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謝知淵來這塵世走了一遭,妖獸的襲擊算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讓他看清做人面對天災人禍是如何的渺小,縱使他做人已經做到了皇族后裔,修仙已經修到了人族少尊,也免不了被一場陰謀碾壓進塵土。
顧景深死了,但謝知淵卻活著。
顧景深被敲定了叛亂之名死在了青茗雪山,謝知淵便要讓他重立足于東國國都之巔,那個高高在上東國國主之位。
蒼藍大陸有個鐵定的法則,國都之氣運關系仙門的氣運,天家氣象關系蒼藍各領地的天地之氣,東國在顧景相的手里慢慢走向了滅亡,一切都源自于他向聶宗盛俯首稱臣,他已失去了一個國主該有的尊嚴。
兇獸占領東國,叫囂著圍堵在東國國都城外,成群結隊的,昂首挺胸的,勢在必得的,死死盯著這個囊中之物。
顧景相攤在帝座之上,大喊著:“東關何在!聶宗盛何在!”
聶宗盛自是不會管他,因為他本就是打算覆滅整個東國為他的野心做基石,東國何樣子,乃至于東關仙門何樣,他本就沒有放在眼里,他只打發(fā)了蒼海一個二道使者去了王殿。
蒼海蔑視一圈,王宮中空無一人,只顧景相一人孤零零的握住他座椅上的龍頭,他的神情像是瘋癲一般,“聶使在何處,妖族都要攻進王都了,聶使為什么還不出手?”
“王上,請稍安勿躁,聶使自有自己的打算,至于王,聶使只建議盡早撤退,帶著王后一起往北國而去,北國定會庇佑王上的。”
“聶使,是想要孤投靠北國!聶使是想要害死孤嗎?孤拿東國氣運供養(yǎng)東關,東關才有今日景象,如今是要過河拆橋嗎?”
蒼海輕笑了聲,連一眼都懶得看顧景相,“東國的氣運嗎?難道王上以為東關是靠你偷來的氣運立足的嗎?”
偷來的,這三字死死的釘在顧景相的心上,像是把帶著倒刺的箭矢,一寸一寸的剜著他的心,“你休得胡言!這東國是孤的東國,誰也別想讓孤從這個位子上下來,顧景深也妄想!”
蒼海搖了搖頭:“恕我多嘴,顧景深的座下先鋒陳霸先已經殺進國都,他被你趕到九驅荒地這么多年,該有多恨你,你不會不知道吧,東關能保得了你一時,抱不了你一世,你現(xiàn)在唯一的退路就是帶著你的美人王后去北國。你明白了嗎?”蒼海一步一步踏上蟠龍殿,原本金碧輝煌的東國王宮中已黯然失色,他站在顧景相面前,赤裸裸的將他的防御一點一點擊潰,顧景相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來,最終說出了口:“孤,聽聶使的,望聶使能護佑孤一程,孤愿意敬獻東國國主之位奉于聶使,望聶使幫孤除了顧景深!”
這時,殿門咚的一聲被踹來,天光射了進來,打在冰冷的瓷磚上,折射出一道死亡的氣息。
“誰還能庇護你?”
來人一身墨鴉長衫,手持青云劍,正是世人常言“墨衣笑,鬼門開”的顧景深。
顧景相被光打了眼,躲在蒼海身后,才迷糊看清那人的臉,他眉頭一皺,差點從龍椅上摔了下來。
“是顧景深,他來了!他來了!”
顧景深舉步走來,身后跟著陳霸先數人,一下子整個王都都恢復的寂靜,青云劍敲擊在磚地上,冷不丁的響著,“王兄,多年不見,你的膽量還是這么小?!?p> “你是人是鬼?蒼使者,救我!”顧景相嚇得連連拽住蒼海的衣袖。
蒼海鄙夷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顧景深,你果然沒死。”
“承東關仙門的好意,顧某又回來了?!?p> 顧景深歪頭示意東關不要插手王朝國事,徑直朝著王位走去。
“顧景相,當年因你從中使詐誆我入局,背負著叛國之名慘死青茗,八萬東勝軍盡數死在東國邊境,亡魂未安,你卻將江山氣運拱手讓給東關仙門,如今這賬我要一筆一筆與你清算。”
因為真正的顧景深早已死在青茗雪山,此間真相早已掩埋在雪山之下,說這句話的人是謝知淵,雖說顧景深是他的歷劫分身,但是這其中的味道他不甚明白,他也只是游離在顧景深的思想之內,說出了這句話,不帶半分感情,冷冰冰的話語顯得格外冷漠。
顧景相仗著有蒼海保護,料定他會保他信命,“顧景深,你沒有資格當東國的王,你為了蔚長風,做了多少出格之事,你養(yǎng)大了她,你養(yǎng)大了一個敵國的公主,你如何交代?!?p> “我從未做過任何背叛東國的事,清者自清?!碧旃獍档?,顧景深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宮殿,來到了顧景相的蟠龍椅邊。
蒼海伸手阻攔。
“東關要的人,你不能動?!?p> “我顧景深要殺的人,你們東關管不著。”
蒼海召出了十八仙靈師,顧景深的路又長了一分。
顧景深面無表情,他的使命將要結束了,謝知淵此番入世的目的也要結束了,完成劫數就是最后要做的事。
他的死不應背上叛臣之名,顧景深的死要畫上一個句號,但是這一切又出現(xiàn)了變故,那就是聶宗盛的所作所為,謝知淵沒有意料到。所以,他失敗了。
外面的兇獸似乎在等待一個時機,只聽著東國國都上空,一聲炸開了煙花,妖獸發(fā)了瘋似的踏破了城墻,陳霸先帶兵而上,帶著僅有護城的仙士,一齊為東國保護最后一寸之地。
蒼海于眾人僵持中帶走了顧景相,顧景深最后一刻聽著心中的輪盤針指向了最后一刻,齊小洲凌空出現(xiàn)。
“尊主,顧景深的劫數將滿,你到了回無上的時候了,天機閣已下了詔令,命你即刻返回無上。”
“我還不能回去?!?p> 謝知淵掩去了顧景深的面容,恢復了神殿真身,空無一人的宮殿中,只剎那芳華便照耀了整個東國。
妖獸一見從宮殿發(fā)出了神殿余輝,猛地停止了攻擊。
謝知淵淡然的神情充滿了堅定,華袍中的手收回了青云劍收進了劍鞘,他背手回頭,“小洲,你可知聶宗盛圖謀的是何事?”
“小洲只知道,聶宗盛圖謀之事皆在天機閣的秘文中寫著,一字一句都逃不過神殿的眼睛,故這蒼藍的事,尊主你不該管?!?p> “本尊主不該管?”謝知淵的語氣一下子嚴肅了不少。
齊小洲被這氣壓壓得說不出來,謝知淵生氣了,這很少見,也很可怕。
但她知道謝知淵的脾性,為神者不應動私情,情這個字放在謝知淵的身上顯得格格不入,“尊主,你是為了秦九瀾?”
“是?!敝x知淵毫不避諱,因為秦九瀾,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屬于蒼藍,也不屬于神殿,她的力量,她的來歷來自于更強大的存在,而這強大的存在生出了蒼藍大陸的變數,引發(fā)了天地浩劫。可以說這一切的因是秦九瀾,果也只有秦九瀾一人可以解。
“您喜歡她?”
“......”齊小洲的這個問題將謝知淵千萬種思緒中拽了回來,他竟然想回答是,這個回答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無情的壓了下去。
這是個瘋狂的回答,他謝知淵居然喜歡上了一個瘋丫頭。
他回頭瞪了齊小洲一眼,不知是因為被齊小洲戳穿了,還是因為他覺得這個答案很不可思議。齊小洲覺得腦門一熱,上方的眼神火灼般盯著她,她不敢抬頭。
“小洲說錯了?!?p> 謝知淵雙手緊握,又嘆了口氣。
“罷了,本尊千年前歷完情劫,早已忘卻情是什么滋味了?!?p> 齊小洲忍不住發(fā)笑,沒想到神殿十二尊主謝知淵不知道情是什么滋味。
“既然尊主想要留在蒼藍,是否能滿足小洲一個要求?!边@句話的意思是,你想要我保密留在蒼藍的消息不告訴天機閣,便要答應她的請求,這是威脅。
小洲的膽子一向是很大的,可能是她了解謝知淵。
謝知淵果然不惱:“你不說我也明白,你的請求便是封琰?!?p> “是,我的請求便是封琰入神殿,望尊主成全。”
“他早已錯失了進入神殿的時機,是他自己放棄的。”
“小洲相信,他會回心轉意的?!饼R小洲眼神篤定,帶著堅韌,她現(xiàn)在唯一所求,不過就是為她和封琰求一個未來。
謝知淵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這本就強求不得,哪怕他開口讓封琰入神殿,封琰也終將跨不過那道坎,封默之死永遠都是封琰心中的死結。
齊小洲默然仙遁走,這次去無上復命,將是一個艱難的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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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關殿內密室中有聲聲渾厚的鐘聲,但非鎮(zhèn)壓妖獸,而是為了掩飾一樁巨大的陰謀。
十幾名無極宗東關弟子被帶進了密室,其中的人竊竊私語,原本還期盼著是被幸運砸中,領主要傳授高階秘術,自己要破格提升。
哪知道下一秒,一道極強的陣法開啟,修士只覺身體被掏空,靈氣四溢,十幾名弟子見狀,全劍都未拔出,全部被陣法鎮(zhèn)壓到倒地不起,一具具像是按了開關的機關人,頃刻間全部被奪去生機,化為枯骨。
短暫哀嚎后,密室恢復了平靜。
聶宗盛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吸食數名修士的靈力的怪物也現(xiàn)了身。
聶宗盛瞇眼道:“修士的靈力滋味如何?”
怪物野心勃勃只道還不夠還不夠,聶宗盛將他玩弄在手中,“閉嘴!我滋養(yǎng)你,是為了讓你幫我擺平無極宗其他宗門的老頭子們,不要得寸進尺!”
聶宗盛暢想著他的驚天大夢,在外人看來像極了個瘋子。
“無極宗宗主之位遲早是你的,我要的只有自由,讓我出去殺了秦九瀾,占領她的身體,我要吃了她!”
“妖族踏破了落日妖谷,不出十日,東國將陷入死局,到時候北失,西翼,南繼都將是囊中之物,人族將徹底絕跡,區(qū)區(qū)宗主之位算什么,我要的可是整個蒼藍大陸。至于秦九瀾,我聽說她才將將天虛鏡,不足畏懼?!?p> 說起秦九瀾,聶宗盛的印象還停留在封默之死的時候,那時的她倒是有些實力,其他宗門的廢物跟她斗了十年了還沒爭出高下,最后在盛行止的瞞天過海的計劃下失去了一身靈力到了七星谷那個倒霉地方,不過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就是讓他操控了有心魔。
這一助力,讓他在蒼藍大陸暢行無阻,人妖大戰(zhàn),他只是旁觀者,待一切塵埃落定,有心魔出世,到時候無極宗便不再是封氏的無極。
“你不要小看的秦九瀾,我的分身在西嶺中感知到她身邊有位修士,那修士的靈力深不可測?!?p> “無人能阻我大業(yè),我為了這一刻籌謀多年,不管他是人是神,我終會將他踩在腳下!我將是這蒼藍唯一的神?!?p> 有心魔遁走,密室回歸平靜,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可聶宗盛還是想得太過美好,蒼藍大陸不只有無極宗一個宗門,還有個獨立門派——烽意閣的存在。
此刻,烽意閣閣主正混跡在東關中,伺機而動。