娘籠絡(luò)過來的!”丫鬟蓮兒嘟嘴不服氣的說道。
魏鷹大致了解了月槿的想法,雖說這種才子為佳人作詞的橋段的確很流行,但是魏鷹對此真的沒興趣,因為爭奪花魁必然涉及很多這個行業(yè)的明爭暗斗。
魏鷹是一個求穩(wěn)的人,一個潔身自好的人,一個鐵骨錚錚的人。
“我愿出十金,只求公子一詞?!痹麻纫е勒f道。
一金,大夏王朝將金條制成定量,250克黃金故名一金,數(shù)目為五兩。
十金,價值500兩白銀。是魏鷹家產(chǎn)的50倍。
這年頭,青樓女子這么有錢的嗎?為了一首詞,豪擲十金?
“成交?!蔽胡椆笆制鹕淼溃拔耗巢皇氰F石心腸之人。姑娘如此誠懇,在下卻之不恭。”
月槿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不料魏鷹一口答應(yīng)了。
這魏長視,讓人猜不透。
“什么時候要?”魏鷹問道。
“越快越好。七夕節(jié)便是花魁評選?!痹麻燃拥恼f道。
還有七天。
魏鷹心中自信笑了,這個世界詩詞歌賦雖然繁華極致,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朝代與前世那個世界重合。
魏鷹自己的標簽上【詩詞歌賦】的“初窺門徑”和“登峰造極”兩個評價正是這個原因。
初窺門徑是魏鷹這個秀才本來的水平。
登峰造極,那是五千年的傳承。
魏鷹起身走出船艙,背對著月槿,淡淡說道:“七夕之夜,必有詩詞送上。到時曲調(diào)魏某卻不負責了?!?p> 說到這里,魏鷹也不要什么定金,只是撂下一句話,顯得格外灑脫。
“對了,魏某猶記得我家娘子尚缺一雙繡鞋。正巧,魏某見姑娘繡鞋款式新奇,冒昧問一句,此鞋何處可買?”
丫鬟蓮兒捂嘴笑道:“這是頌清樓制式采辦,乃是用泉州府頂好的材質(zhì)繡的。除了我家小姐,就只有其他花船的姑娘才有呢。魏相公怕是買不著咯?!?p> 魏鷹聽完,神色嚴肅,縱身一躍,只見他跨過十丈多的水面,中途提氣踩著一處荷葉,最后穩(wěn)穩(wěn)回到岸邊。而花船則漸行漸遠,又回到了安雍河中心。
只留得船上的月槿和丫鬟驚呼連連。
過后,月槿卻還在望著岸邊,低聲感嘆,“真羨慕魏夫人……魏公子竟文武雙全,還時刻記著愛妻的繡鞋?!毕胫@些,月槿神色越加落寞了。
風塵女子,哪里有資格奢望清白人家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