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楊悅去找醫(yī)生,賈燕回病房照看阿姨,并且約定好用短信溝通。
見到醫(yī)生,我們把情況詳細地說了一下,然后問醫(yī)生的建議。
“醫(yī)生是治病救人的,”醫(yī)生說,他英俊的面容也顯露出無奈,“但是,醫(yī)生也把握不了一個人的意志和信念……你們懂吧?”
我和楊悅對視一下,點點頭。
“不過……”他說,“我的建議是等老人家好一好,再告訴她。”
“她應該知道,是吧?”我問。
“如果是我……或許早就告訴她了!”他說,“其實,你們是為了一個承諾——但是,每一個人一生中都會經歷很多事情,而且每一個人也應該承受所經歷的一切,即便是多方面原因的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它剝奪了當事人的知情權——如果知道了真相,或許就改變了目前的狀況和想法?!彼nD了一下,“當然了,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我們的意思是,老人家的身體情況……如果知道了會不會……”其實,我也是明知故問,潛意識中是想找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好說……”醫(yī)生卻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我們沉默著,快走到病房時,楊悅忽然說,“他說的對,我們就是被一個承諾束縛了!其實,她當時的愿望也是迫不得已的!你說是吧?”
“也許吧!”我舒口氣,想把心中的郁悶都吐出來,“也許早告訴她,不會是這樣子。”
進了病房,看到老人家依然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天棚。
“沒有睡??!”楊悅問。
賈燕搖搖頭。
賈燕用口型問我們,怎么樣。楊悅拉了她一下出了病房,我坐到床邊。
“阿姨,您睡會吧!”我輕輕說。
老人家慢慢轉過頭,看著我。
我忙拿起罐頭,擰開蓋,用小勺盛了一點罐頭湯送到她微微抖動著的唇邊。
她慢慢喝下。
我很高興,之前誰喂她她都不肯喝的。
我又盛了點喂到她嘴邊,她又慢慢咽下去。
只是,她在喝罐頭湯時眼睛死死盯著我。
是,就是盯著我看,盯得我有些不安起來,仿佛要從我身上看出什么似的。
一勺一勺的,喝了四五勺后,再給她,她搖搖頭,于是我把罐頭放下,拿紙巾輕輕給她擦擦嘴。她依然死死盯著我看,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阿姨,您睡會,好不好?我在這看著您睡……”說著,我給她掖掖蓋在身上的毯子。
忽然,她抓住了我的手。而且非常用力。
也許是太用力了,她的手還在輕輕地顫抖著。
我吃驚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難道是想解手,不好意思說?
“阿姨,您想方便嗎?我去拿盆……”
她使勁搖著頭,微微地顫抖著嘴唇,說,“坐……坐……”
“好……我坐……”
她松開抓著我的手,掙扎著想坐起來,我趕忙起身扶住她,“阿姨,您想干什么,讓我來……”
掙扎幾下后,氣喘吁吁的又躺回去,她的身體確實是太弱了。
“阿姨……”
她的眼睛忽然明亮起來,但是眼神充滿了哀傷。
她摸索著又抓住了我的雙手,搖晃著。
“好……好……孩子……”她喘息著,聲音很低,“你告訴……阿姨……她……她……翠屏……是……不是……是……不是……”說著,一行渾濁的淚水順著她那滿是皺紋而又顴骨凸顯的臉上慢慢流淌下來。
“阿姨!”我抱住她。淚水模糊了雙眼。
“是……是……她不在了……”
她抓著我的雙手慢慢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