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貴公子見中年人如此放浪形骸,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里。陡然間在眾人之間剛剛樹立起的尊嚴(yán)與敬重竟被他攪得蕩然無存。
貴公子兩步并作一步,略微施展些輕功,自然是要追上去讓那中年人辯個明白。可剛行至門外,便已瞧不見那人的身影,正疑惑不解之際,只見遠(yuǎn)處隱隱約約有個人影,朝此處酒館來。
暗暗心想:“想必是落下了什么東西,可看他單調(diào)粗糙的衣著,倒也不像是有什么貴重的東西的樣子?!?p> 片刻間,貴公子已認(rèn)出那人——他家里的仆人,更是他從小到大的書童和武伴,盡管他從不肯承認(rèn)。
貴公子別過頭,隨后轉(zhuǎn)過身子,他實在不愿意看見仆人點(diǎn)著麻子的臉,忍受不了他婆婆媽媽的性格。不僅是人臉上可能有麻子,就連花草上面也會有“麻子”,就如仙客來、星點(diǎn)藤。索性他就稱呼仆人為“麻花”。
可花草長了麻子,反而更有欣賞價值。如果是人,尤其是自己心里不愿意接受甚至討厭的人,即便是長著幾粒小小的麻子,也是罪不可赦的。
麻花遠(yuǎn)遠(yuǎn)認(rèn)出少爺后就急忙跑來,少爺一身白衣實在太招人注目,更何況金絲銀線閃閃發(fā)著光,自然一眼就可以斷定——此人必是少爺無疑。
麻花還氣喘道:“少……少爺,老爺已答應(yīng)了……答應(yīng)讓您去江湖闖蕩,您……您看這是老爺為你準(zhǔn)備的盤纏還有些衣物。您又何……何必偷溜出來……”
少爺打斷了他說怒道:“偷溜出來?那是我家,我的家,我想走就走。還有,你給我記住,我是你主子,不是任誰都可以教訓(xùn)的狗,更不是你這個連家都沒有的人的狗,用不著你來教訓(xùn)我。”
少爺臉色顯得更加煩悶,于是再次施展輕功,遠(yuǎn)遠(yuǎn)的將麻花甩在后面,望不見麻花人影時,方才慢行。
不多久行至集市,這里的小吃小喝、簪鐲器物他自然都看不上眼,但架不住這里人多,更奈何不了人炫耀的天性。在別人眼中是炫耀,可他自以為能夠與他擦肩而過甚至是一面之緣都是別人的幸運(yùn)和榮耀。
半個時辰之間,這條街上幾乎每一處都留下了他的足跡。日色漸昏,街頭的小商販們都陸陸續(xù)續(xù)收攤,人也差不多散盡。意興闌珊,但佳肴可以將其填滿。
憑他的身份,必然是要去當(dāng)?shù)刈罡哒{(diào)奢華的酒樓——醉仙樓。進(jìn)來不必多說,店伙計連忙邀至上等雅座。先要了干果四樣,荔枝、桂圓、蒸棗、銀杏。接著又點(diǎn)了八個酒菜,分別是花炊鵪子、炒鴨掌、雞舌羹、鹿肚釀江瑤、鴛鴦煎牛筋、菊花兔絲、爆獐腿、姜醋金銀蹄子。
酒足飯飽后,卻找不見了錢袋。暗暗咬牙,心想:“肯定是在集市上被偷雞摸狗之輩摸了去。真是不知好歹,盡做些將不得人的勾當(dāng),也難怪混不出個有頭有臉人物?!?p> 正思索以何物抵押之時,猛然發(fā)現(xiàn)了麻花,麻花也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少爺,更是心細(xì)到發(fā)現(xiàn)少爺一臉愁容。即刻明白少爺恐是無錢,隨即便去結(jié)賬。麻花性格雖婆婆媽媽、做起事來卻從不慢慢吞吞,察言觀色的本事更確實不小,尤其對自家陪伴了十五年的少爺。
不多時,店伙計笑迎而來,說道:“多謝公子賞賜,公子這邊請?!?p> 少爺仍未理會麻花,背負(fù)雙手而出。麻花快步跟上,只希望此次少爺莫要再意氣用事將他甩了。
追喊道:“少爺、少爺,您就讓我與您同行吧。江湖兇險,麻花武功雖是差了些,但為了少爺您,小人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p> 少爺本就心有感激之意,加之麻花誠懇的語氣,更重要的是舍不得麻花包袱中的銀子。但他卻不能直言讓麻花留下包袱,因為他不能主動“要求”別人的幫助,在他眼中那是無能懦弱的表現(xiàn),尤其是對麻花。
他一言不發(fā),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只是一步步慢行。他本打算在醉仙樓住店,可偏偏丟了錢袋,又偏偏遇見了麻花,自然要躲開他。
夜色越來越重,他的心里也漸漸有些不安,可決不能表現(xiàn)出來。少爺?shù)倪@些小心思麻花自然都懂,開口道:“少爺,麻花來時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家客棧,前方歇腳如何?”
少爺仍不開口,但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隨后麻花又試探著問道:“少爺,咱們先去何處?”
少爺心想此時若再不說話實在不妥,便冷冷道:“囚云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